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傑講述完了唱片的來歷,又接着跟我詳細描述了她在唱片上聽到的歌聲。她說她每一次聽這張唱片都會聽到不同的旋律,而且每一次她都能從這旋律當中看到不同的畫面,這些畫面一開始總是美好的。但到了最後卻以死亡收尾。
起初她很喜歡聽,雖然歌聲描述的故事總是悲劇,但那聲音以及曲調實在太優美了,讓她根本無法自拔。可是當她發現歌聲中所描繪的故事總會在幾天之後變成現實時,她便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
慢慢的,這種恐懼完全浸透了她的全身,她幾乎每天都在做噩夢,完全睡不安穩,她會夢到有死神找上門,把她送進地獄,還會夢到那些歌聲所描繪的死者來到她面前,憤怒地質問她爲什麼明知有人會死卻不去救人。
她想到了艾生平,想到了她曾經在學校裡對艾生平的漠視。她覺得自己早晚會下地獄。
在忍無可忍之下,孫曉傑折斷了唱片,將它丟進了垃圾箱。唱片毀了,她的心情也隨之舒暢了許多,噩夢也停止了。可是沒過幾天,她家的門就會被敲響,可是門外卻不見任何人,只在地上放着一個唱片盒,上面寫着她的名字,盒子裡面則是一張一模一樣的黑膠唱片。
孫曉傑嘗試着用各種各樣的方式來銷燬這張唱片。無論是燒,是用酸液腐蝕。或者磨碎,但不管她如何銷燬,這張唱片總會在幾天之後再次出現在她的家門口。她又選擇把唱片丟掉,然後還搬了家,可是這張唱片卻如影隨形地跟着她。
最後,孫曉傑實在忍無可忍了,她選擇用自殺的方式逃脫這種折磨,可當她將刀子架在她的手腕上時,她的耳朵裡竟突然傳出了歌聲。那歌聲和唱片中的歌聲一模一樣。只不過這次的歌聲並沒有帶來任何痛苦的死亡畫面,而是傳達了一種溫情與希望。
聽到這歌聲之後,孫曉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下手殺死自己,所以她只能放棄。
而說來也奇怪,當孫曉傑放棄了自殺的念頭之後,那張黑膠唱片也從孫曉傑身邊徹底消失了。孫曉傑以爲這是一件好事,她終於擺脫那詭異歌聲的糾纏了。可是沒過多久她就感覺渾身不舒服,就像着了魔一樣想要再聽一聽那歌聲,可是無論她怎麼找她都沒辦法找到那張唱片。
爲了聽到那歌聲,孫曉傑再次嘗試自殺,神奇的是那歌聲也真的再次在她的腦中盤旋而出,只不過這次的歌聲不再讓她聽到希望,而是再次爲她展示了那恐怖的死亡畫面。
這一次孫曉傑選擇了忍耐,有這兩次經歷,她深刻地認識到了一點,比起歌聲中傳達的死亡畫面,她更無法忍受的是聽不到這聲音。於是她開始跟着腦中迴盪的聲音哼唱,並將自己哼唱的曲子錄下來,雖然她自己唱出來的歌聲遠沒有唱片裡的聲音好聽,不過這多少算是一種慰藉。
從那之後,孫曉傑就養成了一種習慣,每當她腦中開始迴盪出歌聲時,她就立刻隨之哼唱,並將其錄下來自己反覆去聽。同時,她也沒有放棄尋找那張詭異的唱片,一直到她遇到了我,並從老唱片店拿回了這張唱片。
關於算命的事,孫曉傑說她並不是有意要做這份工作,因爲她每隔大概一週的時間就會聽到一首新歌,她也會從這首歌中聽出一些奇怪的畫面。她嘗試着去尋找畫面的所在地,並找到那些將死之人,對其進行一番告誡。
她知道自己並不能阻止死亡的到來,她自己非常清楚這一點,而她之所以去告誡那些將死的人,其實就是希望那些人能對即將到來的死亡做出一些準備,例如跟家人進行告別等等。
讓她意外的是,她的這種行動讓她漸漸有了些名氣,居然有些人千方百計聯絡到她,讓她幫忙看看自己什麼時候會死。
起初孫曉傑看不出來什麼,但隨着上門的人越來越多,她腦中的歌聲似乎也在對此進行着迴應,漸漸的她從歌聲中可以看到有些上門者的死亡畫面,而那些將死之人的臉也會發生一些變化。
就這樣,她從一個普通人變成了一個神棍,因爲做這一行她不用擔心錢的問題,所以她乾脆就辭了職,每天就在家裡哼唱着從地府裡傳來的歌聲,並幫上門求助的人判斷他們是不是近期會死。
到這,關於孫曉傑的一切我都瞭解到了,我相信孫曉傑也沒有對我進行任何形式的隱瞞。
我問了一下孫曉傑,以後是希望就用這樣的生活方式過完下半輩子,還是希望能有所變化,比如不再聽到奇怪的歌聲,可以透過鏡子看到自己的臉,可以不用看到那些將死之人的恐怖臉孔。
