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兒月見李然突然是一本正經起來,也不由是吃了一驚。
李然深深吸了口氣,隨後說道:
“月,光兒見你之時,尚且年幼,將你稱爲二孃,實是多有冒犯……如今細想起來,卻是大爲不妥的。之前……我之所以不加以指正,是因爲她彼時乃剛剛經歷了喪母之痛。”
“但是……一直如此稱呼於你,你日後也難免不爲旁人所指摘,到時候反倒是要壞了你的名聲。所以……”
李然的話還沒說完,宮兒月卻是不以爲然:
“先生可真是嚇到月了,月還以爲是遭了先生厭棄。原來,先生卻是擔心這事啊?先生那卻是多慮了,旁人之言於我又有何干?只要光兒開心,壞些名聲又何妨?而且現在的我過得也很開心,又何必庸人自擾?”
宮兒月是越國某個部落的女子,對這些本身也是看的很淡。
這段時日,不少人稱呼她爲夫人,她也都不覺得什麼,更不用說光兒叫她“二孃”了。
不過,宮兒月和李然之間,固然是有些懵懵懂懂的情愫。李然更是因此而恍惚過,但是二人卻從來沒有真正的捅破這層窗戶紙。
加之宮兒月性格倔強,心高氣傲之人,總有人覺得李然將她當做祭樂的替代品,這一點自是讓宮兒月對此更是難以啓齒。
即便是親密如閨蜜一般的褚蕩,每每口無遮攔的提及此事,宮兒月也從沒給他過好臉色。
李然看着宮兒月,靜了片刻。
“月,你尚未出閣,與我更是無名無分,如此稱呼於你,於你實是不妥……”
李然也是下定了決心,堅持要將此事挑明。
宮兒月聞言,卻是不想再與李然在此事過多糾纏:
“只要光兒開心,只要本姑娘樂意,有什麼好不好的?”
只見宮兒月是草草的撂下一句話後,轉身朝外走去:
李然看到宮兒月如此表現,心中一個暗歎,想追上去,卻又並沒有這個勇氣。
於是,只能無奈的搖了搖頭,並是跟在她的後面。
宮兒月的一顆心噗噗直跳,也不知道如何面對這種情況,走了一陣,又覺得讓李然走在後面不安全,便放緩腳步,兩人距離兩丈,並排而行。
李然話術再厲害,對於這件事,也不知如何再開口。
在這種極其尷尬的氛圍中,兩人回到了杏林的李府。
而孔丘召集弟子們正在設宴,爲了讓李然更加自在一些,孔丘也是刻意沒有邀請三桓以及其他公卿,只有孔丘自己和他的弟子列席。
到了晚上,李然帶着范蠡前往赴宴,因爲李府本身就在杏林之內,幾步就到了宴會的地方,宮兒月爲了避免尷尬,便依舊是帶着麗光在府裡,並沒有跟去。
李然和范蠡到了地方之後,只見庖廚們正在進進出出的準備着各種食材,而大殿之上,鐘鼓管絃也自是不能少的。
孔丘最近也是收了不少弟子,端木賜、公良孺、冉求、顏回等弟子皆列其中。
人數可謂衆多,衆人看到李然,也是紛紛起身行禮。
李然不由笑道:
“仲尼費心了,其實倒也不必如此隆重啊!”
孔丘卻是笑道:
“呵呵,只因這些弟子之中,很多人都未曾見過恩公,這也是給他們這一個機會,好讓他們見識一下,何爲當世之麒麟呀?!”
李然得此誇讚,一時也不便多言,只是笑道:
“仲尼何必過謙?仲尼如今便是當世大賢,如此言語,反倒是令李然汗顏吶。”
端木賜和范蠡二人顯得極爲熟絡,他們二人閒暇之時,一起做生意,尤其是各國之間的貨殖貿易。所以,他們只要是坐在一起,便是有聊不完的話題。
李然則是坐在孔丘身邊,只聽孔丘是拱手言道:
“恩公,這次季氏高臺之戰,國君對先生是極爲推崇,所以想要讓先生能夠於魯國出仕,卻不知……恩公豈有意乎?”
李然聞言,卻是搖了搖頭:
“此事恐怕不妥,李然如今雖身居魯國,卻終究是以周宗太史的身份客居於魯國的。然若是在魯國出仕,豈不亂了身份?更何況如今仲尼在魯國,隳三都之事業已成功大半,可謂政績斐然。如今,魯國又上下齊心,頗有‘大同’之氣象!李然出仕與否,於魯國而言,也是無關緊要啊。”
孔丘聞言,不由是點了點頭。
他其實也知道,無論李然出仕與否,但凡魯國有事,他都不會坐視不理。
而像李然這樣的世外高人,如果真的到了某一國成爲卿大夫,反倒是真有點大材小用之嫌。
倒還不如就讓他抽身世外,更能掌控全局。
“話雖如此……但是國君那邊,只怕是又要多費一些口舌的。”
李然說道:
“呵呵,那就請仲尼多費點心了。”
孔丘微微一笑,舉起酒盞:
“來,丘敬恩公!”
李然回敬,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孔丘擦了擦嘴,又道:
“如今三邑已經只剩下成邑,墮費邑之事,有子路在那,定可妥善處置。而孟孫何忌近日也已命公斂陽拆去城牆。”
“要說起這公斂陽,不久前還帶兵前來救駕,如今已經撤兵回去,說是即將處置此事。”
“卻不知恩公以爲如何?這公斂陽當真會如此輕易應允?”
李然聽罷,卻是搖了搖頭:
“此人居心叵測,正如之前我們在高臺上所言,公斂陽此人其實素有不臣之心。只不過,郈邑和費邑的下場,他也是看得分明,所以就看此人究竟意欲何爲了!”
孔丘也是無奈道:
“嗯……恩公所言極是。唯今之計,也只能是靜觀其變了!”
這時孔丘的弟子們紛紛朝李然敬酒,李然接連喝了好幾盞,已經是微微有些醉意。
范蠡見狀,便來到李然身邊,低聲道:
“先生不勝酒力,還是少喝一些爲好!”
李然其實已經有些醉了,大腦雖依舊清醒,卻反而更有些興奮了起來。
畢竟,眼下他一手策劃的“隳三都”之事,眼看就將大功告成,他自是有些高興。
孔丘見李然難得如此盡興,則亦是從旁言道:
“呵呵,少伯儘管放心便是!今日難得如此喜慶,少伯大可不必如此掃興嘛!”
“我自結識恩公以來,卻還從未見過恩公能有如此的興致!今日杏林之內皆爲棟樑君子,便與恩公來一個不醉不歸,有又何妨?!”
范蠡看到大家都挺高興的,也不便掃了衆人的興。於是,他回到座位上,端木賜朝他舉盞道:
“少伯兄,你我雖相見數回,但是如此喝酒的機會可不是總有,今日難得大家如此高興,多喝一些也是無妨啊!”
范蠡也是微微一笑,盛情難卻之下,也是舉盞道:
“嗯,子貢兄請!”
范蠡和端木賜各自碰盞,又將盞中美酒是一飲而盡……
這時,顏回則亦是舉盞來到李然面前:
“先生,弟子顏回,得緣曾見過先生數面,卻不曾與先生攀談,弟子深以爲憾。弟子今日斗膽敬先生一盞。”
李然醉眼微薰,看了一眼顏回:
“哦,是子淵啊!水出於地而不流者,命之曰淵,你名中有回,回淵,乃漩渦激流,所以子淵切記日後當遠離水淵!否則恐是對性命有妨!”
李然此言一出,不由是讓在座的所有人都一陣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