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鞅聞言,又是一個拱手作揖,感激言道:
“先生大義,能體察鞅之苦心,多謝先生體諒!”
正當李然擡手相扶,欲與趙鞅再多言一二。這時只聽得外圍是突然響起了一陣嘈雜聲來!
李然及衆人立刻憑欄翹首望去,但見前方一陣塵土飛揚。原來,正是中行寅所派來的追兵已至!
這些人一看便是戎人,而且個個都是騎馬而來,雖然只有兩百來人,但依舊是氣勢磅礴。
但見他們一陣下馬,然後拿起系在馬胯兵器便是直接衝殺過來!
趙鞅轉身向李然安撫道:
“先生不必驚慌,待我去將這些賊人斬殺了便是!”
趙鞅當即出得馬車,只見陽虎這時已經在外圍指揮軍隊抵禦。
陽虎本也是擅戰之人,面對這兩百戎人的襲擾,他們雖然只有近百人,但這些人畢竟是趙氏的精銳,只不過因爲是一路喬裝打扮,外人自是一眼看不出來的。
但只要戰事一起,他們便很快就被陽虎給聚攏了起來,並一口氣是將這些人給分而擊之,並是逐一擊破。
那些戎人不知趙氏的底細,只當是個軟柿子,所以一時不察,闖入陣中卻立馬是進退不得。
只見幾個戎人是直接衝到了李然這邊來,褚蕩和范蠡當即護住李然,而褚蕩本是好戰之人,也是許久不曾交戰,這時見到幾個不知死活的玩意兒闖到這裡。他長戟挺刺,先是扎死一人,接着又整個身子一跳,身在半空,又是一個橫掃。
還沒有等到敵人近身,便都已是被褚蕩給直接解決了。
很快,這兩百戎人也是被盡皆剿滅。
這種程度的偷襲,對於趙鞅而言只能算得皮毛。但他也擔心中行氏可能還會安排有後手,所以他立刻下令是星夜趕路。
而中行寅和範吉射也確實是陸陸續續的派來了不少的追兵,但好在一來李然已經秘密讓觀從打聽清楚了中行氏追兵的底細,並且在每一處設伏的點位上都讓陽虎是安排了韓氏的人馬前來接應;
二來趙鞅、陽虎本都是擅戰之人,隨從又大都是化整爲零,隱於隊伍之中。而這些人大都是訓練有素,一旦有事也都能第一時間就將其聚攏在一處。
很快,李然等人已經到了晉陽左近,而董安於和尹鐸也是派了人馬前來接應。
趙鞅看到晉陽就在眼前,也是不由大舒一口氣。
只不過,剛到了晉陽沒多久,便又得知中行寅果然是已經帶着潞邑之師,與範氏的朝歌之師匯合一處,和邯鄲和籍秦率領的陸渾之戎分爲兩路,是浩浩蕩蕩的朝着晉陽殺奔而來!
晉國的內亂,終於是要爆發了!
……
而晉國這一場大亂,也自是驚動了成周。
周王匄對於晉國之事也是擔憂不已,畢竟他們的這個周王室之所以如今還能夠有所保全,晉國方面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周王匄是不無擔心的與單旗言道:
“晉國臨近成周,又爲天下伯主,如今其發生了內亂,我們又應該如何應對?”
單旗回道:
“稟王上,此乃晉國的內事。我們還是不亦輕易的站隊!還是且先看看晉侯究竟是何種態度吧?”
周王匄說道:
“只是……昔日趙氏對周王室有勤王之功……”
單旗連忙說道:
“王上!此事可不能因好惡親疏而就做決定!還是且先觀望一陣,再做決斷不遲!”
周王匄點了點頭:
“嗯……單卿言之有理。此既爲晉國之事,那我周王室若貿然出面干預,也確是不太妥當。”
劉狄欲言又止,卻最終並沒有開口,等退朝之後,單旗和劉狄兩人並排而行。
單旗看到劉狄這副模樣,也是立刻猜出了幾分,問道:
“你們劉氏和晉國的範氏是有聯姻的,你是不是急着想要爲範氏請命?”
