我此時站的位置,正好是蘇善前幾天摔下去的樓梯。蘇善的話說完,我的膝蓋突然有點軟。我跪着往下蹲,眼看要滾下樓……蘇善跑過來扶住我,我卻伸手推開了他。
被蘇善一扶,我雖然不至於摔跤,但額頭還是無可避免的撞到了一旁的石柱上。我悶哼一聲,強忍着往後躲了幾步。蘇善感覺出我的意思,他不太好意思的退後。
“我,那個……”蘇善話說的有點結巴:“我其實,我是想……”
“沒事兒。”我冷淡的說:“跟你沒關係,是我身上髒……你還是抓緊說結婚的事兒吧!大師,你不是在開我的玩笑嗎?答應我結婚,又反悔。現在再提起來……你想幹什麼?”
“阿彌陀佛。”蘇善深吸一口氣,他話順溜多了:“我是覺得,居士你一定……”
“叫我齊悅吧!”我打斷蘇善的話:“你總叫我居士,我總記得你是和尚。”
“齊悅……”
“算了,你還是叫居士吧!”
我心裡不得勁,所以我反覆的折騰蘇善。蘇善脾氣好,我說啥是啥,他順從的樣子讓我有點不忍心。我煩躁的揮揮手:“你快點說吧,叫什麼都行。”
蘇善估計也被我難爲住了,他聰明的省去稱呼,直接說:“我感覺你隱瞞和莫照臨居士的關係,肯定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你人很好,我願意相信你。如果你覺得咱們兩個結婚合適的話,我也不想再找其他人了。”
面上雖然沒有變化,但是我的心裡卻已經是翻江倒海……除了蘇善以外,估計沒人再會說我是好人了。
“呵呵,老實說。”蘇善不太好意思的笑了,他露出尖尖的虎牙,撓了撓自己的光頭:“我真的不擅長跟人交際,尤其是這種關係。雖然我跟齊悅你接觸的不是很多,不過我很感謝你勸告我爲我考慮……”
“我等不了後天,要是結婚的話,我們必須在明天天黑之前把手續辦完。”我沒讓蘇善把說完,不然我很怕自己會哭。我硬着嗓子,面無表情的問:“明天天黑之前,我要離開帝都……可你明天不是有法事嗎?我今天聽寺廟裡的僧人說來着,大家很期待你明天法事上的表現。”
蘇善皺眉:“你要去哪裡呢?”
“去別的地方。”我言簡意賅。
“法事我可以讓別人去,這個沒什麼要緊的。”蘇善想了想:“不過我結婚會比一般人麻煩,我需要把我的度牒和戒牒交給方丈……剩下還需要什麼證明,我就不清楚了。因爲我寺之前並沒有還俗結婚的僧人。”
話說完,蘇善又叫我:“走吧!我們現在去找方丈。”
“啊?”
蘇善比我想的要果斷,他已經開始做準備了:“我們先去問問方丈需要哪些證明,方丈要是不知道的話,我就把能想到的都帶上。明天天一亮我就讓圓明開車送咱倆下山……算一算,時間應該來得及。”
“這就定跟我結婚了?”我實在是沒跟上蘇善的思路:“你的講經,你真的不去了?”
蘇善回頭看我,他倒是不明白了:“可是你不說,你明天天黑之前要離開嗎?”
放棄了準備那麼久的講經法事,居然是爲了我……我恨不得把蘇善的腦袋撬開看看,難道在他的眼裡,他從來都沒拿自己的事情當過事情嗎?
蘇善站在離我三步臺階遠的地方,山頂的夜晚微涼,月光之中,蘇善的眸子裡一片清澈。我覺得自己真是好笑,剛被一個男人上完,現在居然又跟另一個男人談婚論嫁。
即便,只是假的婚約。
我看着蘇善,有點拿不準主意。要是沒有剛纔的事情,估計我會對蘇善的決定欣喜若狂。可剛纔蘇善偏偏幫了我,他還說了那麼多讓我動容的話。如果我依舊騙他跟我假結婚,那我真是跟莫照臨沒有什麼區別了。
“齊悅,”蘇善往下邁了一階,他不明白的問我:“你是有什麼難處嗎?你要是有什麼不方便的,你告訴我好了。”
有良心,對我來說是最大的難處。
我咬了咬牙,把心一橫。蘇善要是不跟我結婚,他也還是被人騙。大不了,等我們離婚的時候我把錢都捐給寺廟好了。想完,我說:“沒有不方便,咱倆結婚吧!去問方丈是嗎?走吧!”
就這樣,我和蘇善又回了寺廟。蘇善很貼心的帶我走了另一條路,特意避開十八地獄殿。到了方丈寮的門口,我和蘇善停下來。蘇善指指屋裡的燈光:“我師兄還沒睡呢!”
我剛想說在外面等蘇善,方丈卻在屋裡說話了:“智善師弟,你和齊悅居士都進來吧!”
“我穿這樣……”我猶豫。
蘇善笑着露出他的兩顆小虎牙:“沒關係的,進去吧!”
沒有辦法,我只好跟着蘇善一起。
方丈跟白天見時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只不過現在方丈盤腿兒坐在牀上而不是地上。方丈還是指了指一旁的桌子,淡淡的說道:“這是我白天讓人給你們準備的俗家衣服,智善,你下山前,記得把僧袍和戒牒度牒上交。”
“師兄,”蘇善很捨不得:“等我奶奶……我就回寺裡。”
“阿彌陀佛。”方丈眼睛都沒睜,他的語氣依舊淡淡:“佛本無緣,緣由心生。”
我雖然不明白現在是什麼情況,但我估摸着,方丈的意思是,我和蘇善可以滾蛋了……蘇善戀戀不捨的拿起桌子上放的牛仔褲和襯衫,他走的是一步三回頭。
也難怪蘇老太生氣,這麼一個大孫子一心想着出家,任誰都受不了。我很怕蘇善掉眼淚,幾乎是扯着他的袖子拉他出來的。
我和蘇善剛出方丈寮,就撞上了一個大頭和尚。蘇善定了定神,禮貌的打招呼:“阿彌陀佛。”
從衣着打扮上看,這個大頭和尚應該不是蘇善寺廟裡的。蘇善寺裡的和尚常年唸經禮佛,全都是白白瘦瘦的穿着簡樸。而這個大頭和尚不僅袈裟華麗,更是肥頭大耳。他的佛珠跟蘇善他們的也不一樣,是上等的沉香。
蘇善他們不知道,但卻瞞不了我。上等沉香一克就上萬,大頭和尚這一串,少說也有好幾十萬。
大頭和尚明顯是衝着蘇善來的,沒理會蘇善的招呼,他很不禮貌的翻了翻蘇善抱着的衣服:“智善大師這是準備還俗了?不會是……怕明天講經的時候輸給我吧?”
大頭和尚滿眼的挑釁,他輕蔑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蘇善。大頭和尚的語氣,是囂張至極:“哼!果然是年輕氣盛,破了戒,要怎麼誠心禮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