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驚蟄。
狂風驟雨滔天傾覆,帝京長安在風雨中飄搖。
元德寶殿中門大開,唐親王李淵攜領李淳嵐、雍紅蓮,緩緩踏進殿內。在司禮太監指引下,穿過幕閣,越過瓊池,來到皇帝寢宮正室前。
此刻,寢宮內雖然遍佈燈火,明珠生輝,但卻彷彿籠罩着一層朦朧霧影。室內的光線,帶着一絲幽暗。
前方盡頭,廣大奢華的皇帝寢牀旁邊,左右各站着兩個中年人。雖是表情沉肅,但皆是氣質卓然出衆之相。
左側那人身高接近兩米,虎背熊腰,身穿半套金雕玉琢般的烏金鎧,顯得神威凜凜。他負手而立,氣勢含藏,有若淵渟嶽峙。
此人正是皇城禁衛大都督,韓傑琥。
韓傑琥出身韓閥,而韓閥此前因是大皇太子黨,而遭受貶抑。但隋皇楊堅仍是信任韓傑琥,繼續讓他留任禁衛大都督。
韓傑琥對面那人,是個五旬年紀,相貌清淡,身穿樸素麻袍,氣質顯得莊正守肅的男子。他雙手攏在袖中,腰側佩戴着一枚白玉小葫蘆,隱隱有藥香氣微微瀰漫。
這位先生卻是皇宮太醫院總管,藍採鶴。
韓傑琥和藍採鶴一左一右,陪侍在皇帝寢牀邊。而在寢牀不遠側,則是站着一位相貌俊逸柔和,氣質顯貴的青年皇子,正是當今新太子,從前的晉親王,楊莞。
楊莞的臉色上帶着一絲憂慮,默默關注着寢牀上。
司禮太監靴聲輕微,躬身快步而入,到了寢牀旁邊,恭敬道:“陛下,唐親王見駕!”
皇帝寢牀上,隋皇楊堅氣色有些虛弱,斜靠在錦枕上,淡淡擺手道:“宣,韓卿和藍卿留下,太子回宮去吧。”
司禮太監趕緊領旨。
楊莞立即躬身施禮,輕聲道:“兒臣告退,祈願父皇早日安康!”
“去吧,近日長安雷雨傾覆,注意安撫民生。”隋皇楊堅對楊莞說道。
“兒臣遵旨。”楊莞躬身施禮,轉身離開。
唐親王李淵已經攜同李淳嵐和雍紅蓮,緩緩而來。
“見過李王叔!”楊莞至禮。
雖然楊莞是太子,但在輩分上,唐親王李淵是他的表叔,該有的禮儀還是要有,這是規矩。
“嗯,太子早點安歇。”李淵頷首至禮,與楊莞擦身而過。
楊莞對着李淳嵐和雍紅蓮,注目至禮,然後飄然離開。
“微臣見駕。”
李淵來到寢牀不遠的正面,躬身施禮。
李淳嵐和雍紅蓮,則是站在李淵的背後,微微至禮。
此世間雖然修行者是頂巔力量,但王室皇權關乎民生,應有的尊重還是要維持。而且國家安危和修行者派系,也有着許多微妙的聯繫。
“給李王卿賜座,國師賜座、紅蓮宗師賜座。”楊堅輕聲說道。
立即有司禮太監過來,給三人備上錦凳。
李淳嵐是道門6榜“玄微知守”,雍紅蓮是佛門6榜“六道羅漢”,如此實力身份,在小派系已可稱宗主或大宗師。
三人坐下後,李淵說道:“陛下,微臣前來交旨。”
楊堅臉色微微一沉,說道:“那個孽子怎樣了?”
“微臣已經去探訪過廢太子楊詠,他被幽禁東宮,有微臣安排警戒看守,陛下請放心,不會有任何差池。”李淵回道。
“哼,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朕的天下遲早是他的,爲何他要逼朕?難道這皇位,朕還沒給,他就偏要搶......咳......”
楊堅說得有些激動,臉色潮紅,頓時咳嗽起來。
陪侍在寢牀邊的藍採鶴,伸手在腰側白玉葫蘆上,輕輕一拍。頓時一片清霧繚繞在牀邊,楊堅的臉色再纔好轉,精神了許多。
“陛下保重身體,避免燥怒。”藍採鶴淡淡道。
楊堅微微點頭,靠在錦枕上坐好,又看向李淵說道:“李王卿準備得怎麼樣了?朕的祈年延壽之法,是否可行?”
李淵說道:“有李淳嵐國師的吉光之兆加持,有紅蓮首座的六道之術看護,再加上藍採鶴總管的醫術妙手,祈年延壽之法,已經可以開始了。”
楊堅頓時大喜,說道:“李王卿既是如此有把握,幾位宗師皆在場,那就開始吧!”
隋皇楊堅對李淵是絕對的信任有加,不僅因爲是母族表親,也不僅因爲李閥對皇室貢獻大,還有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爲李淵能幹、穩重、忠誠,而且並非修行者。
這所有因素加起來,楊堅纔會將舉國軍兵重任,交由李淵執掌。而且一掌就是數十年,聖眷不變,隆恩不減。
“微臣遵旨!”
李淵站起身,打個手勢,立即就有司禮太監,擡進一副青銅般色澤的桌案。上面以明黃薄布遮蓋着,顯得非常神秘。
另有幾個太監過來,圍着青銅桌案,擺上黃金燭臺、各色飾品,然後是香爐、玉鼎、朝笏等諸般繁複之物。
楊堅滿懷期待地坐正,凝視着眼前的青銅桌案。
韓傑琥微微向前半步,侍立在楊堅身旁,冷靜地看着。
藍採鶴則依然是雲淡風清的模樣,雙手攏在袖中。
李淳嵐站起身,走到青銅桌案前,嚴肅站立。
所有安排已經完畢,除了寢牀前這些重臣宗師,其他人盡皆退避。寢宮門關閉,外間寶殿門關閉,一片寂靜。
“微臣準備開始了,請陛下稍安。”李淵微微一笑,站近青銅桌案,伸手準備揭開上面的明黃薄布。
此刻,同樣是起身站立,隨在李淵身後的雍紅蓮,則是滿腹的疑問。
先前李淵所說,“有紅蓮首座的六道之術看護”,純屬虛妄。李淵從未跟他說過,什麼祈年延壽之法。
李淵的手已經搭上了明黃薄布。
“且慢!!”
韓傑琥一聲清喝,立即踏步而出。
“王爺,我來揭。”韓傑琥看向李淵,沉聲道。
坐在寢牀上的隋皇楊堅,臉色欣慰,點點頭。
李淵的眼中,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異芒,微笑頷首,說道:“也好,韓大都督請!”
說着,退開一步,含笑站立。
韓傑琥伸出手,搭上明黃薄布,正要揭開。
“慢!”
隋皇楊堅突然說道,然後輕輕拍拍牀榻,向身後道:“韋公公,你與大都督一起輔助揭示。”
寂靜安寧,宛若夜幕的寢牀後,漸漸浮出一個身影。
是個白髮蒼蒼,但梳理得一絲不苟,身着深灰素袍,形貌枯槁,宛若風中殘燭般的老太監,緩緩走過寢牀,來到青銅桌案前。
“見過李親王。”韋公公沙啞聲音說道。
李淵的臉色有了一絲訝異,但隨即恢復平靜,笑道:“近年傳聞韋公公已逝,本王還傷心了許久。想不到,韋公公仍是如此矍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