劉狄卻是苦笑一聲,並甚是生分的言道:
“眼下似乎是中行氏和範氏略佔上風。既然單大人都不急,那在下又何必着急呢?”
單旗其實又如何不懂得劉狄的意思?他亦是還笑道:“哦?你的意思是……既然中行氏和範氏如今已然佔了先機,所以我們便應該支持中行氏和範氏了?”
劉狄開口道:
“即便是拋開我們範劉兩家的聯姻不說,難道……單大人還分不清要與哪邊更爲親近嗎?”
單旗眉頭緊鎖,兩人正好步出宮門,卻見萇弘匆忙趕了過來,要面見天子。
單旗迎上前去,並是躬身問道:
“萇大夫年歲已高,是有何事要見王上?”
萇弘雖年事已高,卻依舊是朝單旗和劉狄一一行禮。畢竟,嚴格說起來,萇弘當年曾事奉劉康公,作爲曾經的劉氏家臣,這基本的禮儀他還是要講的。
“二位大夫,眼下晉國的局勢愈演愈烈,趙氏和中行氏之間,似乎已經達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我成周又比鄰晉國,這件事可非同小可啊!”
單旗一陣點頭言道:
“嗯……這件事確實非同小可,不過……似乎也沒有必要勞動大夫吧?”
萇弘嘆息道:
“大人此言差矣!此事若不得周全,恐怕不僅是晉國之禍,更是我成周之憂啊!”
單旗的眉毛不由一個上挑,又立即問道:
“哦?據我所知,趙鞅之所以跟中行氏交惡,乃是因爲趙鞅擅殺了邯鄲的趙午……”
“而這事背後籌謀的,卻又是老夫子的一名弟子,不知老夫子可曾知曉?”
李然替趙鞅出謀劃策,此事已經是世人皆知。而單旗每每想起此事,也是不由一陣氣惱。
當初李然與他登門告別,單旗也並未多想,而且彼時李然的家眷也都尚在成周,便只覺得李然應該也不敢在外面鬧出更大的動靜。
但是沒想到,李然在外面居然是幫襯起了令自己最頭大的晉國卿大夫趙鞅去了。
而萇弘聞言,也是不由爲之一愣。
“大人說的,可是李然李子明?他確是我萇弘的門生。只不過,他如今的所作所爲,我萇弘也是絕不認同……”
劉狄眯了一下眼睛:
“哦?那李然既是師出於伱,你如何又能說不認同於他?”
萇弘長嘆一聲,並是搖了搖頭:
“哎……劉大人如此說,可就有失偏頗了。我徒兒如今也是年近半百之人,而老朽更是年逾古稀。老朽是老朽,徒兒是徒兒,又豈能混爲一談?”
單旗嗤笑一聲,並是追問道:
“那……萇大夫着急面見天子,卻又想說些什麼呢?是想讓天子支持中行氏?還是支持趙氏呢?”
萇弘朝着宮門一個拱手,並是義正言辭道:
“老朽聞之,‘唯則定國’(只有遵守一定的準則,才能安定國家)。《詩》雲‘不識不知,順帝之則’(不要自以爲是,而是要順應天帝的法則),此乃文王之謂也!又曰‘不僭不賊,鮮不爲則’(不要去僭越,不要去雞賊,就一定能成爲他人示範的準則),此乃無好無惡,不忌不克之謂也!所以,老朽乃是希望天子不要站於任何一方,且聽憑其事態發展,並與晉侯保持一致即可!”
劉狄和單旗聽了萇弘的這一番大言,也是一臉的驚愕。
畢竟,若論這嘴皮子的功夫,單旗或許還能與之勉強一言,但劉狄卻是徹底不行的。
他甚至是連聽都聽不明白。所以,他只能是尷尬笑道:
“呵呵,萇大夫所言……實是令人費解啊!”
萇弘卻也不持不宰,甚是謙恭的又朝着劉狄是拱了拱手:
“萇弘其實已是土埋半截之人,又哪裡有什麼想法?如今唯願我周王室能夠立足於大義,爲天下諸侯之表率!”
“以萇弘來看,這中行氏和趙氏既爲晉室之禍,我周室的立場便決不能與晉國背道而馳!如若不然,那便是我周王室自取其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