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熄滅了,我的眼睛一時還無法適應突然到來的黑暗,窗外星星點點的光亮並不足以照亮漆黑一片的辦公室。我喚窮奇回來,它並沒有抗命。乖乖地返回我的左臂,變成了我的左手。
我摸着黑走到牆邊找到了電燈的開關,不過燈並沒有亮,似乎剛纔那一場大火已經將燈燒燬了。我只能從百寶包裡拿出一把小手電,用這東西暫時充當照明。
屋子再次亮起來之後,我發現習麟已經走到了辦公桌旁邊,在不遠處的地上躺着一具屍體,屍體的右臂沒了。腦袋連帶着肩膀也都沒了,巨大的撕裂傷痕清楚地說明了她的死因。
窮奇吃人了!
“你的判斷是對的,就算你不這麼做我也會做同樣的事。”習麟回頭對我說道,語氣就像是在安慰我。
不過我並不需要他的這種安慰,因爲這個命令並不是我下達的,我當時只是想要阻止她,把她打暈,但窮奇並沒有完全遵照我的意思去辦,它自作主張地直接了斷了這女人的性命。
“是窮奇。還記得我左手上的這隻妖王吧?”我擡起左手對習麟問道。
習麟點了點頭--他當然會記得,那次在瘋人院對付不死老妖頭的時候他也在場,而且那老頭的亡魂也被他帶回去交給無常老爺子了,而小艾幫我換手的時候習麟就在一旁。
“昨天我跟變種朱雀交手的時候是窮奇幫了我,不過它開口說話了,而且一直在慫恿我殺人,這次它也是自作主張把那女的給咬死了。我也知道這結果其實並不能說是壞的。不過我總覺得這傢伙好像是個威脅,沒準哪天這玩意會趁着我不防備的時候偷偷溜出去吃人。”我把我所擔心的事情說了出來。
“你的咒術對它的束縛不夠?還是你那個徒弟小艾的方法有問題”習麟問。
“不是小艾的問題。”我立刻搖頭道:“在那之後我用我自己的方法重新束縛住了窮奇的魂,而且我掌控着它的真名,它應該沒辦法反抗我的。”我回答說。
習麟並沒有立刻開口,他沉默地看着我,平靜的眼神卻透出一股好像可以將人穿透的寒光。
“怎麼了?我身上有什麼問題嗎?”我略有些緊張地問道。
“或許是我在多心,但你確定你沒有想過殺了這女人嗎?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想法。”習麟突然問道。
“嗯……”我低頭認真地、仔細地回想了一下,在我判斷出房間裡快要爆炸的時候我第一個念頭是逃到靈道里。之後我又覺得這樣做是不行的。必須得阻止那個女人,還沒等我想出阻止她的具體方法我就看到習麟招出了惡鬼,再後來她就被窮奇咬死了,從頭到尾我並沒有要殺死她的想法,一點都沒有。
“沒有!一丁點都沒有!”我回答道。
“確定?”
“確定一定以及肯定!”我再次確認道。
“那就還是窮奇自身的問題,或許你應該考慮換一隻手了,你是個好人,窮奇這東西恐怕不是好人能駕馭得住的。”習麟平靜地分析道。
“要不,把它給你?你夠心狠手辣,它也許跟你能合得來。”我半開玩笑地說道。
習麟貌似認真地想了想,隨後竟點了下頭說:“這個可以有!如果哪天你覺得真的搞不定它了就去老爺子那,他們會幫你解決的。”
“好吧,那就等我覺得搞不定它的時候再說。”我有些敷衍地應了一句,因爲在習麟同意接收窮奇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其實有點不捨得把它交出去,或許是貪心作祟,這段時間這隻妖王左手給我帶來了太多的便利,突然讓我把它交給別人我還是覺得不爽,就算這個人是習麟也一樣會不爽。
不對!
該不會是窮奇在偷偷對我的大腦進行着暗示,讓我留住它別把它交給習麟吧?
