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君子和而不同
豎牛恨李然,可謂是恨之入骨。
他看望着魯國的營地,想到了往昔的歲月。似乎是上天有意讓他們成爲了生死宿敵。
要知道,對於所有爲非作歹的人來說,他們都會有不得已的理由。
很顯然,在豎牛看來,他如今所做的一切,說穿了也都是拜李然所賜。
如果不是李然,他應該早就成爲了祭氏的宗主,在鄭國是富貴悠悠的了。
如果不是李然,他那傻妹妹又怎麼可能鬥得過他?
他握緊拳頭,在心裡還想着如果抓住了李然,能如何報復一番,以解其心頭之恨!
想得半晌,正準備回營。
一個轉身,竟然看到一女子。雖是蒙着紗,但豎牛還是一眼就識出此人——這不是祭樂嗎?!
只不過,眼前的這個“祭樂”看起來竟然彷彿是更加的年輕。
但豎牛也知道,縱是再調養得好,人也不可能是返老還童的。
更何況,祭樂不是已經早就死了嗎?
豎牛心中一顫,而那“祭樂”從他的身邊走過,竟然也沒認出他來。
這人自然不是祭樂,而是宮兒月。
豎牛揉了揉眼睛,宮兒月突然回過頭來。
“你是何人?何故如此驚奇?”
豎牛看着宮兒月,語氣有些顫抖。
“小妹……是不認識我了?”
宮兒月眉頭緊蹙,看了好一會兒,只搖了搖頭:
“小妹?您是認錯人了吧?”
豎牛見狀,趕緊是用袖口把自己的連臉給掩住,並言道:
“哦,是錯認了,錯認了。”
然後,宮兒月也是莫名其妙的離開了。
而豎牛,在宮兒月離開過後,亦是匆忙趕回,不敢再在那裡逗留片刻。
他知道,他自己所犯下的滔天罪孽,如果真是祭樂,便不可能放過自己,他腦海中閃現出很多想法:
祭樂難道沒死?
但她爲何又不認識我了?
這世間難道當真有起死回生之法?
豎牛回到自己的營帳,如此一來,更是不敢外出了。
但宮兒月又哪裡知道這些?她只是因爲豎牛見她一副甚是詫異的模樣,這纔出口相詢。既是無果,那她自然也不會去多想。
剛一靠近李然的營帳,只聽到李然正在和孔丘說話,於是便停下了腳步,候在賬外。
只聽李然說道:
“儘快安排魯侯歸國,不能耽擱,明日一早,仲尼派人去和齊侯打一聲招呼,我等便需要趕緊歸國了!”
對此,孔丘亦同樣是深以爲然,並是回道:
“嗯,丘也是這般想的。那丘這邊安排明日離開之事!提前告之沿途的伏兵前來接應!還有境內的兵士做好萬全的準備。”
李然“嗯”了一聲,孔丘匆忙而去,李然將他送至帳口,卻發現宮兒月正心神不定的站在外面。
孔丘看了一眼宮兒月,躬身作揖,也沒有多言,只笑了一聲便是匆匆離去。
李然送別孔丘,迴轉過身,便是問道:
“月,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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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兒月歪了一下腦袋。
“剛纔見到一人,兩眼直愣愣的盯我看了許久,眼神甚是詫異。好像是又將我給錯認了?”
李然本不以爲意,只是隨口道:
“哦?那人如何相貌?”
宮兒月將豎牛的相貌描述一番,最後說道:
“這人年紀好似比先生還要年長一些,而那人最後似是直接奔去了齊營……想來,應該是齊人吧?”
豎牛乃是祭先的庶長子,比祭樂大近乎二十歲,算來確實要比李然年長。
而李然在聽到了宮兒月的描述後,心中不有一動,並是自言自語道:
“難不成……是豎牛?”
宮兒月問道:
“豎牛?聽着倒是有些熟悉……是不是以前先生曾與我提起過?”
李然稍微一個猶豫,還是將祭氏和豎牛,以及自己和他之間的恩恩怨怨是給又提及了一遍。
待李然說完,宮兒月不由是雙目圓瞪:
“此人竟如此人面獸心!竟連自己的父親、弟妹都不放過!真的是牲畜不如!”
李然也是難得目露兇光:
“是啊,內人……之所以會如此早亡,豎牛正是吾仇!”
宮兒月看到李然如此模樣,更是憤憤不平道:
“那……先生放心,我這就潛去齊營將此人誅殺,替先生報仇!”
