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溪鎮的一夜,我沒有入睡,而是親自帶頭在住宿的小院子裡站哨,雖然敵人剛剛纔遭受了一番慘敗,但小心駛得萬年船,必要的警惕還是要的,畢竟事關全體隊員性命攸關的大事,可不能麻痹鬆懈。當然一開始幾名隊員是極力反對勸阻我這一屈尊之舉的,但我心意已決,他們也只好感動中帶着無奈表情的在我命令下,每一個時辰輪換兩名隊員同我一起巡夜。包括無名在內的幾名隊員本來自願留下來陪我一起站崗,但都被我勸退了回去休息。
我這麼做雖然有點做秀的因素在內,但主要還是因爲我最近一段時間精力有些過分旺盛,睡眠日漸減少的原因,加上老婆阿秀又跟劉婉兒同睡了,讓我一下子有點不適應,還不如不睡的好。
一夜平靜的過去了。
站到天色微明的時候,我纔在輪換隊員的一再勸說下回房睡覺。
醒過來起牀洗漱時,衆隊員也纔剛剛起來,而隔壁兩女在我敲了幾下門後卻是沒有什麼迴應,想來因爲昨日旅途疲勞加上受驚過度,兩人都還睡得正香。
招呼着起來的幾人一起去大廳吃了早點,剛端起掌櫃殷勤端上來的茶水漱口時,卻聽到客棧外,傳來一陣馬蹄之聲,聽其響動至少有十來匹的規模。
身邊的護衛隊員,不待我吩咐,紛紛起身手按刀柄,把我圍在了正中間,目光齊齊看向客棧敞開的大門處,一臉的戒備之色。
“聿!聿~”
一連串的拉繮收馬聲在外響起,同時也在大門口捲起了一陣塵土。
一名店小二很有服務意識,不顧剛剛捲起的塵土,就跑了出去迎賓。
“幾位客官。是住店還是歇腳吃飯?”店小二殷勤的招呼起來。
“你們客棧這兩日可有從北邊來的客官入宿?”
一個還算比較平和地聲音響起。不過,這人的問題問得有些白癡,店小二不由嗤笑出聲:“咳咳,客官瞧你說的,我們客棧幾乎每天都有從北邊來的客人入宿。”
聲音的主人顯然在壓抑自己的怒氣:“那你這兩日有沒有見過一位身高大概在八尺左右,留着短髮,面目俊朗,鼻直口方。歲數大概在二十五歲左右的謝姓公子經過?”
我聽這人如此詢問,十有八九肯定對方要找的人就是自己,心下不由一緊,接着一股怒火騰地竄起。這些人還真是欺人太甚了,昨日纔剛剛搞了老子一個伏擊,今天又明目張膽地打聽起我的去向來,還真是一個個不知死字怎麼寫。
“這……恕小人一時沒留意。”店小二昨天可是收過我一兩銀子打賞的,哪有膽子在我面前就把我給賣了。
“哼!你最好說的是實話。不然有你好看。”
“門外的朋友,找的可是我謝某人?”我嘴上客氣的衝着外面招呼了一聲,心下卻是計較好了待會廝殺時儘量避免損壞店內桌椅,以及留下兩個活口討取口供的念頭。
店外一下子急步走進來十數人,個個身佩刀劍。當先一人一副大戶人家子弟地華服打扮,年紀約摸在二十歲上下,長得脣紅齒白,勉強算得上是個美男子。而他身旁的其餘人都是武士裝扮。個個長得也算是彪悍。毫無疑問,這位華服公子是這羣人領頭的。這些人一見我方都手按刀柄,虎目以對,蓄勢待發的樣子,齊齊在門口處駐了足。
“這位公子可是從十里集而來,往京城而去?”華服公子很是客氣的衝我拱手一禮,小心詢問。
“正是!”我正襟危坐,冷冷地盯視着他。打算跟他一言不合後。就當先上前擒住他,逼問出想要我命的幕後黑手是誰。
華服公子臉上顯出驚喜之色,當即朝我深深一躬:“那你一定就是謝安平先生了?晚輩可是仰慕先生多時矣。”
我剛剛暗中鼓起來的勁道,在他這一說下頓時泄盡。讓我很有一種一拳打在空處的氣悶之感。
“仰慕我!?”我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有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奶奶的!難道我在十里集謝大善人的名頭,已經讓這位看似貴族子弟的外地人達到高山仰止的地步了。
“先生學富五車,博達通文。正是吾輩讀書之人學習的前輩高人。晚輩末學後進。項成文,字子川。先生以後可以直呼我子川就行。”看得出來這位叫項成文的華服公子是真的很高興,臉上堆滿了開心地笑容,像是揀到金元寶一樣。
“先生,可不可以借一步說話?”這位子川很是恭敬的向我請示。
我一聽他扯到我的“學問”上,不免呆了呆,但聽他自稱姓項,是國姓,心中不由靈機一悟,馬上點頭答應,站起身把他帶到入住院子的臥房裡,讓手下各自退去。
“晚輩代家祖父向先生問好。”項成文又是十分恭敬的向我躬身一禮。
我向他輕輕一擡手,故帶驚奇的問道:“你家祖父?”