我腦中突然冒出了這樣一個想法,不過它很快又被我搖頭否定了,畢竟山海經中對窮奇的描述裡並沒有提到蠱惑人心這一條,窮奇只是一頭兇惡的猛獸,僅此而已。
窮奇的事我並不想繼續糾結下去了,畢竟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在我的手上還拿着被窮奇咬下來的那女人的手臂,手機已經被燒壞了,不過我拆了這手機之後順利地拿出了裡面的卡,卡貌似並沒有什麼問題,而有了這張卡,想要查出她最後通話的那個人是誰應該並不算難事。
在離開之前,習麟召出惡鬼跟班將女人只剩一半的屍骨拽進了靈道毀屍滅跡,不過這女人的亡魂習麟並沒有找到,我也沒有見她出現,我問了下窮奇是不是它在咬死那女人的時候直接也將她的魂吞進了肚子,不過窮奇這時候卻跟我玩起了沉默,最後還是我喊它的真名對它下命令,它纔給出了應答,但它的回答卻是:沒有。休他團號。
我倆又在屋子裡四下找了找,習麟甚至動用了招魂鈴,但這辦法並沒能行得通,似乎她的亡魂在肉身消亡的同時便遁逃到了其他什麼地方,我猜那個地方可能是地獄。
最後,習麟將另外那個房間裡的劉旗和孫萌萌也都送進了靈道,只在屋子裡留下了一片幾乎被烈焰融化的殘骸。
離開這家之後,我倆立刻去找了九公主,並讓她幫忙安排人幫忙查一下我拿回來的這張手機卡。
九公主的辦事效率奇高,雖然已經是後半夜了,但九公主還是很快查出了手機卡的所有信息,包括機主姓名,最後聯絡過的號碼,以及那個號碼所對應的機主姓名。
這女人的身份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她就是個普通的個體戶,開了一家低效益的信貸公司,最後她所聯絡的那個人名叫張四的男人。雖然聽起來像是個假名字,但警方還是找出了很多跟這個張四相關的信息,其中就包括了他的家庭住址。
我們並沒有半分鐘的耽擱,在查到地址後立刻開車出發。地址是市郊的一處新建的高檔住宅區,我們只用了不到20分鐘就趕到了那裡,並順利進到了住宅區北側的別墅區。
張四的別墅在最靠東邊的位置,我們趕到那裡之後立刻分散開,由我和九公主去正門,習麟帶着他的百鬼跟班將別墅完全圍住。
九公主到了門口用力敲打着房門,並象徵性地喊了幾句“開門,我們是警察,有件案子需要您配合調查。”
她噹噹噹地一連敲了幾分鐘,旁邊幾家別墅都被敲亮了燈,甚至有人探頭出來看熱鬧了,可張四家裡始終沒有人應聲。
我示意九公主先回車裡去,因爲接下來我要做的事情肯定不是一名警務人員該做的,九公主在場多少有些不便,另外這個張四很可能也會使用一些特別手段,這可不是一名警察一把槍可以應付的。
九公主並沒有跟我爭辯什麼,她聽話地快速離開了別墅門口,我看到她回到車裡躲好了便拿出萬用鑰匙很快打開了別墅的門。
隨着別墅大門被我推開,濃密的黑暗也躍入我的視線。
屋子裡很乾、很暖,感覺並不像是無人入住的樣子,不過我在門口卻聽不到屋內有任何動靜。我進門後直接摸到了牆上的開關,並打開了燈。
房子瞬間亮了,可是留給我的卻只有一片空空蕩蕩。
玄關、客廳,到處都是空的,什麼傢俱都沒有,我進到屋子裡用最快的速度把整個別墅所有的房間都檢查了一遍,結果我只在一個房間裡找到了一張彈簧牀,以及簡單的被褥,其他什麼都沒有,這房子完全是空的。
從別墅正門出來之後,我衝九公主搖了搖頭道:“屋裡沒人,傢俱什麼的也沒有,可能這邊只是一個庫房。”
習麟這時也從別墅後身繞了回來,並告訴我剛剛並沒有任何人從別墅裡出來,估計要麼這別墅壓根沒有人住,要麼就是住在這的人在我們趕過來之前就離開了,畢竟那女人的電話已經撥出去了,這個張四也應該有所警覺了。
因爲旁邊別墅裡住的人已經出來了,所以我們乾脆就過去跟他們聊了幾句,問了下他們知不知道住在那空別墅裡的人是什麼樣的。
三個人的回答差不多,住在這裡的是個50多歲的中年男人,貌似是獨居,因爲他們並沒有看到有女人和孩子在別墅裡出入。
這男人沒有車,平時進出都是步行,具體幹什麼工作的他們都不知道,只知道這男的白天很少出門,每次出門都要等到太陽落山,而且他從來不跟任何人說話,始終板着個臉。
另外,這男人的臉色蒼白得很,頭髮還總是齊整整的向後梳理的,再加上那一身黑色的西裝以及晝伏夜出的生活規律,給人感覺好像是西方電影中的吸血鬼。
從鄰居那裡瞭解完這些情況後,我們又去找了社區的保安,讓他們調出監控錄像看一看。
監控是有的,但並沒有專門對準張四那棟別墅,不過保安很快便衝着屏幕指着道:“這就是住在a8的那個男的,我記得他叫張四。”
在屏幕上一個黑西裝大背頭的男人匆匆在人行道上走過,就像那些鄰居描述的一樣,這男人看起來真的很像吸血鬼。從監控上顯示的時間來看,我和習麟剛搶下那女人的手機,這男人就從別墅裡出來了,估計他應該不會再回來了。
而就在我看着屏幕上顯示時間的角落時,那男人突然站住了,並且擡頭望着監控攝像頭的方向,那感覺就好像他在透過攝像頭看着我一樣。
他衝着攝像頭笑了一下,並且張合着嘴,好像在說些什麼。
我連忙問保安能不能把錄像放大,保安立刻按我的要求操作了,並且將錄像重放了一下。雖然畫面看起來有些模糊,不過那大背頭所說的話我卻能看出個八九不離十,他在不停地重複着一段話,內容是:“他在地獄等着你,亡者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