孫曉傑並沒有立刻回答我,而是愣在那裡遲疑了好一會,之後她說她害怕如果聽不到那歌聲了,她還會像之前那樣痛苦,最後就連自殺都沒有什麼力量來阻止。
這倒也是個難題,現在我只是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但那地府之音所帶來的上癮效果是不是可以根除,我現在也說不清楚,更不能向孫曉傑保證什麼,最後我也只能讓她維持現狀,或者等我找出解決所有問題的方法再說。
孫曉傑對此不置可否,但有一點她的態度倒是非常堅決,那就是這張唱片暫時不能交還給我,不過我如果想聽,今晚可以聽一下。女叉協弟。
我看了下時間,現在已經11點55了,再過5分鐘就到了下週。按照孫曉傑的說法,她差不多每週都會從這地府之音中看到新的畫面,而且每個畫面都與她的委託人有關,我想莫不如就等上5分鐘,看看過了12點她能從唱片中聽出什麼來。
5分鐘並不長,我把唱機擺弄好,午夜12點也到了。
孫曉傑兩手顫抖着把唱片放了上去,當沙沙聲從喇叭裡傳出時,一股陰氣也同時從唱片周圍散了出來。
我沒有去管那些陰氣,因爲它並沒有讓房間變冷,也沒有往人身體裡面鑽的跡象,我只是專注地盯着它們,只要孫曉傑沒有受到什麼威脅,我就打算任由這些陰氣隨意亂飄。
很快,那個悠揚的男生從喇叭中傳了出來,這次他的歌聲聽起來輕快得很,節奏也比之前幾次都要快,有點兒歌的感覺,我的身體好像都要不由自主地隨着這歌聲打起節奏了。
但我控制着自己沒有動,而是將注意力強制地轉移到孫曉傑的臉上。
孫曉傑閉着眼睛,臉上的表情非常陶醉,她的手原本緊緊抓着唱片盒,歌聲一出來她的兩手立刻放鬆了下來。她也身體也不像剛纔那樣緊繃,兩腳好像也隨着音樂舞蹈了起來,肩膀有節律地一左一右地搖晃着。
小艾湊到我旁邊輕聲問:“這歌好聽嗎?”
“還行,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反正聽着很舒服。你完全沒有感覺?”我奇怪地問。
小艾衝我搖了搖頭說:“就只覺得很吵鬧,很煩,我不喜歡。”
我完全無法理解小艾現在到底是種什麼感覺,可能音樂對他來說只是些雜亂無章的聲響,在他聽來這歌聲或許更像是一個男人在扯着嗓子亂嚎,如果音量再大一點他或許真會被吵得整晚睡不着。
死亡助理把這張唱片交給我,又讓我找到孫曉傑,他的目的難道是希望孫曉傑教會小艾聽懂歌聲嗎?
我正胡思亂想着,忽然唱機裡傳出的歌聲發生了180度的大轉彎,原本輕快的曲子突然變得沉重、緩慢,我的全身也不由自主地一激靈,冷汗順着我的額角滲了出來。
我的反應與陰氣無關,我確定這只是因爲我聽到了那歌聲的轉折,在轉折之中似乎隱含着其他一些信息,一些讓我不寒而慄的信息。
漸漸的,歌聲的節奏越來越急,好像一個人在後面緊追着我,並逼得越來越近,我感覺自己好像要窒息了一般。就在我快要無法忍受的時候,那歌聲戛然而止,孫曉傑也猛地睜開了眼睛驚呼了一聲。
我趕忙到唱機旁邊將唱片取下來,然後問孫曉傑聽到了什麼。
孫曉傑遲疑了一下,然後擡頭望着我,聲音顫抖地說:“你的臉……你的臉……”
“我的臉?你看到我死了?”我略帶緊張地問道。
孫曉傑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將目光又投向了一旁的小艾。
我有些不耐煩了,於是催促她道:“你看到什麼了就快點說吧,死不死什麼的我根本就不怕!”
“好,我看到……”孫曉傑吞了兩下唾沫,這才終於把話講完整:“我看到他用一根錐子扎進你的後背了,眼神很恐怖。剛剛那聲歌所要表達的是……是信任與背叛。”
這個結果不禁讓我皺起了眉。
也難怪我會對剛纔那歌聲有那麼大的反應,生死固然重要,但被人揹叛卻更讓人難以接受。
我將目光投向了小艾,小艾卻依舊面無表情,他只是衝我冷淡地搖了搖頭說:“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如果我想害你,那絕對不會等到現在。”
對,過去和現在或許並不是殺我的最佳時機,死亡助理在謀劃着一些事情,我還記得駁王第一次露面的時候,他好像跟我有過一些我無法理解的交流,或許駁王復生需要一個特殊的祭品,而這個祭品就是我。
他會殺我,當儀式進行到最後一步時,艾生平一定會對我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