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形,風雅琴也是一怔,但很快反應過來。
有這個三頭六臂的強援加入,她立刻精神抖擻,和祁少偉一起配合那怪人大開殺戒。
那法天象地般的巨人每一拳下去,都會引發濃郁的煞氣和雷鳴,殺死無數幽魂,兩位龍虎山真人則遊走在他身邊,收割着漏網之魚。
三人聯手,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漫天的幽魂便被掃蕩一空,就連黑霧都散得乾乾淨淨。
見情勢逆轉,祁少偉連忙上前一步,打了個稽首道:
“多謝閣下仗義相助,貧道龍虎山祭酒真人祁少偉,這是我師妹風雅琴,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那三頭六臂的怪人沒有立刻迴應,三個頭顱齊齊呲牙一笑,笑容極其詭異駭人。
緊跟着,兩人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個怪人竟在他們的眼前驟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一絲氣息都沒有留下。
“這……怎麼回事?”
祁少偉一臉懵然。
風雅琴也凝神四望,卻一無所獲,只好說道:
“可能是路過的前輩高人,不想暴露身份。”
祁少偉冷哼一聲:
“這般藏頭露尾的傢伙,估計不是什麼正派人物,走了也好。而且我看那廝手段奇詭,也不像是三大正統的傳承,”
風雅琴並不喜歡他這種背地裡貶低人的做派,冷冷說道:
“若是那位前輩相助,今日我們恐怕難以善終。”
說着也沒理他,轉身就尋找徒弟去了。
沒走幾步,她便看到李青雲從一棵大樹後面鑽了出來,臉上雖然掛着笑容,卻帶着幾分驚慌未定的神色,口中說道:
“多虧師父您大顯神威,剛剛嚇死弟子了!”
風雅琴見他沒事,這才鬆了一口氣,畢竟這個徒弟完全是因爲自己的私心才帶出來的,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良心上須過不去。
於是她微微一笑,語氣柔和地說道:
“你沒事就好。”
祁少偉站在一旁,冷眼瞧着李青雲,心中暗自嘀咕:
“這個高仁安,躲得倒是快,剛纔那黑霧遮天蔽日,三頭六臂的怪人來去如風,這傢伙倒是一點也不害怕……”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隨即將注意力轉向周圍那些剛剛被黑霧追趕的修士們。
這些人看起來像是臨時拼湊起來的烏合之衆,有的穿着道袍,有的身着僧衣,還有不少是普通俗家打扮。
他們的修爲也參差不齊,從剛剛入境的煉精武者,到第三境的佛門“護法”或是道門結丹修士都有,顯然並不是屬於某個特定門派的人羣,更像是散修。
祁少偉皺了皺眉頭,開口詢問道:
“你們是什麼人?”
他修爲既高,聲音中不自覺地帶出“元嬰”境真人的威勢,震得那些修士心頭一凜,面面相覷,都有些不知所措。
很快,爲首的一箇中年男子上前一步,躬身施禮道:
“多謝二位仙長救命之恩,在下閔伯陽,乃是河北大名府人氏,我們兄弟一共四人,在江湖上有個小小的綽號,叫做‘閔家四老’。”
“我們聽聞遼東一帶有先秦方士道場現世,才慕名而來尋寶的。一路之上,三三兩兩地遇到了這些朋友們,大家目標相同,便結伴而行,也好有個照應。”
在神秘世界之中,散修是最辛苦的一羣人,他們雖然沒有門派幫會的束縛,自由自在,但也因此缺乏根基和向上晉升的資源,凡事都要靠自己爭取,常常爲了一點點機緣而打得不可開交,有時候爲了自保,也不得不拉幫結派,日子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逍遙。
風雅琴這時也走了過來,問道:
“那你們可知這幽魂黑霧從何而來?之前可曾見過類似的妖邪?”
閔伯陽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
“不瞞仙子,我們‘閔家四老’雖是大宋人氏,但經常到遼國做生意,對遼東一帶也十分熟悉,這條路線平素都是跑慣了的,向來十分安全。
“但這次一路走來,卻詭異頻發,變得格外兇險,有好幾位修爲不低的同伴都沒能抵擋住,在半路上喪了性命,今天若不是碰上了二位龍虎山的上仙,我們恐怕也難逃一劫了。”
祁少偉聞言,冷哼一聲,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天地異變,災劫不斷,你們的修爲參差不齊,既然僥倖逃了性命,就趕緊回家去吧。貪圖寶物機緣,也要先掂掂自己的斤兩。”
閔伯陽的臉上掠過一絲尷尬,低聲說道:
“仙長所言極是,但我們雖是散修,也有向道之心。先秦方士的道場遺址,也許就藏着巨大的晉升機緣。我們若是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既然都九死一生地走到了這裡,豈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他說話間,語氣漸漸轉爲懇切,“我們知道龍虎山正一門是名門大派,向來有慈悲之心,二位仙長前來遼東,想必也是爲了先秦方士的道場而來,不知能否讓我們跟隨左右?”
