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後，楊若謙有一種終於把心裡話說出來的舒暢感覺。
其實在很早之前，他就想把自己的敵人搞的多多的，把朋友搞的少少的，但總是事與願違，現在自己的朋友實在太多，敵人實在太少。
從理論上來講，現在巋光集團最大的敵人應該曾經兩大巨頭之一的天悅集團。
哪怕現在巋光集團已經制霸了整個娛樂圈，也因爲楊若謙不想打壓這麼個可能的競爭對手，所以天悅集團並沒有過多失去自己的市場份額。
現在仍有接近20%的娛樂圈份額被天悅集團把控。
雖說已經遠不及巋光集團，可要說完全沒有反抗之力也是不可能的。
只是天悅集團高層腦子並沒有壞掉，並不打算和巋光集團拼命，甚至還頻頻示好，希望兩邊能展開更深層次的合作。
這些公司，還有潛在的對手，蟄伏的敵人都實在是太識時務了，楊若謙恨不得把他們拎出來告訴他們巋光集團是不會反抗的，趕緊一人上來補一刀。
而且楊若謙說的也確實是事實——如今巋光集團在娛樂圈的影響力已經非常非常大，大到足夠對其他產業進行巨大的輻射。
只要集團想，整個市場就會被徹底壟斷。
不加入巋光系的演員就永遠無法出頭，不讓巋光集團賺錢的電影就絕對不可能爆火……可不僅僅是擔憂。
不過是集團嚴於律己，不這麼做罷了。
此時說出來，或許就可以改變很多人心中巋光集團的形象，讓他們意識到這麼一個龐然大物籠罩在頭上有多麼危險，從而讓他們知恥而後勇，努力打破巋光集團如今的地位。
在現場直播把這句話講出來，還是大老闆親自講出來，總不會再有人過度腦補，曲解自己的意思了吧？
楊若謙看着記者一臉震驚的模樣，滿意的笑了笑。
連專業的記者都被震撼到了，那些現在正在收看節目的人，情緒只會更加震驚。
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記者連忙調整了一下狀態，笑着說道：“楊總實在是……有些語出驚人，見諒見諒。”
真是……不愧是巋光集團，不愧是締造了傳奇的楊總。
從業那麼多年來，只有自己把被採訪人問懵逼甚至問破防的情況，少有對方的回答把自己答懵逼的情況。
今天這就出現了！
她心中感慨，面色已經恢復大半：“您的意思是，您意識到了巋光集團現在的能量，但是歡迎對手的良性競爭，歡迎所有人來挑戰現在集團的地位，是這樣嗎？”
楊若謙對着鏡頭，露出了一個非常誠懇的笑容，強壓着自己語氣中的迫不及待，答道：“是的，趕緊來挑戰我們吧！”
記者用最快的速度在自己手上的記事紙上記錄了重要的信息，繼續問道：“非常感謝楊總願意直接回答這個問題……那，我們繼續下一個話題？”
楊若謙點點頭：“你問吧。”
記者稍微頓了一下，繼續道：“所有人都能看出來，《救贖者》這部電影的反派原型是巋光集團，請問楊總，您爲何要讓自己家的公司在這麼暢銷的電影中扮演一個反派的角色呢？”
“您這麼做是有什麼深意嗎？是真的在說自家公司，還是有其他的影射呢？”
又是一個很敏感的問題啊。
按常理來說，一家公司恨不得自己在公衆面前的形象越完美越好，不可能是前者。
可要說是後者，記者接下來的問題想都不用想，一定會追問在影射什麼，爲什麼要影射，怕不怕造成什麼影響等等。
一般的老闆遇到這種奪命連環問，爲了不得罪人，也是怕說錯話，大多都會打個哈哈帶過，或者已讀亂回。
雖說能安全過關，但多少也是有些狼狽的。
然而楊若謙只是笑着聽完這個問題，然後笑着答道：“是前者……這部電影反派勢力的選擇沒有什麼影射，說的就是我們巋光集團。”
記者剛剛纔恢復的微笑再一次險些沒繃住。
這怎麼，完全不按套路來呢？！
還真就是說自己？！
