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領着宋德、大牛、小睿、鐺兒四人和船上的那些高級管事迎了出來,將諸葛玄和諸葛亮二人領到了樓船的艙內。進入船艙,卻將一人年輕劍客昂然而立,面帶慈祥微笑的對着進來的諸人。
“請坐!”那人對諸葛玄和諸葛亮一抱拳直接跪坐在船艙裡的主位上,他顯然就是這兒的主人了。
諸葛玄和諸葛亮都是跪坐在他對面的,那裡算是客人的位置。而那些大人主事則分別跪坐在那人的兩側。至於李晟卻十分怪異的坐在了那人身後稍稍靠右一點的位置,在他的旁邊跪坐則的是諸葛玄當初認識的那個叫做鐺兒的小女孩。至於,宋德,大牛,小睿三人則是站立在李晟的身後,十分恭謹的垂手而立。就諸葛玄這邊看去,彷彿是李晟手下的三位小家臣一般。——事實上,他們也確如諸葛玄所想的那般。
“雖然我不知道這位壯士叫什麼,但我還是很感激你把這些小孩都救出來的,尤其是救了李晟和鐺兒。”諸葛玄剛一落坐,就對前面的那人報以感謝。
“不客氣,我只是在履行我身爲護衛的職責而已。”那人臉上泛起一絲淡淡的笑容,平靜的說道。
“護衛?”諸葛玄對此頗有些驚訝:“不是說這裡的主人就是這位劍客麼?怎麼他還是李夫人的護衛。”
“是的,我徐定只是李夫人請來的護衛罷了。能成爲這兒的首領,也只是因爲李公子的避讓,事實上這裡的一切都是由李公子負責的。”徐定從容的說道。他似乎很甘於成爲“下人”的身份。
“哦?那李夫人呢?”看了一眼對面坐着得鐺兒,諸葛亮心中頗有些奇怪的說道。在他看來,連尚未成年的鐺兒都可以出現在這樣的會議中,那麼作爲徐定實際僱傭者的李夫人就更應該在這裡了。然而,他並在這裡沒有看到李夫人那俏麗的身姿。
諸葛玄這問話一出,艙內的衆人,除了鐺兒以外的神色都有些黯然。諸葛玄甚至眼尖的看到李晟的眼角邊悄然滑落下兩行晶瑩的淚水。“怎麼了?……難道?”諸葛玄心中頓時涌起不好的感覺,不由得發生驚問。
艙內的衆人還來不及回答,便聽見鐺兒那清脆的童聲:“晟哥哥說孃親已經和爹爹相聚一起飛天去了。”
“什麼?”儘管諸葛玄的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乍然聽聞此言,還是不由得露出詫異萬分的表情來:“能不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諸葛玄連忙追問。他對李夫人是抱有深切好感的。在他的內心中已經把她視爲自己的紅顏知己。此刻猛然聽此噩耗心中自然就有幾分傷感。雖然他並沒有垂淚下來,但是他臉上還是有幾分悲慼的。
“這……”徐定剛要解釋這件事情,卻猛地聽聞身後傳來李晟的咳嗽聲。
“嗯?”徐定頓了頓轉頭朝向李晟,疑惑的看着他,兩眼流露出“你有什麼意見?”的意思來。
“呵呵!我看這事還是以後再說吧!現在是大家重逢的日子,我們應該開心纔是。”李晟打了個哈哈,微笑着對整個艙內的人說着,眼睛卻瞟了身邊的鐺兒一眼。
“也好,也好!”對於李晟的眼睛諸葛玄可是十分注意的。當他看到李晟如此小心翼翼的示意自己,心中頓時明白了許多:“這裡,鐺兒他們都還在,實在不適合聊接下去的話題啊。”
可是,不詢問清楚,又怎麼知道這一切的來龍去脈呢?諸葛玄心中猶豫着,心裡不知道是多麼爲難了。對於這樣的局面,他並沒有一個很好的藉口可以沿着臺階而下。於是他選擇了沉默,選擇了在沒有任何聲音的情況下靜靜的等待。