祁少偉冷冷一笑,語氣中帶着幾分嘲諷:
“不必了,我們三人是御劍飛行,可沒有那麼大本事,能帶上你們這麼多人。你們想要尋寶,那便自己去,若是覺得無力應對,就趁早回家去!”
一聽這話,二十多個散修竟然齊刷刷地跪了下來,紛紛磕頭,面露懇求之色,有人聲嘶力竭地說道:
“仙長慈悲!請帶我們同行吧!哪怕只是跟在後面撿些殘羹冷炙,也心甘情願!”
爲首的閔伯陽也趕緊附和道:
“仙長,我們這些人雖然修爲低微,但勝在對此地熟悉,不僅會講契丹話,還對這一帶的風土人情,地理環境瞭若指掌,也許能爲兩位仙長尋找道場遺址奉獻綿薄之力。”
祁少偉臉色陰沉,十分不耐煩,剛要開口呵斥,卻被風雅琴擡手阻止。
她神色平靜,淡淡說道:
“你們用不着行此大禮,腿長在你們自己身上,想要跟在我們後面,那也由着你們。”
祁少偉看向風雅琴:
“風師妹,爲什麼要帶着這些累贅?萬一拖了我們的後腿……”
風雅琴微微一笑,從容說道:
“無妨,帶上他們也未必是壞事。
“我們現在還不知道那位先秦方士道場的入口究竟在哪裡,到時候少不了一番打聽,有這些熟悉環境的人幫忙,總比咱們一直呆在飛劍上,像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轉強。”
祁少偉自然對風雅琴言聽計從,見她動了惻隱之心,便順勢賣個人情,點頭說道:
“好吧,既然風仙子爲你們求情,那你們便跟我們同行吧。不過醜話說在前面,我們不承諾保障你們的安全,到時候若是真有危險,大家各安天命,誰也別指望我們會冒險相救。”
衆散修聞言,立刻如蒙大赦,紛紛站起身來朝着風雅琴抱拳稱謝:
“多謝仙子大恩!”
散修們心裡也清楚,以他們的本事,就算原路返回,遇到的風險也照樣不小,還不如賭一把,跟在龍虎山弟子後面,繼續向前碰碰運氣。
若是能僥倖獲得些寶物甚至晉升機緣,活命的機會也會大大增加。
李青雲現出三頭六臂法身斬殺幽魂之後,便一直在旁觀望,暗運九轉元功,以“火眼金睛”之法逐一排查這些散修,發現並沒有特別的異常氣息,這才放下心來。
接着,衆人稍作調整,便匆匆上路。
由於帶上了這些散修,御劍趕路已經不現實,好在閔伯陽對這一帶十分熟悉,指引衆人沿着大路一直往東北方向前行幾百裡,便能到達一個名爲“女真”的大部落聯盟。
女真的幾大部落,盤踞在遼東一帶的黑土地上,那裡水草豐沃,民風好客,而且離最終目的地太白山也不遠,很適合作爲落腳點進行補給,爲尋寶之行做最後的準備。
此時天色向晚,祁少偉和風雅琴商量一番,便決定先到一百里左右的“烏拉部故城”休息一晚,第二日再經由女真部落,直達太白山。
商議妥當後,一行人便默契地朝着既定的方向前行。
然而剛走出幾十里路,四周的景象便悄然變化,濃霧開始在空氣中瀰漫,起初只是絲絲縷縷,但不一會兒工夫,霧氣便如潮水般蔓延,迅速籠罩了整個天地,甚至以修士的目力,也無法穿透厚重的迷霧,看得太遠。
祁少偉走在隊伍的最前方,見狀眉頭緊鎖,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這是怎麼回事?”