她後面可準備了很多很多問題，結果巋光集團直接說這部電影拍的就是他們自己？
之前採訪團隊根本就沒對這個答案做過準備啊。
記者小姐調動起了自己許久沒用過的臨場發揮能力，以最快的速度反應了過來，問道：“噢？楊總可以就這件事情仔細說說嗎？您爲什麼要把巋光集團設計爲反派勢力的原型呢？您這麼做是有什麼用意呢？”
問出這段問題後，記者已經把後面要問的東西大致想的差不多了。
估計楊總會說一些比較有深度的事情……只要把這些有深度的事情挑出來，讓楊總展開說說，就能拖延不少時間，趁這段時間她就能再次編制出一個縝密的問題網。
總不可能楊若謙開口就是類似“我就是想抹黑巋光集團”這種回答吧？
楊若謙抑制着自己想要瘋狂上揚的嘴角，義正言辭的答道：“因爲我就是想抹黑巋光集團。”
記者再一次懵了：“？”
不是，真就那個每一次回答都出乎意料是嗎？
見記者徹底懵逼，楊總乾脆自己繼續說道：“你這個問題，和第一個問題其實有異曲同工之妙，我說過了，現在巋光集團已經龐大到可怕，但因爲我們作風的問題，很多人並沒有認識到這一點。”
“所以，我們需要用這麼一部電影來提醒大家，讓大家把巋光集團視爲假想敵，讓大家提起一定的警惕之心。”
“現在電影大獲成功，在全世界範圍內都十分暢銷，所以我認爲我的這種做法在一定程度上算是成功了。”
“想一想吧，要是電影中的畫面成爲了現實，這得有多可怕？大家不應該想盡辦法來阻止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記者有點茫然：“原來，是這樣嗎？”
……
兩個最敏感的問題已經問完，由於每一個得到的回答都太出乎意料，後面的問題幾乎是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看着旁邊那個過份年輕，可怎麼看怎麼讓人感覺恐懼的男人，道了一句謝後，和自己的團隊收拾好行李，很快離開了巋光集團。
在離開的時候，她還能感覺到身後似乎有一雙可怕的大眼在注視，直到離開巋光大廈，離開整個巋光商業圈，這種感覺才慢慢散去。
“太可怕了！”
記者抹了一把冷汗，轉頭看向自己的同事。
“這就是巋光集團，這就是楊老闆……這每一個回答都太出乎人的意料了。”
全程跟着採訪的其他人也都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原本楊若謙答應採訪，答應現場無準備採訪是讓人非常興奮非常高興的事情，可採訪完之後，他們整個團隊都是懵逼困惑的。
因爲整個採訪的走向，完全偏離了採訪團隊最初的想法。
問巋光集團現在處於壟斷地位的初衷，是想知道巋光集團未來長期發展的方向，以判斷整個娛樂圈未來的風向和展望。
結果巋光集團說，歡迎大家挑戰他們？
問巋光集團電影爲什麼把自家公司定義爲反派，是想知道巋光集團真正想抨擊的是誰，想套出集團短期的目標。
只要能跟上巋光集團，吃到點車尾氣，多多少少都能賺點錢。
結果，巋光集團直接就說那部電影沒有任何影射，說的就是巋光集團自己？
難道未來的風向是抨擊巋光集團？
先不說有沒有人敢信這句話，信了這句話的人敢不敢去做，光是爲什麼要抨擊巋光集團都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誰閒的沒事觸碰自己的利益啊？
回到酒店，吃完飯休息好的記者團隊仍是沒有反應過來，坐在一起悶了好久。
還是那名負責採訪的女記者率先開口道：“採訪是做完了，對這個採訪的評論和後續稿件，我們要怎麼編寫呢？”
他們這次採訪可不是簡簡單單問幾個問題，把畫面處理一下放出去就算了的。