李然聞言,急忙是攔住了宮兒月。
“他現在在齊國那邊,受到田乞庇護,豈是那麼容易的?月可別把自己給搭了進去!”
宮兒月說道:
“這個人這麼壞,無論如何都要讓他付出代價才行!”
李然看着宮兒月,就好像是在看着祭樂,他甚是堅毅的點了點頭,並且言道:
“這是自然的!但是……還不是現在!”
宮兒月看着李然如此認真而凌厲的眼神,也不免是爲之一怔。
她甚至是不敢再與之對視,只得是退後一步,拱手作揖道:
“諾!”
其實,宮兒月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何,她竟會對這件事如此的上心。
尤其是在聽了李然說的那些話之後,竟會如此的恨起此人來。
不過,她倒也沒有多想,只認爲可能是因爲自己太過於關心李然所致。
其實,李然也早就知道豎牛已去了齊國,投在了田乞的幕下。
而這次盟會的背後,也看得出來,這其中定是少不得有他在那替田乞是出謀劃策。
而且,按照李然對於豎牛的瞭解,他非常清楚,豎牛是屬於那種不達目的便絕不罷休的性格。
所以,這一場夾谷之會,只怕還會有些變故。
“月,明日一早我們便要離開此地,沿途恐怕也還會有一定的危險,你和褚蕩兩人,務必要多加註意纔是!”
宮兒月篤定道:
“先生寬心,有我和褚蕩在,一定會護佑先生安全。”
李然本想告之應該以魯侯的安全爲重。
但是轉念一想,這話說出去,想必宮兒月和褚蕩也不會聽。
畢竟,對於他們而言,李然纔是他們的全部。所以,李然話到嘴邊,卻又只能作罷。
……
田乞見到齊侯杵臼,直言爲表誠意,可在今日盟誓結束之後,再另設一場享禮以款待魯侯。
齊侯杵臼聞言,卻是說道:
“設享禮?大可不必吧?現在既然盟誓已畢,再設享禮……似乎也無此先例啊?”
田乞則是回道:
“君上,此番會盟,魯國可謂是佔盡禮數的便宜。若就此讓他們回去,恐爲天下人恥笑。不如再另設享禮,以示齊侯的寬厚之心。”
齊侯杵臼聽了田乞的話,不由是點了點頭:
“嗯,田卿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來人,讓樑丘據過來!”
樑丘據,齊國大夫,乃是齊侯杵臼的另一名寵臣。
樑丘據其人,最是能夠迎奉上意。
直接用晏嬰的話來評說此人,就是:“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
所以,在晏嬰看來,此人行事除了會迎奉上意之外,行爲做事也可謂是毫無底線。
自然的,晏嬰對此人也是一直持否定的態度。認爲此人不過就是一個勢利小人罷了。
只可惜,就像田乞一樣,隨着晏嬰一死,齊侯對樑丘據也反而是愈發的寵幸起來。
畢竟,身而爲人,誰又能拒絕旁人的投其所好呢?
樑丘據聞訊便是匆忙趕到,齊侯杵臼便是與他開口道:
“據啊,你替寡人去往魯營跑一趟,就說寡人明日將設享禮款待,以聊表這幾日來的歉意。”
樑丘據跪伏在地,聞言又擡頭看了看齊侯杵臼身邊跪坐着的田乞。似是有些遲疑。
畢竟按照禮制,盟誓既成,便沒有再設享禮的道理。
但是,這樑丘據作爲齊侯的寵臣,當然也是一心一意的只想着如何刻意迎合,又哪裡搞提什麼反對意見?
於是,他便又立刻是極爲爽利的答應了下來:
“諾!臣這便去魯營商議此事!”
樑丘據走後,齊侯杵臼又道:
“田卿,歸還魯國的土地一事又該當如何處置?那些地方可都是你們田氏的了,你作如何敢想啊?”
田乞內心深處早就已經下了決斷,此刻說道:
“君上,此事可等歸國之後,待君上和諸位大臣們一同商議過後,再議不遲。”
齊侯杵臼歪了一下腦袋。
“哦?這又是何故?”
其實,田乞此刻顯然是不能說還的,但也不便直說不還。
所以,他準備將此事推給朝堂上的公卿大臣們。反正田乞自認爲已是掌控了朝堂,所以他大可把話說的好聽一些。
只見他是直接起身跪伏在地,並是極爲懇切的回道:
“田氏的田畝,雖然名爲田氏所有,但實則皆爲齊侯所賜。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齊境之四海,俱爲齊侯所有,乞又哪敢是因私而廢公呢?”
“還請君上與諸位公卿大夫們共同商議,再做決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