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瓠口到頻陽,跟隨着浩蕩人流,嬴高一行人走了三天,整整三天的長途跋涉,一個比一個狼狽。
唯一好一點的除了蒙恬之外,反而是嬴高,畢竟蒙恬是武將,而嬴高剛剛經歷了漠北一戰的洗禮。
畢竟漠北之上的環境,不比中原,可以說是要多麼殘忍就有多麼的殘忍,以至於將嬴高鍛鍊了出來。
在此刻,一羣人之中,一個孩子的嬴高,反而比其他人好多了。
其餘的都是文官,縱然有所鍛鍊,但是體力之上無法與武將相比,再加上一路風塵,衆人相貌悽慘。
就像是一羣荒民,倉促逃難而來,風塵僕僕,面容之上塵土凝結,很是不堪。
就連秦王也是如此!
之前白淨英武的秦王,此刻變得黑瘦,而且頭髮凌亂,就像是一個趕路的難民,身上的貴氣與帝王氣蕩然無存。
臉上都帶着灰塵,狼狽不堪。
但是,所幸他們終於在三天之後,跋涉了一百多裡從瓠口,到達了頻山之上,渭水輕兵營決水石刻就在眼前。
茫茫無盡的山坡之上,松林聳立,如遠古的山神,守衛着這個人世間的秩序。在山坡之後,三十六道刻石。
三十六道刻石,彷彿三十六個天神,巍巍無敵,從遠古洪荒踏步而行,來到了人世間,只爲了守護身後的烈士。
在三十六道刻石之後,是八百七十九座輕兵死士的新土墳塋。
一座挨着一座,山坡之後,皆是孤墳。
在三十六道刻石前,皆是站着一長隊的國人百姓,他們臉色沉痛,無以言表,按照特定姿勢,三步一呼。
“兄弟!跟我歸鄉了——”
呼喚完畢,各自散開,將手掌用石茬磨爛,等到有鮮血流出,然後狠狠地按在了刻石之上,隨後頭也不回的離去。
短短片刻,這一次無數次得上演,場面震撼人心,三十六道刻石之上鮮血斑駁,已經被染成了血色。
這一幕,震撼了嬴高等人。
與此同時,山坡之上的衆人也是察覺到了秦王政的到來,瞬間,整個山坡之上安靜了,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
畫面一度暫停,都將目光看向了嬴政,這一刻,嬴政突然朝着萬千國人百姓深深一躬,然後一言不發的向着刻石走去。
長劍劃破手掌,鮮血一一染紅三十六道刻石,三十六道刻石,座座鮮血流淌,一片血紅的刻石在夏日的陽光下驚心動魄。
王血染碑!
這一刻,山坡之上,浩蕩無盡的國人百姓眼眶再瞬間溼潤了。
“大秦萬年,王上萬年……”
滾滾無盡的號子席捲,氣勢震動長空,這一刻,君心民心皆同。
……
這一刻,嬴高突然舉劍:“鐵鷹下令:血染石刻,帶魂歸鄉!”
“諾。”
……
當嬴高等人一一血染刻石,嬴政突然昂首向天,一聲長呼:“涇水銳士,頻山爲神!守我河渠,富我大秦!”
“涇水銳士,頻山爲神!守我河渠,富我大秦!”
“涇水銳士,頻山爲神!守我河渠,富我大秦!”
“涇水銳士,頻山爲神!守我河渠,富我大秦!”
……
萬千國人百姓跟着歡呼,巨大的聲音激盪四野,聲浪淘淘,整個頻山彷彿在這千萬人之中顫抖。
這一幕的發生,讓嬴高熱淚盈眶。
這是一個充滿奇蹟的時代,老秦人剛建質樸,他們心思單純,只爲了富國強民,只爲了活下去。
而六百年的奮爭,讓老秦人形成了極強的家國觀念,這一刻的爆發,便是如此。
……
“父王,我們該走了!”
看了一眼嬴政,嬴高勸了一句:“如今民衆歸鄉,河渠令與河渠丞也是時候準備引水大典。”
“嗯!”
點了點頭,嬴政目光如炬:“李斯,鄭國,引水大典準備的如何了?”
……
聞言,鄭國與李斯對視一眼,隨後鄭國慷慨激昂,道:“王上,引水大典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具體日期定在了夏種之前,再有五日便可以舉行引水大典!”
這個日期是經過陰陽家推算的,屬於大吉大利的日子,而且這個日子又鄰近夏種,對於大秦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如此甚好,引水大典之後,涇水奔涌而來,便可以灌溉八百里秦川,正好跟上耕種!”
對於這個日子,嬴政也很滿意,畢竟若是錯過了夏種,就錯過了無數的糧食,無數人又要捱餓。
心中念頭閃爍,嬴政:“引水大典的準備工作必須要跟上去,到時孤親自參加——!”
“諾。”
站在身後,嬴高能夠感受到嬴政的激動與驕傲,如此萬古唯一的巨大工程,足以與李冰的都江堰比美了。
甚至於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如今的引涇工程一旦引水,必將福澤萬代,整個八百里秦川從此之後,將會成爲沃土良田,從此成爲天然糧倉。
這與當年的都江堰之後,蜀郡成爲大秦糧倉,有異曲同工之妙。
如今的大秦不僅有巴蜀,更有了秦川,這讓嬴政的底氣不斷增強。
正所謂,手中有糧,心中不慌。
只要大秦糧倉充足,不管是荒年還是豐收,大秦銳士隨時都可以出動席捲八荒六合,成就唯我獨尊的功業。
……
“高,在你看來,這引涇工程是否會傳世?”現在孤口幕府之中,望着萬千河山,嬴政突然感慨,道。
“當然會!”
嬴高目光炙熱:“生民數十萬,甚至於數百萬,這樣的神蹟自然會傳之後世!”
“王上,河渠已成,還請王上命名,已載之於國史,傳之於後世!”見到嬴高這樣說,李斯連忙見縫插針,道。
“乾渠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