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發虛地拿過手機,瞧了眼上面的來電名字之後,我輕吸一口氣,接通。
“睡了嗎?”陸敬修的微啞的嗓音在這樣靜寂的夜裡格外清晰。
我聞言不由得又抹了一下額頭的汗:“嗯,睡了。”
同時我看了眼鐘錶,發現現在不過是晚上的九點半多一點,大多數人的夜生活纔剛剛開始。
我本來還想去廚房倒點水喝,此時接到這個電話,我也突然不想去了,重新又鑽回到了被窩裡。
陸敬修頓了頓後接着說道:“你讓秦頌做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我回答:“嗯,是有點事需要他幫忙。之前我跟餘淮林商量過了,要是對餘秀琳下手的話,從她前夫那裡找到突破口是最好的選擇。餘秀琳的前夫叫江明方,很久之前嗜賭成性,把家產敗光了不說,還欠了很多債,自己逃跑後只留下妻子和兩個年幼的孩子。現在他回來,雖然目的還不確定,但我覺得肯定不簡單。我讓秦頌監控他的行蹤,也是爲了以後行事打算。”
其實我根本不需要解釋這麼多的,我心裡想的什麼,我覺得陸敬修肯定能猜到。
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想跟他多說點話,多說一句也好。
陸敬修聽完我的話之後也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些什麼,過了會兒,他似是安撫地說:“別擔心,一切都會解決的。”
我使勁點點頭,哪怕他並看不到:“我知道,我特別有信心來着。”
我不光對自己有信心,對他更是如此。
僅僅是聽到他的聲音,都會讓我因爲噩夢而僵冷着的身體慢慢緩和下來。
我將壓抑在胸口的那口悶氣吐出來,又扯着嘴角笑了笑,轉而輕鬆了一下語氣說道:“你知道嗎,今天下午我跟秦頌通電話的時候,他告訴我你今天晚上有時間,想暗示我跟你見面。結果我並沒有答應,知道爲什麼嗎?”
像陸敬修這樣的人一般不會承認自己的無知,反正我是從來沒從他嘴裡聽到過“不知道”這三個字。
不知道這是不是關乎所謂的底線和尊嚴,他不願意承認,我也不會爲難他。
我繼續揚着嗓音道:“因爲我想讓你親自來約我,告訴我你想跟我見面。其他的人來邀約,一律免談。”
我自認說的夠直白清楚了,結果陸敬修聽完之後,半天沒吭聲。
這下我心裡突然有點沒底了。
“怎麼……還不能說……實話嗎……”
是他親口說讓我教他的啊,教他怎麼坦誠,怎麼跟戀人相處。
真是,他這是要出爾反爾嗎?
面對陸敬修的時候我往往會變得有些不太正常,正不正常是相對的,反正在外人面前一貫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的我,在他面前常常自己炸毛,明明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我自己在胡思亂想。
他這一點也是不好,把女人的胃口這麼吊着,不知道哪一天會弔出事情來嗎?
我咬了一下嘴脣,完全忘了自己的初衷,只憋着氣繼續說了句:“你不願意聽就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好了,不說了,我要睡了,掛電話了。”
賭氣的話是這麼說,但我掛電話的動作那叫一個慢條斯理,跟慢鏡頭回放差不多。
我的手指放在掛斷鍵上方停留了幾秒鐘,直到那邊傳來動靜,我才迅速收回手,將手機重新放到耳邊。
輕咳了聲之後,我繃着嗓子說:“不是都說要睡了嘛,怎麼還叫我啊,還有事?”
“餘清辭。”電話那頭的男人用極其喑啞的嗓子叫了我一聲。
我一聽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發哽,平復了一會兒才帶着鼻音應了聲:“哦,幹嘛?”
“明天想跟我見面嗎?”他問。
我抹了一下眼睛,覺得眼眶有點癢:“想跟我見面啊,那我得考慮一下,明天早上再給你答覆。女人都是很難約的,以後你要習慣。”
“好。”他低聲回答,語氣裡沒有絲毫的不耐和厭煩。
如果讓我現在來評判的話,我會覺得他是個挺合格的“學生”,起碼我這個“老師”在教的時候,他在好好地聽。當然了,如果能記住也能實行的話,那是再好不過了。
我抱着被子翻了個身,將臉埋進枕頭裡。
其實在陸敬修面前,我是想讓自己表現的好好的,讓他挑不出一點缺漏來的。
只是很多時候,很多話,除了跟他講之外,我想不到還能向誰傾訴。
而且退幾步講,我在他面前早就是面子裡子都不剩的人了,就算是再多添上幾筆,也沒有什麼差別。
鼓了鼓氣之後,我也啞着嗓音說道:“我剛纔做了個噩夢。”
陸敬修聽完頓了會兒,而後低低應了聲。
我將臉埋得更深了些,以至於說出來的話都是帶着極重的鼻音的。
“夢見了小時候,有一次我掉進了游泳池裡,差點被淹死。要不是餘家的司機聽到聲音趕過來,我估計就沒命了……最可怕的是上岸之後,餘秀琳拉着江崢和江佩瀾的手站在水池邊,幸災樂禍地看着我……你說,一個人的心怎麼可以這麼狠,這麼壞呢?我覺得自己沒做錯過什麼,卻從很早之前就成了很多人的眼中釘。那件事情之後,我晚上常常會做噩夢,醒來之後也一直覺得有人要害我。我去看過心理醫生,醫生告訴我這是心裡的鬱結,要把這個結打開,我才能真正好起來。於是我就在想,只要餘秀琳他們都消失了,我的心結就會跟着解開了,對嗎?”
我急於在這個問題上尋找一個答案,而這個答案無論誰說出來我都不相信。
除了陸敬修。
嗯,只除了他。
只要是他告訴我的,每一字每一句,我都會相信。
我覺得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在游泳池裡茫然無措掙扎的時候。
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朝我伸出救援之手的,是另外一個男人。
【稍後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