這時,一直都不說話的諸葛亮突然開了口:“晟哥兒,你與我叔父這麼久不見一定有很多話要說的,我想你們是不是要自己開一個地方,好好的聊一聊呢?你們分別了這麼久有什麼特別的事請吧。”
“嗯,也好。”李晟滿意的點了點頭,一臉興趣的看着諸葛玄。他知道在這個事情上,還是這樣處理比較好。
既然都這樣決定了,艙裡的衆人自然很明白事理的將話題轉到一些令人愉快的事情上。比如聊聊四周的“美景”哪,談談往昔的趣事哪。總而言之,大家都不願意在這裡,在鐺兒的面前再勾起她那屬於傷心的回憶。
聊得高興了,徐定等人便力邀諸葛玄在這兒吃飯。雖然還在逃亡之中,他們不可能擁有太好的東西來招待諸葛玄等人,但他們還是非常熱情的希望諸葛玄等人能留下來,接受自己這邊的“宴請”。爲此,李晟早已派人去將諸葛家那南下的衆人都請了過來。等他們發出邀請,諸葛燕、諸葛鈴和甘海等人都已經到了船上。諸葛玄已經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了。
“難道還回去重新立帳?這想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面對逐一進來的家人,諸葛玄滿是苦笑的看着李晟:“你喲!”
席上分配的菜沒有魚只有肉。那因爲曹操屠殺百姓棄屍睢水的舉動,讓睢水河的魚變得以死人肉爲生。雖說並不清楚倒底有那些魚是吃肉的,但可怕的河面都足以讓人止步不去打魚。
爲了補充船上的肉食,他們的船隊是直接沿睢水河西向到屬於豫州的上游山上去打野味的。這可是十分的必要——船上有數位還在長身體之中的小鬼,無論大人怎麼餓着,總也得儘可能得讓他們吃到東西吧。故席上肉食的分配是有多寡之別的,除了諸葛玄和諸葛亮等客人之外,也就只有李晟、鐺兒等小鬼碗中的肉有那麼四五塊,至於其他人,碗中也就只有那麼一塊而已。即使這兒的首領徐定的碗中也是如此。
“看來這裡的情況相當艱苦啊。”諸葛亮在吃飯的時候,小聲的在諸葛玄的耳邊說道。
“雖然艱苦,但大家的臉上都是真誠的笑容。他們已經覺得很滿足了。這其實就是一種幸福。”諸葛玄嚴肅的對諸葛亮說道:“其實這些人的要求很低。讓他們連這樣低的要求都無法享受到,那是我們這些士人的恥辱。”
“那也是……”諸葛亮默然了,良久他纔在叔父的耳邊說道:“比起他們所吃的,天天享受溫飽的我們,應該感到慚愧纔是。”
“沒錯!”諸葛玄重重的點了點頭:“亞聖曾有言:‘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而現在我們大多數的人卻是:‘君爲貴,社稷次之,民爲賤。’他們滿口都是聖人之言,但在實際上卻總是將聖人的話顛倒過來做。這些人都是小人。阿亮,你以後可要小心這樣的人啊。”
“嗯。”諸葛亮受教的點頭稱是。
一頓飯就這樣吃完,李晟便立刻以要向諸葛玄請教一些問題爲理由拉着諸葛玄往自己臥艙而去。當然隨行的還有諸葛亮,他是自己跟在叔父後頭的,活像一個書童一般。李晟沒有問他的姓名,自然而然的也就把他當作諸葛玄的跟班了——只是比較高段一點的跟班,能夠適當替自己的主人說些不好說之話的那種。
進到李晟的臥艙,雙方依舊是分了賓主做下。李晟自己倒了三杯水擺放到諸葛玄和諸葛亮的面前,略略有些歉意的說道:“這裡沒有什麼好茶之類,只有泉水三杯。還請兩位見諒。”
“不客氣。”諸葛玄輕輕的搖了搖頭,他專注的看着李晟,瞅着他那消瘦的臉龐,心中頗有些揪痛的感覺:“你們那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會流落到這裡?李夫人呢?她怎麼呢?”
