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的天空下，朵朵白雲如柳絮輕紗，悠閒飄蕩。地面上青青草場，伴着微風起起伏伏，形成層層疊疊的波浪，盪漾着，滑向遠方。
天蒼蒼，野茫茫，景色雖美，卻無牲畜活物點綴，卻是有些單調了。
不知什麼時候起，遠方的天空陡然一暗，一聲驚雷豁然劃破天際，隆隆雷鳴，聲聲震耳欲聾。
那驚雷似乎只是個前綴，緊隨其後，濃濃的烏雲從遠方滾滾席捲而來，頃刻間烏雲蓋頂，遮天蔽日，又有狂風驟起，肆意狂卷。
便是在這狂風怒雷中，白與幽姬相對而立，默然無聲。
沉默了不知多久，幽姬幽幽開口道，“是你想見我嗎？”
“是！”
一金一墨綠，兩隻妖異鬼魅的眼瞳直視着對方，眼中彷彿流出絲絲熱切，又好像淡漠至極的深泉，什麼也沒有，令人感覺頗爲怪異。
淡淡的話語被狂風所淹沒，兩人再次佇立風中，沉默了下來。
“你應該還不知道吧，這裡是他的精神世界！”
半晌，白莫名道，“每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這片天空就會壓下烏雲，每當他憤怒的時候，就會有驚雷響起，每當他悲傷的時候，就會下雨……”
幽姬驀的一震，驚呼道，“什麼？這裡是那魔頭的……精神世界？”
白點了點頭，接着道，“我從甦醒過來時，便一直呆在這裡，也不知過去了多少年了！如今，只要擡頭看看天空，便會知曉他的心情是什麼樣子的。想必，因爲我的要求，他將你帶在身邊，也是不情不願，憤懣難耐吧。”
說到後來，白竟是罕見的掛起了一絲微笑。
幽姬擡頭望着陰沉沉的天空，漸漸從驚駭中回過神來，澀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麼？又是爲了什麼要見我？”
“我是虛！靈魂墮落的產物！”
見幽姬一臉茫然，白耐心的解釋道，“本質上來說，我與張寒其實是一個靈魂，但是因爲某些原因，分裂成了兩種意識和力量，就像是雙重人格一樣。”
“區別則是，沒有他的同意，我只能呆在這裡。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他使用假面，那張假面其實就是我，確切的說，是我的力量。”
“那張面具麼？”
幽姬點了點頭，卻不知怎麼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是在爲白的命運感嘆，還是別的什麼，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
滾滾悶雷震耳欲聾，閃電刺穿虛空，映照着一男一女，忽明忽暗。
不知過了多久，幽姬心感焦躁，如今宗主生死不知，她實在不想在這裡多呆，再次催促道，“你找我，到底所爲何事？”
白收回目光，直視着對方道，“你曾說過，你的心，在那位名叫碧瑤的女子身上，我想問的是，那是一種什麼感覺？”
幽姬面色怔然，黑紗下的紅脣略微張開，美眸中閃現出陣陣詫異。直到此刻，才恍然明白了過來，對方找自己，並非是心生愛慕，追求自己，而是爲了尋找屬於他的心！
心，這個在常人看來普普通通的東西，卻令實力高強，出神入化的魔頭迷茫不已，倒令她好笑之餘，又有些憐憫。
斟酌了許久，幽姬這纔開口道，“我也不清楚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只是看着碧瑤從天真的小女孩成長到亭亭玉立的大小姐，心裡時常會多些感慨和欣慰，偶爾也會爲她擔憂牽掛……”
幽姬彷彿一下子打開了話匣，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甚至連碧瑤小時候的事情，也講了一些。
黑紗下的絕美嬌顏帶着淡淡的微笑，美眸中流露出無盡的慈愛，彷彿在講自己的女兒一般。
對面，白越聽越失望，身體輕微戰慄着，本就蒼白的面孔更是無一絲血色。在驚雷狂風中，顯得那麼蒼涼和寂寥。
不是的，這不是我要找的感覺，我的心，到底在哪裡？
……
不知什麼時候起，風停了，烏雲也散了，天空再次變得清澈而湛藍。
張寒站在白的面前，徐徐說道，“你應該清楚，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不可能帶幽姬一起走！”
“不需要了！你放她離開吧。”
白淡淡的說着，語氣中泛起無盡的蕭索之意。
張寒略感愕然，進而怒氣勃發，“讓我把她帶來的是你，好不容易抓到了，又放她離開！你這是在耍我嗎？”
白驀然凝視着他，也不言語，兩人之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半晌，張寒壓下了心頭的火氣，突然問道，“當初，梟姬在和裡世界徹底融合之前，跟你說了什麼？”
白微感詫異，反問道，“你如何確定，梟姬跟我說了什麼？”
“當初我被天地戾氣蝕體，幾乎心神失守，但是斬魄刀卻一點動靜也沒有！”張寒冷哼一聲，接着道，“斬魄刀連法則之力都能吞噬煉化，卻奈何不了區區天地戾氣，這你敢信？”
自從白進化以後，張寒的腦海裡一直縈繞着這個疑問，在心裡憋了很久，越想越不對勁，直到最近實在憋不住了，這才詢問了出來。
“曾經每到一個世界，斬魄刀都會鯨吞天地靈氣，以及形形色色的能量，用來解析、補全自身缺失的法則。可是，到了誅仙世界以後，它卻對天地戾氣不管不顧，沒道理區別對待吧！”
張寒越說越激動，漲得面色通紅，難以自持。
“以此推測，我能想到的只有一點，那就是，梟姬爲了成就你的進化，纔會對戾氣蝕體不管不顧的！你敢說你沒見過她？”
梟姬爲什麼要幫助白進化，張寒不清楚。
不過作爲自己的斬魄刀，他絕對百分之百的信任梟姬，她會這麼做，肯定有她的理由，也必然是爲了自己好。
可是，鬧不明白其中的緣由，張寒便深感不安，煩躁至極。
白淡漠道，“見過又怎樣？你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
“真相！我想知道所有的一切！”張寒急切的道。
白撇過頭，眼中閃過一絲茫然，更多的卻是憤怒，冷聲道，“別妄想了，我是不可能告訴你的！”
嘿！瞧我這暴脾氣！
張寒勃然大怒，瞪着猩紅的寫輪眼，咬牙切齒的道，“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出去殺了幽姬？”
“你隨意！”白淡淡道。
納尼？！
張寒大感愕然，呆立在了當場。
“剛纔就已經說過了，她也幫不到我。如今要殺要剮，都隨你意，也與我無關！”白看也不看張寒，呈大字型仰躺在了草地上。
沉默了許久，張寒忽而低低的冷笑了幾聲，驀然道，“曾經，我還固執的堅持着，等到裡世界的法則完善以後，便幫你構建一副新的軀體。有了身體，你便可以尋找自己的心了……”
“如今看來，你根本就不配！”
語畢，張寒意念化作一抹流光，消失在了精神世界裡。
白怔怔的望着那早已消失的光芒，眼中盡是苦澀意味。
“你可知道，我有多羨慕你？不是因爲你是人我是虛，也不是因爲你是本尊，我是附庸……只是因爲，有那麼多的存在，爲了你拼盡全力，爲了你……犧牲！”
“有人甘願爲自己犧牲一切，這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啊……想必，梟姬的心，應該就在你的身上吧！”
“而她要我做的，也是犧牲！”
“這種話……這種事情，我又如何說得出來？又如何做得到呢？在找到我的心之前，我是絕對不會犧牲自己，成全你的！”
低低的話語隨風飄蕩，伴着悠然的風，越飄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