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引涇工程之中的傷心地,也是天下人銘記老秦人之赫赫功勳的證據,巍巍大秦,萬衆一心,以人力逆蒼天。
由於秦王親自下令,李斯親自提筆,書以名號,不僅記載了渭水輕兵營之名,在背面更是刻下了他們的名字,傳之後世。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嬴高跟隨着嬴政在各大工地之上來回奔忙,直到五月末,激盪八百里秦川的漫天塵土,方纔慢慢平息。
這些日子,嬴政在忙碌,鄭國李斯等人也是。
引涇工程全線完工,正在進行工程驗收,只有全線都得到了標準,才能決水,讓涇水貫穿,席捲而下與洛水會合。
又過了七天之後,引涇工程的驗收工作徹底結束,在這一天,李斯,李渙,鄭國匆匆來到了行營幕府之中,與此同時,蒙恬與老廷尉也來了。
嬴高就在旁邊,他心裡清楚,這些人都是爲了什麼而來,嬴政前往涇水工程,已經連續兩個月了。
一國之君不在國都兩月之久,積壓而來的公務,可以說是懟的小山一般高了。
再這樣下去,整個大秦朝廷都有可能癱瘓。
“臣等請王上還都,決水之日,再行專程前來。”蒙恬目光凝重,對着嬴政肅然一躬,道。
“臣等請王上還都,決水之日,再行專程前來。”
這一刻,六人異口同聲,向着秦王政進言。
整個行營之中,只有嬴高一個尚未開口。
王綰見到終於有人和他想的一樣了,早已經對着嬴政肅然一躬,加入了蒙恬等人的陣營之中。
嬴高輕笑一聲,將凝重的氣氛打破,對着嬴政:“父王,兒很也覺得諸位大人所請合理,畢竟引涇工程雖大,終究是大不過大秦!”
“大不了,等到決水之日,父王再行到來見證,也是一樣!”
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
對於嬴政這樣的舉動,嬴高並不認可,只不過嬴政是王,他說了也不聽,根本沒有辦法,只能聽而任之。
但是此刻,既然是有了這樣機會,嬴高自然希望嬴政返回咸陽。
只是在這一刻,嬴政眸光收斂,道:“秦國萬事,其中這萬里乾旱爲首。只要是解決了乾旱,大秦無事!”
“不親眼見到成渠放水,孤這個秦王愧對大秦國人百姓,愧對死在這一條渠上的後生。更何況,孤還要到頻山去,要走了,看看那些烈士。”
這一刻的話題太過於沉重,一時間衆人都啞口無言。沉默了許久,紛紛點頭,不再提及還都的事情了。
.........
第二天,大亮。
嬴政早已經穿戴整齊,朝着嬴高斷然下令:“去頻山!”
“諾。”
嬴高一揮手,鐵鷹大喝一聲,道:“全軍列隊,出發頻山!”
“駕。”
.........
戰馬隆隆,四馬王車疾馳,一行人大有千騎卷平岡之勢,直衝頻山而去。
當嬴政率領着行營以及瓠口幕府臣工出了瓠口,便見到了浩浩蕩蕩的,沿着乾渠而去,黑壓壓一片的人羣。
“李斯去問問發生了何事,國人百姓應該拔營歸家,爲何會形成這樣的隊伍?”王車之中,嬴政目光如矩。
“諾。”
片刻之後,李斯轉身而回:“王上,民衆所言:拔營歸鄉的的民衆,按照老秦人的古老禮儀,前往頻山,爲渭水輕兵營的兄弟招魂。”
這是一個沉重的話題,一經李斯提出,頓時整個場面爲之凝重了起來,渭水輕兵營,只是一個代表。
在引涇工程之上,死的人沒有成千也有上百,在這樣的時代,任何的大規模工程,基本上都是用人命堆出來的。
累累白骨,才能鑄就萬古流芳的工程。
一如長城,一如驪山陵……
這一點,在場的所有人都能夠理解,但是他們都清楚,理解歸理解,但是望着這浩浩蕩蕩的人羣,心下依舊是震撼的。
“這些人是何人召集的?”嬴政目光如炬,眼中的震撼之色,一點也沒有減少。
“父王,這些人只怕是不約而同,沒有人召集,自發的!”嬴高也被這一刻的景象震撼了,老秦人的凝聚力真的震撼人心。
一望無際,滿世界都是人,他們風塵僕僕,一路向着頻山而去。
嬴政凝望着滿渠岸的黑壓壓人羣,略一思忖,一揮手,道:“所有人下馬,步行前往頻陽。”
“諾。”
這一刻,沒有人反對!
他們不是不知道這裡瓠口距離頻山的距離有一百里路那麼遙遠,但是望着這浩蕩人流,沒有人敢騎馬而行。
縱馬而行,那是對死在頻山的烈士的不尊重,也是對於自己的侮辱。
在這一刻,不管是嬴政還是十歲之齡的嬴高,紛紛下車,進入了滾滾人流之中,成爲了其中的一員。
嬴高雖然是穿越人士,但是在大秦生活了這麼久,自然清楚秦人自古就有烈士招魂禮。
在士兵戰死沙場,人數太多,三軍無法將屍體運回大秦,不會回到出生的地方,在大軍撤離之日無論戰況多麼危急,都要面對戰場遙遙高呼。
“兄弟!跟我歸鄉——”
若是戰勝後,就必須要安置好戰死的將士,然後在墳土之上,立起一座刻石,三軍統帥在刻石之上結結實實地摁下自己的血手印,才能班師回朝。
除了嬴高之外,便是嬴政最爲了解這一古老招魂禮對於老秦人的重要性,畢竟他是大秦的王,對於有些事,他更爲了解。
“就當是對於死者的一份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