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蘇善站在我旁邊,我靜靜的跪在地上。我想哭卻哭不出來,現在做什麼,我都覺得自己是惺惺作態,除了厭惡噁心,沒有別的任何感覺。
“阿彌陀佛。”蘇善站在我旁邊,他蹲下來看我,“齊悅,有什麼話,你跟我說好了。”
“我沒有話,我沒什麼想說的。”雨水清涼,我臉上的肌肉略微僵硬,“蘇善,或許你說的都是對的。現在的一切,都是因果報應。我種下了惡因,而應有的惡果就到了安偉文家……安偉文,他不原諒我,是應該的。要是我的話,我也不會原諒我自己。”
“以前我總安慰自己,事情不是我做的,都是莫照臨逼着我做的。每次這樣想完,我都會特別安慰,就好像事情真的不是我做的一樣。”我抽下鼻子,覺得自己非常好笑,“其實這兩者有什麼區別呢?我是莫照臨的同謀……我不應該做他的同謀的。”
蘇善盤腿兒跟我一起坐在大雨裡,他拍拍我的肩膀:“你能想到這些,已經很不錯了。阿彌陀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樂邦有路能願即生。即便你過去因爲無知,造了無量無邊的罪業,可是隻要肯真正迴心懺悔,還是有的救。怕的是不肯回頭,不肯改過。”
“回頭是岸?”我滿眼迷茫的看着蘇善,水滴順着我的睫毛往下掉,“從哪裡回頭?”
雨水打在蘇善的光頭上,水花跳動的稍顯調皮。無數的車來車往中,蘇善一本正經的說:“從一切罪業回頭……齊悅,這不就是我們來的目的嗎?”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蘇善,因爲我心裡根本就沒有方向。一個安偉文已經如此了,剩下其他被我騙過的人會什麼樣……簡直不敢想象。
放眼望去煙雨朦朧的城市,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就像我曾經跟方丈說的那樣,我想回頭,已經找不到岸了。
蘇善沒有勸我,他只是陪着我一起坐在大雨裡。直到渾身凍的發僵,我和蘇善才回去。
到了旅館,我和蘇善先後洗了澡。下午我帶着蘇善去了安偉文的學校,我想進一步的,瞭解安偉文這四年的生活。按照蘇善說的,從一切罪業回頭……那我姑且信他吧!
保安大爺認識我,他笑呵呵的跟我打招呼:“羅茜來了啊!”
“張大爺,好久不見了啊!”我帶了點茶葉給他,“我真沒想到,還能在這兒見到你……我記得四年前,你說要回家帶孫子來着。”
“哎,跟兒子兒媳過不到一起去。”張大爺接過我的茶葉,“我出來找點活幹,自己養活自己,也不用跟他們置那個氣。”
之前我來看安偉文,都是張大爺給我走後門放我進去。我們兩個關係好,他也沒跟我見外:“羅茜啊,你這次來是……”
“啊,我之前和安偉文的事兒你也知道。”我實話實說,“我當時因爲點特殊的原因,所以很多事兒沒能直接跟他說清楚……我這次回來,就是想跟他道歉的。”
張大爺看看蘇善,他嘆了口氣:“哎,這個安老師,確實是挺可惜的。”
“怎麼了?”
聽張大爺說,我這才明白安偉文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莫照臨賣了房子的當天晚上,我們兩個就離開了城區。發現房子被賣後,安偉文的爸媽當即明白自己上當受騙了。安偉文的爸媽想要去報警,但是安偉文說什麼都不同意。
“我同意安老師的話,我認識你,我當然不認爲你會幹這麼缺德的事兒。”張大爺的話讓我無地自容,“安老師覺得,你可能是有什麼逼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賣了房子沒告訴他……安老師那個人你不瞭解嗎?他那個人,認死理兒。”
安偉文的爸媽不是被我氣病的,他們是被安偉文氣倒的。安偉文的爸媽很快報了警,可安偉文不但不配合警察,他更是說,房子是他送我的,即使我賣了,也不觸犯法律。
“安老師一直等你回來啊!”張大爺又是嘆了口氣,“爲了你,安老師職稱都沒評上,還差點醉酒誤事被學校開除。去年吧,去年安老師的爸爸病危。安老師沒辦法,這才結婚的……哎,自從安老師的媽媽死後,安老師除了講課很少跟外人說話。”
見我哭了,張大爺這才問:“羅茜,你到底是爲什麼啊?安老師以前人多好啊!他那麼喜歡你,有什麼事兒你們兩個不能商量着來呢?”
蘇善遞手絹給我,他的手絹布料上滿滿都是檀香味兒。我把大鼻涕都擦在手絹上,然後又把手絹丟給蘇善。簡單跟張大爺聊了幾句,我便帶着蘇善回去了。
路上,蘇善說:“齊悅,安偉文對你挺好的。”
“我知道。”我答的有些沒精打彩。
“齊悅,安偉文……他很喜歡你?”
“是啊!”我隨意的答,“我知道。”
“齊悅……”
“你到底想說什麼?”我被蘇善問的煩躁不安,“大師,有什麼話你能不能一氣兒說完?”
“我是想說,如果安偉文真的要求你跟他結婚的話,你怎麼辦?”蘇善摸摸自己的光頭:“你會答應他麼?”
“怎麼可能?”我對蘇善的無知表示驚訝,“我已經跟你結婚了……你覺得我犯欺詐罪還不夠?還要加一個重婚罪嗎?”
“阿彌陀佛。”
蘇善的求知慾望並沒有得到滿足,他頓一頓,說:“齊悅,安偉文他們叫你羅茜……”
“嗯?”
“你本來叫什麼名字?”
王琪。我本來的名字。
但是我不想告訴蘇善,王琪這個名字對我來說是一頓非常不美好的回憶。相比較起來,我更喜歡蘇善叫我齊悅。
每次蘇善叫我齊悅,總是憨憨傻傻的樣子。而每次聽到蘇善叫我齊悅,我也會很高興:“就叫我齊悅,行麼?”
“好。”蘇善沒逼着我往下說:“齊悅。”
和蘇善回到旅館,外面的大雨還沒有停。蘇善在屋子裡上晚課,我蹲在旅館的走廊裡發呆。扣了扣滌綸地毯上被菸頭燒出的洞,我腦袋空空的……褲兜裡的手機突然響了,我被嚇了一跳。
意外的,打來的人竟然是安偉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