後續還會有很多就這次採訪需要探討的問題，得出的結論，甚至是定性的評價。
原本這件工作很輕鬆——因爲根據採訪團隊想象中的採訪流程走下去，無非就是一些官話套話。
可楊總這麼回答，實在讓人有些不知道怎麼下手。
“我們，就照實寫？楊若謙怎麼回答的我們就怎麼寫，把他的意思歸納總結一下就發表如何？這樣也不會犯錯。”
坐在旁邊的主編立刻反對道：“不妥當，楊若謙這樣的大老闆，說的話不能只從表面來分析……如果我們只是歸納總結，觀衆讀者不會認，其他媒體估計也會對我們展開嘲諷，這麼做不妥。”
記者點了點頭：“我也覺得，而且好不容易能採訪一次，就這麼打打安全牌混過去，也太浪費了。”
“那我們怎麼辦？”
“先分析一下楊若謙對這兩個問題的回答，然後我們做分析，分析出他深層的意思，然後再發出去！”
“我覺得，楊若謙的態度很認真，那些話應該不是裝的。”
“很認真不代表就沒有話外之音。”
“……”
這就是公司做大之後的“後遺症”，無論說了什麼話，哪怕是最愚蠢的蠢話，都會被人放在聚光燈下一點點拆解分析，尋找其中的含義。
和語文考試試卷上“表達作者思想之情”有異曲同工之妙。
最後，見大家各執一詞，誰都無法說服誰，主編一個拍板說道：“先不管他說了什麼，先看他做了什麼！”
“一個人無論說什麼都不重要，因爲最終都會反應在他做的事情上面。”
“巋光集團做了什麼？”
高福利、高工資、優厚的待遇、對創作者無與倫比的激勵、給任何題材嘗試自己證明自己的機會……甚至是對友商良性競爭的寬容和支持。
死寂沉沉的娛樂圈，在迎來巋光集團後，呈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活力。
霸佔屏幕的不再是讓人眼熟到膩歪的老面孔，耳機裡播放的也不再全是十幾年前的經典。
整個娛樂圈出品的質量，藝人自我約束的程度，以及潔淨度，都有質的飛躍。
在巋光集團旗下的影視劇選角中，不會有任何潛規則存在，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潛規則。
這一切的一切，看上去都是“理所當然”的，都是符合公序良知的，也是符合廣大打工人和演員心中期盼的。
唯一一個問題是……它們真的符合巋光集團自身的利益嗎？
資本本身是逐利的，在前期或許它們會以低價來快速搶佔壟斷市場，可當所有其他競爭對手消失，僅存的勝利者們就會聯合起來，用自己的主導地位在市場中肆意妄爲。
演員沒有別的選擇，觀衆也沒有別的選擇，想要入行的員工們也沒有別的選擇。
資本無論做什麼，這些個體都難以招架。
“難以招架……”記者猛然擡起頭來，喃喃的說起了這四個字，“演員難以招架，市場難以招架，觀衆難以招架，可是……楊若謙本人卻可以招架！”
“我們一直以來，都把楊若謙直接視作了巋光集團，似乎他的意志就是集團這整個龐然大物的整體意志。”
“但實際上，這並不完全正確！因爲巋光集團本身的性質仍是資本，資本本身就是要在最大程度上逐利的！只不過有楊若謙這位總裁兼董事長坐鎮，所以每當巋光集團要過度膨脹時，就會有一雙大手把它拉回來；在良性競爭對手即將被無情碾碎時，是他及時踩了剎車！如果不是他強制制定了合同內容，公司各部門一定會爲了業績，想方設法壓低人工成本，然後所有人爭相效仿。”
“巋光集團是個龐然大物，卻始終被牢牢的關在籠子裡……”
“我明白了！”
主編激動的拍了一下桌子，心潮澎湃。
“楊若謙確實沒有說謊，他電影原型中的反派確實就是巋光集團本身……但卻不是我們想象中的那種形式！”
“他的格局，實在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