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這根禱祝光絲的內在光蘊,帶着隱隱黑色。
以殷鋒此刻執掌神國的目光,一眼就能看出,這根光絲內蘊中的黑色,代表着妖魔詭怪的“孽瘴”。
也就是說,這根光絲源頭的禱祝者,要麼是妖魔詭怪的“後裔”,要麼被“孽瘴”纏身,要麼和妖魔詭怪有極大的關聯。
殷鋒清楚知道,自已擁有的神國,相對應的禱祝者,絕不可能是妖魔後裔,只可能是人族。
那麼就只剩下“孽瘴”纏身、和妖魔詭怪有關聯,這兩種可能。但是“孽瘴”纏身的禱祝者,由於意念被限制,禱祝之言不可能會上達神國。
最後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個禱祝者,和妖魔詭怪有極大聯繫,或者說,和妖魔詭怪有合作關係,所以禱祝光絲中,被染上了“孽瘴”。
除了這個令殷鋒感興趣的特點,這根光絲還有另一個特點,就是和旁邊的禱祝光絲,有明顯的隔離。甚至它顯露出孤傲的特質,很明顯有意避開匯聚點,獨自倔強地在旁奮進。
殷鋒分析,這根微黑光絲的禱祝者,在性格上,或者在修行觀念上,屬於“孤狼”。但是它表面禱祝的霞光很耀眼,代表着成爲修行者的信念非常重。
“一個有趣的人,生於黑暗、行爲孤傲、卻有着強烈的信念和意志......這是主角型人格啊......是否給他一個機會?”
殷鋒饒有興致地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
只需要他伸出手,輕輕一拈,就能給予這個有趣的禱祝者,一個希望,一個幸運機會,一個來自神靈的恩賜!
好吧......或許改變你的人生,真的會很有趣......殷鋒有了決定,緩緩地伸出手,遙遙對準這根微黑的禱祝光絲,輕輕拈起......
............
四周是令人絕望的黑暗。
這是一條污水橫流,極其骯髒的洞穴。到處都是詭鼠和烏血蝙蝠的屍骸,惡臭的氣息瀰漫。甚至還有被撕扯成碎塊的人族骸骨,散落在各處。
狄飛的身體儘量蜷縮成一團,擠在各種污穢中,避免自已的氣息外泄,被那些搜尋的河匪們發現。
“絕不能當河匪!如果被抓,一定要想辦法逃走!阿飛,記住,只有離開地底暗河,才能算是真正的‘人’!”
部落長老的話,依舊如往昔一樣,繚繞在狄飛的耳邊。
他咬了咬牙,重重掐緊胳膊上的傷口,讓劇烈的疼痛令自已更加清醒。然後,他看着手腕上,那已經髒成黑垢一片的手鍊。
這一串手鍊,制工極其粗糙。總共十顆不知名的骨珠串聯一起,以獸筋爲線,從他出生起,就戴在手上。
這是母親留下的唯一遺物。
每次在絕望時,只要見到這串手鍊,狄飛的心裡就會有一絲溫暖。能夠支撐着他,在這個可怖的地底世界裡活下去。
“神靈在上,願您的光輝灑遍世界,驅散地底的黑暗。讓所有的叛民都得到救贖,見到陸地的光芒......”
狄飛手握鏈珠,默默而虔誠地禱祝着。
這是母親教會他,並且必須要深記的禱詞。任何時侯,都要進行禱祝,期盼着神靈光輝的降臨,獲得救贖。
而且,部落的長老也多次教導,常年禱祝,幸運者會得到神國神諭,開啓體內的“封神榜”,成爲真正的修行者!
狄飛的眼中閃爍着深深的仇恨與痛苦。
當年部落被毀滅的情景,族人們慘死的情景,又再浮現。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抓着手鍊上的鏈珠,試圖讓自已平靜。
已經八年了,距離他逃過那場屠殺,已經八年了!但是,他仍然沒有開榜,沒有獲得神國神諭!
成不了修行者,就無法獲得力量,無法復仇。
他在這個地底世界,流浪了這麼多年,見證了無數黑暗與殺戮。他屢次被河匪抓壯丁,又屢次逃脫,若不是謹記着長老和母親的教導,可能他也已經墮落了。
“還有希望嗎?”
狄飛壓抑地喘息着,靠在骯髒的土壁上。他很累,真的很累,獨自一人在這個可怖的地底世界,不墮落,而又活下去,很難,很難......
就在這個時刻,突然狄飛渾身一震!
他心靈深處,那幾乎乾涸的深處,驟然閃現出光輝!
彷彿是無窮無盡的雲霧霞光將他籠罩,然後一股威嚴凜然而不可仰視的意念,瞬間將他壓制。無聲無形之中,轟隆隆宏偉如雷霆的宣言,響徹在狄飛的腦海中:
“神諭之下......封神榜開......”
狄飛立即身體緊繃,帶着劇烈的驚詫和喜意,緊握雙拳看着周圍。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已居然開榜了!
霎那間,體內涌出一股神秘力量,再次將他籠罩。然後,他整個人彷彿“脫殼”,隨着雲蒸霧涌,不斷地向上升騰......
............
殷鋒拈起那根微黑的禱祝光絲,然後擡眼,看向遠處西域浮陸。果然,一個小人,在雲霧之中,緩緩現身。
狄飛不可置信地瞧着眼前的一切。
他極力壓抑着自已的驚異,警惕的眼神掃視着周圍。他發現自已處身在浩瀚無垠的雲海裡,遠近皆是霞光蒸繞,而在最前方的遠端,有萬千光輝照耀,奪目欲盲。
矗立如遠古神話殿堂的大殿,巍峨參天般,映入狄飛的眼瞳。他所有的驚異和警惕全被擊碎,這一瞬間只有無盡的震憾!
母親和部落長老曾經的教導,浮現他的腦中。
“神國!這是神國!!”
狄飛悲喜交加,立即虔誠地匍匐在雲霧中。多年的壓抑和不屈,終於在這一刻得到釋放,他眼含熱淚,顫抖着,竭力吶喊:
“神靈在上!請接受卑微者的敬意,救贖卑微者,走出黑暗......”
而在遠遠的另一端。
魯寶山已經察覺到異相,偷偷瞥眼,極力眺望,終於是見到雲霧之中,又有一個人影浮現。
“還有人能夠進入神國?”
魯寶山驚疑不定,但心裡卻有一絲失落。
“原來我不是唯一的天選之人......”他定了定神,保持着虔誠的姿態,但仍是撇着眼光,關注着那個新人。
殷鋒打量着狄飛,發現他身上非常髒,布片似的服裝混合補丁,胡亂的纏着遮體,甚至都稱不上是衣服。
果露在外的肢體上,到處是傷痕傷疤。腳上赤足,手腕上是一串污垢遍染的骨鏈。滿頭烏黑的亂髮,臉上從眉角到鼻樑,是一道明顯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