“姑母被曹兵殺死了。”李晟低沉着嗓音說道,一說起這個,即使過了這麼許久他依舊心痛到垂淚。
“什麼?她難道沒有逃出來嗎?”諸葛玄對於這樣的消息,仍然不敢相信。
“我們當初是提早逃出來了。可是因爲走得匆忙忘了帶重要的族譜和爺爺的靈位出來,於是便不得不回去拿這些東西,結果……”李晟哽咽着斷斷續續的將那天的事情說了出來:“……我們都以爲那個斷了腿的曹兵是沒有任何殺傷力的,卻沒想他即使在那樣情況下,也沒有放棄殺我們的心。一時不小心,所以就……唉!”李晟簡單的說完這些,顯得十分沮喪。
“那樣的情況兵荒馬亂的,會出現什麼問題誰也說不準啊。”諸葛玄長嘆一聲,無奈不已的安慰李晟:“逝者已去,子旭莫要太過悲傷了。今後的路還是要靠你自己走啊。”
“這我明白……!”李晟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重重的點了點頭。
這時諸葛玄又問:“那你們後來怎麼辦呢?在那樣的慌亂之中,你們究竟是怎樣糾集起這樣一路隊伍的?”
“當時……”想起那段最最艱苦的日子,李晟的眼光變得悽迷起來,他陷入了過往的回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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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究竟是怎麼過去的,李晟已有些記不清了。他只覺得自己渾渾噩噩的如同行屍走肉一般:似乎自己是抱着小鳶騎着馬回去的;似乎自己已經把“姑母”去世的消息和大家說了;隱約記得大家都很傷心,一屋子人好像都在那兒哭了半天;似乎其中鐺兒哭得最厲害,她哭暈了過去,醒來之後一直吵着自己要孃親;似乎自己被鬧得沒有辦法了,只得蹩腳的蹁她說:“姑母已經和姑父,爺爺一起上天去了,他們將在天上過得好好的。”;似乎那些人在悲傷之後又找到了自己,對自己一番跪拜之後又把自己推上了李夫人的那個作爲,稱呼自己爲主人;似乎很奇怪的,這裡邊居然還有宋德這些小夥伴的身影。這一切都讓自己就像一個木偶似的被人擺佈,腦子變得如同漿糊一般,着實有幾分不知所以了。自己並不清楚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曉得大家都要自己這樣做,自己也只能這樣做了。
真正讓腦袋有些清醒則是在第二天。因爲曹洪的兵馬正朝彥村開來,雖然不多也就那麼一千多人,而且統兵的也是一個怎麼有名的校尉,但用來屠村卻是足夠了。面對這樣的情況,泗水別院的這些人迫切需要新任的家主給自己一個明確的指引。於是,他們衝進李晟的臥室將他從牀鋪上拖了起來,將一盆涼水由他頭上澆下,讓一直混亂如麻的他在一個機靈間略略的會過神來。
“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問題?”李晟瞪着眼睛問道。
“曹洪的一路偏師朝這兒攻來了。我們現在究竟何去何從還請家主示下。”一名年約三十的管事恭恭敬敬的對李晟說道。
