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雖然擁有一個強大的軍火庫,關於爭霸天下的事情,文奎連想都沒想過。
一步步走來,發展到今天這個規模,彷彿有一隻神秘的手在後面推着走。現在王道生突然提出爭霸天下,讓文奎有些始料不及。
王道生捋了捋山羊鬍,一幅老謀深算的樣子:“但凡成大事者,無非天時、地利、人和三個要素。當今元朝皇帝昏庸無能,天災不斷,民怨沸騰。這是要改朝換代的天時。再看地利,信州雖然地處偏遠,但土地肥沃,礦產資源豐富,水陸交通順暢,又並非交通咽喉位置,兩次紅巾軍過道,都沒有長期佔據的打算,這給黑水寨數千兵馬發展壯大提供了地利條件。再看人和,由於文少爺您寬厚仁慈,愛民如子,視兵如兄弟,深得百姓愛戴,只要你振臂一呼,信州十幾個縣定然響應者如潮。天時地利人和都具備了,你只要謀略得當,定然能雄霸於天下。”
文奎的心絃被王道生撩撥得有些亂顫,怔怔地問道:“依知府大人之見?”
“繼續積聚實力,擴張地盤。趁元朝政府無瑕顧及之時,不斷地壯大自己。”
文奎不由暗暗吃驚,王道生的想法竟然和歷史上朱升的想法不謀而合。朱元璋就是這樣的,等元朝政府反應過來,他已經成長爲巨無霸了。
歷史真能把這個機遇給自己嗎?
想到這個問題,文奎的表情有些凝重起來。他是想爲勞苦大衆幹一些事情,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成爲一代君王。難道真要爭霸天下,和朱元璋打個你死我活嗎?
文奎和王道生聊得正歡,負責看守監獄的軍官進來報告:“哈丹巴特爾求見!”
文奎皺眉道:“他一個階下囚,有何資格見我?”
軍官:“文將軍,屬下估計他是有重要事情商談,您不妨一見?”
“好吧。”
據說哈丹巴特爾和元順帝還有些私交,也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文奎思忖片刻,還是決定去摸一下他的底。
哈丹巴特爾和蘇前鬆關押在同一監牢。慶格爾泰單獨一間,待遇明顯高些。
看見文奎,哈丹巴特爾提出了一個讓文奎意想不到的要求,需要和他單獨談!
文奎讓牢役把哈丹巴特爾押到一間審訊室,把牢役也支開,然後問道:“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需要和我單獨談?”
哈丹巴特爾神秘地笑道:“我想和你做一筆交易。”
“什麼交易?”
“你放我一條生路,我讓皇帝封你爲王,怎麼樣?”
“敗軍之將,你有何資格談條件?”
“談與不談,都是你的權力。元朝政府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一個小小的書生,能封王拜相,這個誘惑不可謂不大。”
“你是被擒的,慶格爾泰是自己投降的。你們兩個人之間的忠誠度而言,你以爲我更相信誰?”
哈丹巴特爾沉默了。文奎一句話,讓他無話可說。
“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和元皇上的私人關係,的確更好,信不信由你。”
“我不需要封王。你給我老實呆着。”
文奎站起身來,徑直走了。哈丹巴特爾像被雷劈了似的,一臉發懵。
一個小書生,連封王拜相的機會都不要了。這是鐵了心要和朝廷幹到底!
文奎很清楚,雖說紅巾軍起義呈現燎原之勢,但也有一些起義軍首領爲了個人富貴,接受朝廷的封官和招安。哈丹巴特爾之所以提這個要求,就是覺得這是一條可行的路。
沒想到……
三天後。
文書把蘇德和蘇前鬆的罪行整理出來,殺害平民,姦淫民女,搶劫財物,哪一條都是死罪。
蘇德和蘇前鬆兩個人身穿囚衣,戴着手銬腳鐐被押了出去,哈丹巴特爾心都涼了。他深知,這兩個人一出去,肯定就回不來了。
文奎在城郊的一塊空地上舉行了一個規模很大的公審大會。蘇德和蘇前鬆被分別裝在囚車裡,由數百軍士押着,沿着饒州縣城大街小巷遊街示衆。
前面兩個人銅鑼開道,咣噹、咣噹,吸引了無數市民圍觀。街道兩側站滿了人,遊街隊伍的後面還跟着一批光着腚子的小孩子。
“好看,又要砍頭了。”
“這次砍的是政府的官,和以前砍頭大不相同。”
“現在信州府是文奎說了算,你知道文奎是誰嗎?”
……
……
刑場的周圍站滿了紅巾軍將士。這些人以前都曾經穿着元朝政府軍的服裝,如今換了一身衣服,搖身一變,全都成了紅巾軍。
蘇德和蘇前鬆兩名主帥犯下的罪行,早已公之於衆。聽說他們兩個要被砍頭,老百姓哪有不歡欣鼓舞的?
兩名劊子手刀光一閃,兩顆人頭滾落在地。骨碌碌,像個皮球似的掉在地上。文奎看見那兩雙眼睛,似乎帶着無盡的不甘。
一次斬殺了政府軍兩名主將,又拒絕了哈丹巴特爾的和談請求,這個仇恨算是越拉越大了。
人頭落地之後,一匹快馬馳進了刑場,馬背上的軍士跳下來,跪在地上喊道:“報告文元帥,朝廷派來和談特使。”
文奎看着地上的人頭,暗想,狗屁特使來幹嗎?這情形,還能談嗎?
文奎起身,吩咐一聲,把朝廷特使帶到元帥府去。
既然是談事,肯定不能在刑場談。也不知道皇帝小兒能開出什麼條件?
和談是不太可能了。一時怒起,殺了政府兩名將軍。
朝廷派來的特使是一名漢人,應該是靠科舉制度爬上去的少數漢人之一。
“文將軍,鄙人張繼科打擾將軍了。”
來人身穿官服,一副文縐縐的樣子。文奎看得眉頭一皺。想當初,自己就是想通過考試取得功名,然後撈個一官半職。誰曾想到會走造反這條路?
文奎冷冷地問道:“張繼科,你是來談判的?”
“鄙人不才,受皇上委託,特來向文將軍議和。條件您可以提,想當多大官,想發多大財,一切好商量。”
果然是一個書呆子!一來就問人家升官發財的事,怎麼不想想,自己能否活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