閔伯陽有些無奈地說道:
“這一帶氣候潮溼,確實偶爾會起霧,但如此濃密的大霧,我也是第一次見。”
祁少偉顯然對這個解釋並不滿意,他冷哼一聲,從懷中取出飛劍,冷冷道:
“這霧氣有古怪,我飛上去看看情況。”
說罷,他掐訣唸咒,踏上飛劍,準備御空而起。
然而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那柄平素如臂指使的闊劍,此刻卻像是失去了靈性,搖搖晃晃,始終難以升空。
祁少偉不甘心地再次掐訣催動飛劍,可不論他如何唸咒,飛劍始終在地面上打轉,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牢牢按住,無法騰空。
看到這一幕,衆人心中也不禁有些發憷。
李青雲運足目力,施展“火眼金睛”觀察周圍的靈氣變化,卻也看不出任何異常。
這些濃郁的霧氣,彷彿只是普通的自然現象,並不含有任何邪祟的氣息,也不涉及任何靈氣的波動。
可越是這樣,越顯得詭異。
風雅琴也覺察到了異常,低聲問道:
“祁師兄,會不會是妖邪設下的某種迷陣?”
祁少偉是陣法高手,當下摸出陣盤,催動真炁仔細推演了一番,搖了搖頭道:
“此地沒有靈氣波動,並不是任何陣法,但我們也不能掉以輕心,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來,沿着大路走,不要失了方向,我們儘快離開這片大霧,趕到烏拉部故城再休息。”
衆人聞言,紛紛加快了腳步,緊張地跟隨在祁少偉和風雅琴身後。
隨着時間的推移,霧氣漸漸稀薄,腳下的大路也愈發清晰,他們這才放下心來。
又走了半個多時辰,忽然濃霧散去,眼前豁然開朗。
只見潺潺溪水,清澈如玉,環抱着一座小村莊。
村莊依河而建,青石臺階蜿蜒而下,幾戶人家門前的小路通往河邊,似乎是爲了方便浣洗。
此時夕陽西下,村莊之中炊煙裊裊,孩童們在村口嬉戲,貓犬追逐打鬧,雞鴨閒散地覓食,黃牛安靜地站在田邊反芻,遠處還能聽到村民們的交談聲,笑語隨風飄散。
這一刻,眼前的一切彷彿靜止了下來,整個村莊都沉浸在一幅歲月靜好的田園畫卷之中,溫馨而美好。
衆人腳下的大路通往村莊,路旁斑駁的石碑上,赫然寫着“豐村”兩個大字,十分醒目。
見此情形,風雅琴秀眉微蹙,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這個村莊出現的十分突兀,與周圍北國風光格格不入,彷彿是一幅古老的山水畫卷中,突然插入了一幅五彩繽紛的年畫,怎麼看怎麼怪異。
她停下腳步,轉身對閔伯陽問道:
“閔先生,你來過這個村莊麼?”
閔伯陽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這裡該是烏拉部故城的位置,不該出現村子。至少我在遼東行走多年,從未聽說過什麼‘豐村’”
風雅琴聞言,臉色更加凝重,思索片刻後說道:
“這裡有古怪,既然你們都不認識,那我們繞路走。”
閔伯陽面露難色,猶豫地說道:
“仙子,這個村莊不小,繞過它的話,至少要多走一百多里路,而且四周是密林,遍地荊棘和野獸,只怕更危險。”
祁少偉冷笑一聲,對閔伯陽說道:
“你懂什麼!眼看這村子如此怪異,難道還要帶大家硬闖進去不成?寧願多走點路,也不能冒險入村。”
見兩位真人主意已定,衆散修們也不敢多言,只能默默跟隨,繞開了村莊,沿着溪水進入了密林。
森林之中,古木參天,蒼翠欲滴,散發出特有的腐敗氣息,宛如沉積千年的黑暗被喚醒。
衆人頭頂的樹冠茂密繁盛,幾乎遮蔽了所有陽光,令林間顯得幽深陰暗。
腳下厚厚的松針軟而溼滑,踩在上面彷彿踩入了泥沼。
走了不知多久,四周的景色變得愈發單調,彷彿這片森林在與他們玩捉迷藏,每一處看起來都如出一轍,令他們無法辨別方向。
“怎麼回事,這林子走不到頭了?”祁少偉眉頭緊鎖,壓低聲音嘀咕着。
然而,就在大家迷失方向的時候,突然,前方的景象豁然開朗。
炊煙裊裊的小村莊再次出現在了他們眼前,村口那塊斑駁的石碑靜靜矗立,上面寫着兩個大字——
“豐村”!
見狀,所有人都臉色一變。
他們兜兜轉轉,怎麼又回到了原處?
風雅琴黛眉緊蹙,心情愈發沉重,趕緊招呼衆人,換了另外一個方向,再次繞路而行。
然而半個多時辰後,他們再次看到了同樣熟悉的村莊,炊煙依舊,石碑依舊。
接連四五次嘗試,衆人將能走的路全部都走了一遍,可無論如何改變方向,最終都會繞回刻着“豐村”二字的石碑前,彷彿這村莊是一頭巨大的猛獸,張開巨口,將他們牢牢困在其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