“曹兵攻來了啊!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爲什麼要來問我呢?你們可以直接去問徐定嘛。他知道的應該比我多啊。”李晟微微的一愣,卻是一個勁的想推脫掉。剛剛清醒過來的他,一開始就碰上這麼一個大問題,他心中卻是什麼辦法也沒有。
“因爲你現在是我們李家的家主了。”衆管事齊聲說道。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李晟覺得很奇怪。
“昨天,難道家主您忘了?”衆管事恭敬的回答道:“那是夫人的遺命。”
“遺命啊?”李晟隱約記起了這件事情,不由得長嘆一聲。他稍稍的收拾了一下心情,理明白了腦中的頭緒之後,對那些管事說道:“去大廳吧。我得了解一些更多的情況才行。”
“明白。”衆人齊聲領命。
大廳還是那個大廳,坐位也還是那樣排列的,只是上頭的人換了。由一個風姿綽約的美貌少婦便成了這麼一個尚未長成的稚氣少年。
“一家之長啊。”即使在原來的現代社會中,李晟也沒有能夠成爲一家之長。對於這樣的位置,他原來只覺得是有無限的全力存在,能夠對一羣人吆喝着呼來喚去自然是風光無限。可在眼下真的坐上了這個位置,他卻着實感受到了肩上壓力的沉重。
“要對這大廳裡所有的人負責啊。這可不是我一個小鬼能夠承擔的。”他頗有些害怕的想道。雖然在別人的眼中,他是一個沉穩而富有機智的早熟之人,但他自己卻不敢如此看高。他明白自己之所以會知道這麼許多,實際上是根據原來在現代的許許多多關於三國的評論和已知的歷史事實得出的。知道了結果再由衆多的線索中拼湊出結論,確實比只有線索要自己去找尋結果容易的多。
他是很想拒絕這些人的。因爲他清楚自己並不是那麼一塊料。所謂“武勝呂布,智比孔明”也只是閒暇之時給自我安慰的話而已。真的要他做到那一步實在是很難很難。然而看了廳內衆人臉上的那一片信任的目光,他又覺得有些承受不住。他也只是一個普通人,臉皮還不到非常厚的地步,自然無法對這樣的目光視而不見了。
“我不能讓他們失望啊。”他想着不由自主的做直了身子,臉上的神色跟着嚴肅起來。
在主位上跪坐好之後,李晟擡眼看了看四周,只見那些主事都一個接着一個的跪坐在那下手的兩側,而在的身後則站着宋德、大牛、小睿三人,至於鐺兒和徐定則沒有出現在大廳之中。因爲按照家規,沒有執事的女性和外人是不能進入廳堂的——鐺兒還小當然沒有執事可做,徐定等是臨時加入過來的,自然也算作外人。
“這樣可不行啊。”李晟微微的一皺眉頭,“我們是要討論逃亡的事情,算是關係到所有人性命的大事。每個人的命都只有一條,我們斷然沒有決定他人姓名的全力。所以,我認爲像現在這種情況,應當不分親疏內外,只要他肯跟着我們走就應該讓他們來參加這樣的會議纔是。”
“可是,這是祖宗留下的規矩。”一名主事小聲的說道。
“如果你認爲規矩比命重要,你大可以去遵守規矩啊。”李晟冷冷的看了那主事一眼,放下話來。儘管面前的這些主事都比他要大,而且從輩分上來說都算是他的長輩,但李晟卻清楚的知道在這樣的場合上自己應該適當的表現出自己的威嚴來,一切都得公事公辦才行。
衆人都閉嘴了。她們悄悄看了李晟一眼,眼中閃爍着莫名的光芒。她們似乎到現在,才真正認識了李晟。