項成文點點頭,笑道:“晚輩祖父就是當初跟先生一起喝過酒,得先生一首千古絕妙贈詩的送別之人。”
“啊!莫非令祖是……”
“正是!”項成文沒有讓我把話說完,就截斷了我的話,“家祖目前還在異國公幹,不過,晚輩在半個多月前收到了他捎回來地一封家信,信中家祖對先生推崇備至,囑託家人在日後先生到京城之時一定要好生招待,更是附寫了先生當初贈予他地送別詩一首。晚輩有幸拜讀先生曠世之作,一連數日都夜不能寐,每每念及先生的高才,真是即羞愧即欽佩。”
聽完他這一番說辭,我立即就把他劃入了書呆子地行列,心下不由對他看輕了許多。
“寥寥數十字的偶得之作。子川你不必太過在意。”我見他不願說破自己小王爺的真實身份,也懶得去計較對他的稱呼,大咧咧地就照他先前地說明,直接叫起了他的字。
“先生還真是謙遜之人。唉!寥寥數十字?晚輩讀書十幾載卻無幾字所得。”項成文自嘲似的搖着頭,一臉的頹喪之意。
我見他如此一副酸臭文人的做派,半天也沒切入要害,說明他找我的來意,心下漸覺不耐。於是乾脆問道:“子川,你從京城大老遠一路來尋我,可是有何要事?”
經我這一問,這位書呆子纔剛剛醒覺似的拍了自己一下腦袋,連忙對我說道:“先生,晚輩從京城得到消息,聽說朝廷有人可能要對先生不利,還請先生日後在行途上多加在意。小心提防纔是。”
香蕉你個疤瘌!我心下不由大罵!他若是提早那麼十幾個小時給我通風報信,我一定感激他萬分,但現在時過境遷,老子都損失好幾名手下了,纔來“馬後炮”。實在是讓我可氣可恨的很。
“晚輩今次來地匆忙只帶了府裡的十五名護衛,但他們無一不是百中選一的好手,若是先生不嫌棄,就讓晚輩一路與先生同行返京。”項成文一臉誠意的看着我。
“咳。子川你大概還不知道,就昨日黃昏時分,我的車隊就遭到一夥不明身份黑衣人的伏擊,好在我命大逃過了一劫。”
“什麼!?”項成文驚叫出聲後,接着就是一臉自責懊惱的表情,“唉!都怪晚輩不好,若是晚輩能早點得知消息,早點趕來通知先生就好了。”
你才知道?我心下暗罵。嘴上卻說道:“這個怎麼能怪子川你呢?只能怪我自己運氣不好,子川你能一路從京城趕來給我報信,我是十分感激的。”
“唉!怎麼說晚輩都是有一定責任地。先生請給晚輩一個彌補的機會,接下來的路途中,晚輩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證先生一路上的安全。”項成文當即一臉堅決之色的向我請命。
我對他地這份表態嗤之以鼻,老子現在天生神力,手底下又是高手如雲。哪還會需要他這區區十幾人來保護?本來免費的還好說。但想到若是答應下來,以後一路上要供吃供喝供住的招待這十幾口人。那可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咳,子川你地心意我領了。但是你身嬌肉貴,完全沒有必要跟我一起冒險。若是你萬一有個什麼閃失,我以後可不好向你家人和祖父交待。”
項成文信心十足的說道:“先生放心好了,晚輩雖然是讀書之人,但從小就習練家傳劍術,自保肯定是沒有問題的。”
我有點懷疑的打量了一下他稍嫌單薄的身子,又看看他腰間懸着的那柄佩劍,劍長大概兩尺左右,劍鞘上鍍金鑲玉,劍柄上更是嵌着一顆紅寶石,怎麼看他這把佩劍的形象藝術品多過於殺人兇器。
“子川,我相信你有自保的能力,但爲了你地安全,我們還是分開走比較好。你放心好了,我昨晚已經派人回去增招護衛去了,今天之內他們就可趕到這裡。有了這些人手加入,對方肯定不會再輕舉妄動。”
“哦,那先生這次增招的人手大概有幾人呢?”項成文有點好奇的看着我。
“至少有百來十人吧。”根據我的猜測,老爺子知道我和自己的寶貝孫女遇險,肯定會讓老豹帶來百多名隊員來。
項成文明顯的呆了一呆,接着輕笑道:“那看來是晚輩多慮了,先生既然能招來這麼多人手,料想敵人若不是有十足把握的話,是不會再來進犯了。”
我趕忙岔開話題,“子川,你說朝廷有人要對我不利,可知道是何人?我平時在十里集可是安分守己奉公守法的老實生意人,不可能得罪朝堂上地官老爺呀!”
