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殿之上,尚有別國前來弔唁的使者,也有晉國國內服着國喪的文武公卿。
而範鞅這一番話說得如此“敞亮”,卻是使在場所有人都不可能聽不到。
這些人也不由得是一陣竊竊私語。而其中,大部分人也都覺得範鞅說得確實有理。
是啊,誰的拳頭大,誰就掌握了真理,這句話可謂永遠都不會過時。
即便這一番道理,細究起來是有多麼的“冠冕堂皇”。
李然和孔丘也能隱隱聽到旁人的議論,不由對視一眼,並都在心中是泛起了嘀咕。
而這時,範鞅則又是趁熱打鐵的說道:
“再者,魯國背棄之前的盟誓,又曾數次攻打莒國,而寡先君亦曾是由此多次拒他入境。誰知,魯侯亦未有所收斂。如今竟得如此下場,豈不正應了天降其責?既爲天罰,縱是再有天命又豈能倖免?所以,我晉國若是冒然相助,豈不成了逆天而爲?”
其實,魯侯稠確是曾數次入晉,但大都沒能成功。唯有一次成功的,卻還是在晉平公時期。
彼時,他纔剛剛即位五年,那時叔孫豹尚在,三桓鼎立之勢未破,故而其入晉之時並未受得干擾。
只不過,很不幸的是,過得這些年後,如今的魯國和晉國,這一對姬姓之國,還真是成了難兄難弟了。
孔丘亦是嘆息道:
“實在不行,丘願再入一趟齊國,齊侯此前對魯侯之事還是極爲上心的,而且晏大夫亦會再從中斡旋,也許可以讓齊侯重操此事!”
“久聞趙上軍驍勇善戰,屬實令人敬佩!不知趙上軍今夜派大人深夜造訪,是所爲何要事?”
董安於聞言,不由是微微一笑:
“子明先生見笑了,家主雖是勇武無雙,但心思過於純粹,不識得詭詐之謀。家主在得知子明先生是來了晉國,便迫不及待要來與先生相見。只是……卻是被在下給攔了下來!”
“子明先生,官驛外來了一名訪客,尊師讓先生趕緊過去一趟。”
筵席之上,李然和孔丘環顧四周,發現宋國大夫樂祁犂和衛國大夫北宮喜乃與他們同宴,李然本想與他們再行商討此事。
而自從叔孫豹死後,魯侯稠也自然是再也沒能來到晉國“告狀”。很顯然,晉國在範鞅的把控下,對其必然是會百般阻撓。
但女叔齊,也就是叔向的老師,卻對此是另有一番見解。
於是,宴席過後,兩人徑直回到了驛館。
如今範鞅的意思就大致是代表了晉國的意思,既如此他們又豈敢再言?於是,也都只得是紛紛搖頭,拒絕再商討此事。
所以,女叔齊就曾借魯侯稠之事,還告誡過晉平公,身爲一國之君,如果只懂得如何行禮,這其實並非是真正的禮儀。真正的禮儀,乃是應該懂得如何守衛國家,執行政令,保衛百姓。
“而你們魯國又素來與齊國親近,現如今齊國都已無心此事,那我晉國又豈敢是冒此天下之大不韙呢?所以,看來還是讓二位失望了!”
而李然此刻即便是再有急智,也是無話可說。
彼時,晉國其實也同樣是有着與魯國同樣的問題,魯國有三桓,而晉國也有六卿,而且其影響力都已經是根深蒂固的了。
“範中軍,在下以爲,君子不語怪力亂神,似這等所謂天罰之事,還是不得妄言吶!”
李然見狀,心中只得是一陣暗罵。但事到如今,也唯有是暫且不言了。
說回現在
如今在場的人,也理所當然的是更爲認同範鞅的話。所以,局勢對於李然和孔丘也是愈發的不利。
李然聞言,卻也只是微微搖頭:
“恐怕亦是無用,凡事可一,卻不可接二連三。齊侯既已不過問此事,若想讓其重拾,只怕也難吶……”
而彼時,晉平公看魯侯言行舉止,外交禮儀,做的都十分到位。不禁是對其刮目相看,甚至在衆大臣面前是誇讚了魯侯稠。
李然聞言,卻是搖了搖頭:
“哎……現如今,既然晉國都是這般的態度,那其餘各邦就更是無有可能的了。”
這時,只聽一旁的荀躒亦是附和開口道:
孔丘立刻又給子路是使了個眼色,子路立刻是頗爲知趣的退了出去,並只一人守住了門口,以防隔牆有耳。
範鞅的話,本來就在晉國都是舉足輕重的,這時候他又站在了晉國的立場上,爲自己本國是據理力爭,可當真是更加令人無法反駁。
晉國乃伯主之國,前來弔唁的人很多,故而靈臺宮內,幾乎每天都會擺上筵席來招待四方來客。
至此,他二人也都不再抱有幻想。
只不過,他二人對魯國之事也早已是心灰意冷,而且也知道了範鞅心中所想。
李然向前還禮,還是稍有遲疑。畢竟,他對於現在的趙氏宗主趙鞅,實在是不太熟悉。
而當天夜裡,李然剛一躺下,卻又聽得門外傳來仲由的聲音:
孔丘乃是代表魯侯前來弔唁的,所以,他一直選擇不曾開口而他這時自然是不能再保持沉默。
只見一個年輕人,正坐在裡面和孔丘聊天,見的李然進來,便起身拱手道:
“趙氏家臣董安於,見過李大人!”
“不過……爲今之計,也只能是再去往齊國一試了。只是,鄆邑如今危在旦夕,我們這般遊走,只怕是時間緊迫……我們明日便出發,唯有速去!”
李然頗爲有些好奇,但也知道定是有了情況。於是趕緊又起了牀,束上衣冠,便出門來到了孔丘的房間。
範鞅聞言,不由是呵呵一笑:
“呵呵,爾既是代表魯侯而來,這般說倒也無有不可。只是,想那宋元公,以及叔孫昭子,他二人皆是爲魯侯奔走而至亡故的。想那齊侯,恐怕亦是因此而改變了初衷,只將魯侯是安置在了鄆邑,便也就不管不顧的了。”
若只會些繁瑣的學習這些虛禮,而不知如何加強自身的實力,這就是本末倒置,知儀而不知禮了。
李然和孔丘此行,果然就如同此前他們所料想的那樣,可謂艱難無比。
“二位貴客,我晉國如今正值國喪期間,言及旁事,實是於禮不符。二位既是遠道而來,還是暫且休息片刻,隨後自有筵席替二位接風洗塵。”
於是,李然和孔丘便議定準備要轉去齊國遊說。
子路在官驛內看到老師和李然如此神情,也大體能猜個大概,於是便直接是上前言道:
“晉國若是不能成,那麼不知去往別國可有機會?”
當時,女叔齊說得這些,其實也無非是借魯國之事來告誡晉平公,應該要警惕國內的卿族勢力做大做強。
李然眯了一下眼睛:
“哦?這是何故?”
“眼下範鞅把持着晉國朝政,家主初任上軍佐,資歷尚淺,若是冒然前來與先生來見,恐是爲範氏見疑!”
“今日靈臺宮之事,家主已然知曉。其實……先生亦是清楚的,範鞅是絕不肯輕易答應先生的。不過……在下不才,卻是有個辦法可以送魯侯……歸國!”
李然見董安於說得這般篤定,卻也是極爲訝然。
“哦?不知董大人是有何妙計?李某願洗耳恭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