家長的權威是讓所有人不能反抗的。在這樣的權威下,鐺兒、徐定、宋德的父親、大牛與小睿父母都來到了這廳堂之中。按照所謂的尊卑次序,他們這些“無關緊要”的人,跪坐在主事們的下手邊。
看到人都來齊了,李晟終於點了點開始的今天的議題。他示意負責泗水居情報主理的玫姨,讓她將眼下最新的情報告訴大家:“曹洪軍的一枝,由其副將李典統兵五千徑往彥村方向而來,似乎是要去攻徐縣的。”
“李典?”李晟聽了這耳熟能詳的名字微微一愣,隨即便點了點頭:“這人武力一般,但機謀不錯,算是一名智將。既然是帶了五千兵馬而來,我們無論如何也沒有別的對策,只有跑路一頭了。”
“嗯!”大廳的人都默然的點了點頭。這本是正理,眼下衆人手中根本連一枝兵馬也沒有自然只有逃跑,才能活下去了。
“那麼,徐先生,徐縣那邊沒有什麼新的變化吧。”李晟問坐在衆人後頭的徐定。到了徐縣以後的行動都將由他負責。在這世事多變的情況下,無論是誰都需要了解更多的東西。
“嗯!”徐定重重的點了點頭,“沒問題。”
“那麼我們就趕快跑路吧。能放棄的東西都給我放棄了,留下性命纔是真的。”李晟如此催促道。他清楚自己這邊的撤離必須比曹軍那邊快很多才行,否則留下線索被曹軍的輕騎追蹤而至的話就不好了。
“明白。”衆人領命,迅速的去忙各自的事情去了。沒有人詢問這邊的百姓如何,因爲他們都知道自己如果要救這些百姓的話,那最終只有把自己的性命一起搭上的份。他們實在沒有必要冒這個險的。
因爲很早就得到了曹操進兵的消息,因爲李晟這邊決斷的很快,當李典的隊伍將這彥村團團圍住的時候,李晟早已帶着自己的人先走近兩個時辰了。
他們是在那天的傍晚時分到達徐縣的。面對比夏丘大上一號的縣城,李晟心裡依舊不怎麼踏實,他和徐定商量了一下,打算過城而走直接到船上去休息。
畢竟在陸地上曹操無論如何都能追來、圍住、攻擊,而一旦上了船,曹操就拿自己沒有任何辦法了。曹操沒有水軍是無法對付自己這些人的。
來到了預定的湖邊,卻見一溜七條樓船戰船停靠在那兒,沒有任何可以辨別身份的旗子。
“是曹操的戰船麼?”李晟看到徐定的臉抽緒了一下不由得擔心的問道。雖然一直都說曹操沒有水軍,可誰也不明白那是不是真的。也許大規模的水軍沒有,小規模的船隊還是有的吧。尤其曹操佔領了下相,肯定會有那麼一些戰船的。
“不是!”徐定搖了搖頭,頗有些沉痛的說道:“這是徐州的戰船,是歸屬於廣陵洪澤水軍的。”說着他又覺得有些奇怪:“洪澤水軍原本算是廣陵太守趙昱的軍隊,趙昱死後,他們應該被乍融帶走了纔是,怎麼會……?我記得是讓我的兄弟取去商船啊。”
“可能趙昱手下的某些人不喜歡跟着乍融而偷溜了出來,結果又碰上徐先生兄弟的邀請吧。否則,他們不應該這麼恰巧出現在這裡的。”李晟想了想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應該對我們沒有什麼敵意纔是。”
“嗯。”徐定點了點頭,認可了李晟的分析:“也只有這樣才合情合理。”他說着,走上前去於岸邊凝視着戰船的艏——在那兒有一面青色的小牙起正迎風招展着。“這是我們的船。那青色的牙旗就是我和子嶽互相約定的記號。”徐定看了那牙旗終於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快步又向前走了幾步,衝着船上大喊:“來者可是彭嶺彭子嶽?”