“這個……晚輩也是隱約聽朋友說起,爲策先生安全也沒細問就急匆匆地趕來了,具體是誰,只能等回到京城之後,再做詳查。”
我有點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哦。那如此,還請子川你到時能幫我仔細查查,我謝某人雖然只是一介平民,但此次可是奉了聖上地聖諭進京覲見的,這夥人如此明目張膽要殺害與我,這是明顯地蔑視皇上的天威,是大不敬之罪。等到了京城見了天顏,我一定跟皇上好好說說這次遇襲之事。”
“先生萬萬不可!”項成文一臉慌急的說道。
“爲什麼不行?”我故作一臉疑問的看着他。
“這個……此事晚輩雖然聽到傳言是朝中之人所爲。但還不能完全肯定,先生要是在查實未清之前就向聖上說明,可就有誣陷朝廷命官的嫌疑了,實非智人所爲。”
我不無不可的點點頭,“子川,你說的對,還是等你幫我查清是何人所爲之後,我再找他算賬。哼哼!我謝某人雖然是一介平民。但手底下多少還有幾個死士,他既然想要我的命,我當然也不會跟他客氣。”
項成文顯然被我陰惻惻地表情嚇住了,臉色一時變得有些難看。
我緩和了臉上的表情,微笑道:“子川。我到了京城可是人生地不熟的,到時還要你多費些心纔是。”
“那是當然,家祖上次在信中可是叮囑過的,先生這次到了京城。一定要住到晚輩家中來,晚輩家父也是急於與先生一晤的。”
聽他這一說,我心下不由大喜,這次讓老豹回村增招之後,我們一行的人數可就有一百多人了,這麼多人姑且不論能不能在京城找到合適的大客棧入住,單單一天的住宿費和伙食費就是一筆不小地花銷,若是帶着這羣人都住到了王爺府去。那可是給自己節約了一大筆的費用。
我想也不想就一口接受了他的邀請,“既然你兩位長輩如此擡舉於我,那等我到了京城後,就到貴府叨擾幾日了。”
“哈哈,歡迎之至!”項成文一臉的豪爽氣派。
兩人又在房中看似融洽的攀談了好一陣子,間中項成文一力攬下了等我到京城後給我當免費導遊地活兒,讓我更是高興非常。送上門的便宜不佔,那我可就有點對不起自己了。
直到項成文又酸氣上冒。跟我大談他對當今士林文壇的一些看法。以及他對《論語》某篇的見解,我一個頭聽得兩個大。當即表示要“更衣”上廁所,把他一起送出了門去。
在門口,這位突然出現地小王爺表示,既然我一路無須他帶來的十幾人保護,也正好他在京城還有一些急事等着去處理,所以他就向我先行告辭,先走一步,並且再次叮囑我,到了京城後一定要去他家做客。我當然很是樂意他的主動離開,當即再三保證到了京城後一定去他們家住,熱情的把他送到了小院子門口,客氣的跟他拱手作別。
送走了項成文,我也不“更衣”了,敲開了兩女的臥房,可惜正好有劉婉兒這個大燈泡在,讓我難以享受獨自跟阿秀在一起的“幸福時光”。我心下不由有些後悔當初讓這位“大燈泡”跟來的“英明決定”。
“夫君,你剛剛接待地是何人?妾身問了虎子哥,他也說不清。”阿秀有點好奇的看向我。
我給了她一個眼色,輕描淡寫的說道:“是京城的一位朋友。”
阿秀略一思索,便即明白了過來,不再跟我深談。
“夫人,你看這個,要不要等增援的人手過來後,我派出一半的人手先送你們兩人回村子去?”我斟酌着說出了自己的想法,這往後的一路上還保不準有什麼意外險情,我倒是藝高人膽大不怎麼擔心自己,但身邊留着阿秀實在是讓我有點束手束腳,提心吊膽地感覺。
兩女齊齊一呆。
“夫君,是不是你覺得妾身拖累你,讓你覺得累贅了?”阿秀說話時,眼眶已經發紅了,儼然一副即將要哭地架勢。
我不由一陣頭疼,阿秀以往對我可是千依百順的很,這一次也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藥了,在明明知道前方還會有危險地情況下,看她的意思居然還想跟我一起上京。
“沒有,我絕對沒有這麼想。”我連忙矢口否認,心裡卻是加上了一句“纔怪!”
“我只是覺得你們回村子去比較安全一點,再說上京路途遙遠,你們女人家的出門在外可是不方便的很,昨天你不就暈車了嗎?”我找着適當的理由,企圖勸說她們回去。
阿秀據理力爭道:“夫君,你讓妾身回去,妾身在家中又要整日惦記着你的安危,怎麼能安心呢?我們都走了這些路程了,再回去不是白受了這番辛苦嗎?”
我見她都這麼說了,知道再多說也沒有什麼用,她上次的倔驢脾氣我可是已經領教過一回了。我有點求助似的看向正在一旁看好戲的劉婉兒,希望她能代爲勸說,卻見她一副視而不見的把頭撇向了另一邊。
“那好吧,你就繼續跟着上京好了。”我有點無奈的看着她。
阿秀得勝似的向我展顏一笑,劉婉兒則在一旁一臉羨慕和敬佩之意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