“公則兄,小弟在此恭候多時了。”話語聲剛一落下,樓船船的船艏上便鑽出一位身披軟甲手持長槍的年輕人來抱拳衝着徐定說道。所謂“公則”就是徐定的字了。
彭嶺是一個開朗的年輕人,和時下多數男子不同,他不喜歡留鬍子,尤其不喜歡留長鬍子。對他來說,留鬍子是會把他看老的,而他並不喜歡老。
“所以嘛,只要在上脣留下一瞥,讓人不把我當作太監就成了。”將衆人迎到船上愛笑的彭嶺很快就和李晟、宋德等小鬼打成了一片,當宋德等人問起他的鬍子爲什麼比別人都短的時候,彭嶺便是這樣說的。他說話的時候那對明亮的招子中是彎曲的眼瞼作用下眯起來,在配合上嘴角向上的幅度,讓人總以爲他是在笑着的。
船起錨了,就這樣在洪澤湖上飄蕩起來。船上的地方不大,因此衆人的活動空間也小。眼下還處於緊張的逃亡之中,在曹操的大兵沒有完全退出徐州之前,大約沒有任何一個地方算是安全的。因此李晟也不在與宋德他們玩耍,從上船的那一刻開始,他除了時不時的去安慰鐺兒一下,就是牢牢的將目光鎖定在彭嶺身上了。
“你的槍法很好?”在與彭嶺混熟了之後,李晟適時的問他。那是在樓船的船艏上,兩個人並排站立着,迎着前方吹來的晚風。雖然是第一次坐船,而且這船晃動的還相當厲害,但一向平衡感不錯的李晟並沒有任何暈眩的感覺。
“一般般吧!至少能和徐定那小子的劍打個平手。”彭嶺眯着眼睛說道。
“能不能教我槍法?”李晟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爲什麼想學槍?讀書人不是都喜歡配劍嗎?槍可不比劍容易帶在身上啊。”彭嶺看了看李晟那白皙的臉和消瘦的身子說道。他一直都以爲李晟是一個士子。
“我不想成爲一個單純的讀書人。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渴望在戰場上向曹操討回公道。”李晟幽幽的回答道:“天下歸於任何人都可以,但絕對不能歸於一個能對百姓下手屠殺的人。曹操做下這樣的事情,他就沒有資格一統天下。”
“以打倒曹操爲目標麼?這難度似乎很大啊。至少在現在的羣雄之中我還沒發現比他更出色的人。我曾經去過塞外,那裡的異族已經漸漸不服我們大漢了,如果眼下的亂世不趕緊結束的話,我怕漢初的恥辱又將再現,那時死得人應該會比現在多很多。”彭嶺淡淡的拒絕了李晟的請求。他認爲曹操的手段雖然激烈了些,可是隻要他能夠迅速的撥亂反正,讓整個中土歸於統一,讓外族不至於入侵中原,就應該要容忍他的所作所爲。
“但是,那樣的話這裡的冤魂不會答應吧!彭先生據說也是徐州人,老家似乎在彭城哦。”李晟淡淡的訴說着。講出的話卻如一根針一樣刺得彭嶺心痛。
彭嶺當然知道李晟話中的意思:“你別在這兒給我說什麼將來永遠。如果容忍曹操眼下的暴行,那些被曹操屠殺掉的人是不會答應的。你彭嶺也是徐州彭城人。彭城一樣也被曹操屠城了,你怎麼不知道被曹操殺掉的那些人中沒有你的親朋好友,如果你不爲他們報仇,那你就是不忠、不孝、不義之徒了。”
“唉!我明白你說的。”彭嶺默然了一會才,幽幽的開了口:“我會教你槍法的。但我要你答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李晟問道。
“如果你真的打敗了曹操,統一了中原的話,我希望你能把塞外的不安給掃平了。”彭嶺憂心忡忡的說道。
“這一點,我會做到的。而且,我不但要做到這一點,我還要讓天下被太陽照射的地方,都成爲我們漢人的土地,讓所有生活在這些土地上的人都歸順於我們漢人。”李晟豪氣沖天的說道。
“你好大的野心啊。真的能做到嗎?”彭嶺不相信這一點。
“一生做不到,我還有我的後代。一代做不到還有十代、百代。只要我們子子孫孫都不安於享樂而奮鬥不息的話,還有什麼是我們做不到的呢?”李晟的觀點與彭嶺多少有些不同。
“呵呵!你倒看得很開。既然這樣你明天就帶着你那些夥伴一起來吧。你有領袖的資質,不應該只注重個人武勇的,成爲霸王那一類的人並不好。衝鋒陷陣還是需要你身邊的人才行啊。”彭嶺說着轉過身去:“明日卯時我就在這甲板上等你。”
“是……”李晟對着彭嶺的背影重重的抱拳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