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雖然很想站出來反對,搬出皇上曾經頒下絕不立後的詔書,指責皇上出爾反爾,言而無信。但事已至此,環環相扣,水到渠成,已是民心所向。
他們再這麼做就是螳臂當車,忤逆的不僅僅是聖意,更是天意和民意。
謝知禮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江月白成爲皇后站在皇上的身邊。
冊封禮畢後,李北辰爲了進一步拉攏羣臣,宣佈今日第一輪出現花開異象的四名少女,馬上進行體檢,如果合格,今日即可入宮上班,第二輪的兩位初封爲P5婕妤,第一輪的兩位封爲P9嬪。
P5婕妤離妃位僅兩級之遙,可見規格之高。沒辦法,是天選的后妃。品德什麼的不好說,聰慧靈活是肯定的。
被選中的少女及家人皆喜不自禁。
謝妃也出現了異象,被晉封爲德妃,位列四妃。
又命欽天監把今日來參選少女的八字留下,挑選八字福祿雙全者,經過宮正司挑選合格後入宮。
總之就是見者有份,皆大歡喜。
典禮結束後,幾乎人人都是喜氣洋洋,讚歎今日所見之殊勝。
江月白回宮後,沒有回梧桐居,而是回了永和宮。
按道理來說,江月白如今封了皇后,應該住在坤寧宮。但坤寧宮如今還停着皇后的棺木。李北辰的寢陵還未修建好,謝可薇便無法作爲陪葬位進行安置,只好暫時先停放着。如果今日就強行將棺木挪走,恐怕會激起不必要的風波,節外生枝。先讓皎皎坐穩後位再說。
不過江月白並不願意搬去坤寧宮,兇殺案現場,總覺得陰森森的,很彆扭。
回去後被要求換了身硃紅的衣服,重新梳理了頭髮,插上九尾鳳釵,迎來了赭紅色龍袍的李北辰。
這幾天,他們住在梧桐閣。李北辰讓素素帶着宮人把江月白住的地方好好佈置了一番,要求吉祥喜慶又不失莊重。
衆人只道是娘娘即將要回宮住,皇上想給娘娘個驚喜,沒想到娘娘再次回來竟然已經是皇后,一個個喜得合不攏嘴,恭喜的話說了一籮筐。
他們之前的簡版洞房花燭也是在這個宮裡。那日是他們的第一次,還是白天。沒想到今天封后回來的地方還是這裡,頗有舊夢重溫的感覺。
李北辰竟然還安排尚儀局舉行了同牢合巹禮。
牢是指祭祀的肉,兩人一起食用祭祀過的肉。再端起酒樽交手挽着喝酒。
禮畢後,所有人都退了場。
在門闔上的一瞬間,李北辰即轉過身來,擡起江月白的臉,輕輕地在她嘴上輕輕一點。
“喜歡嗎?朕的皇后?”李北辰期待地望着江月白,心裡滿是幸福。
江月白點頭,臉色微紅,“謝謝皇上。”
她完全沒想到今日會直接冊封。
“那還不誇誇你老公?爲了保證今天萬無一失,我可是琢磨了兩天兩夜。昨晚半夜頭巨疼。”
李北辰說着指了指腦袋,“快來獎勵下我。”
“怎麼獎勵個法?”
李北辰把臉偏過來,“親我一下,叫聲老公。你現在可是我媳婦兒了。”
聽到“老公”這兩個字,江月白的臉更紅了。
她只感覺心裡在打顫,“大臣還在等着你開宴。你快去吧。”
看着江月白這番如同含羞草般的模樣,李北辰臉上一熱,心頭滾起了熱浪,他在江月白的臉上啵了一口,“好。你先休息會。朕先走了。”
一轉身竟然撞在牀柱上,簡直都不知道怎麼撞上去的。
江月白忽地勾了脣角。
李北辰對她咧咧嘴,掉過頭,再大步流星往外走,又砰地一下撞在桌角上。
啊。大腿那個疼啊。
他扶着桌子,痛得齜牙咧嘴,自嘲地看向江月白。發現江月白一臉嘲諷地望着他。
兩人相視一笑。
李北辰離開後,江月白查看系統。
好傢伙,剛剛聽到系統叮咚叮咚一陣播報,原來獎勵了這麼多亂七八糟,奇怪無比,各式各樣的東西。不過既然是宮鬥系統,就別指望它有多正經。全都是爲宮鬥服務的。當然各種育兒大禮包,還是挺正經的。
【恭喜宿主已經達到人生巔峰!】
江月白美滋滋地看着系統界面。所有的任務裡面,只剩最後一個,那就是壽終正寢。這個時候才品過味來。當太后不是她的核心KPI。她的兒子們當不當皇帝不重要,只要她能活到壽終正寢就行了。
是不是可以生完了娃,把孩子留下,扔給他們的爸爸,自己回江南隱居?這後宮可是最危險的地方。一不小心小命就玩完。
她正這麼想着,突然感受到肚子一陣翻滾着的胎動。孩子們似乎感受到了她拋夫棄子的幸福生活,都在舉着小腿表示抗議。
她拍了拍肚皮說道,“算了算了。先在這裡呆着吧。”
臣子們都很體恤皇上的心思,恭賀一番,小酌幾杯後,就陸續離了場。大家都挺開心的。
除了袁監正以外。
他不知道爲何從前幾天開始失眠,到了昨晚實在撐不住了,喝了點酒助眠,結果一覺醒來,已是大中午,早就過了選後的良辰吉時。
等到他穿好衣服,帶好道具,奔赴太廟時,人已全部散場。留着太廟打掃衛生的,跟他描述了今天的殊勝場景。
袁地祺一聽壞事了。謝知禮沒選上。她該很傷心吧。他以前許諾過一定會幫她。畢竟她是他遠房表妹。
只是自己從未醉酒昏睡到這種地步。
而寧貴妃身上竟然真出現了祥瑞氣象,這麼多人都親眼見證,不會作假。
或許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他一個人站在秋風裡,望着天邊明亮的太陽,感覺自己處在蒼茫的宇宙之中。
忽而意識到自己對謝知禮的執念跟謝知禮對後位的執念,對皇帝的執念沒什麼不同。
或許人的執念渺小得如塵埃一般吧?
他哈哈哈地大笑,又低下頭來自嘲地輕笑,甩着袖子回了欽天監。
找到袁朗峰後,抓着他一頓胖揍,“你是不是故意把你爺爺我灌醉的?”
按照輩分,袁地祺是袁朗峰的叔爺爺。人家年紀小,輩分大得不得了。
“冤枉啊,明明是你找我喝酒的。我只是陪着而已。爺爺讓陪酒,孫子不得老老實實喝嘛。”
“我找你喝,你就把我喝醉?”袁地祺無語地踢了袁朗峰一腳。
袁朗峰無辜地說道,“一醉解千愁嘛。如果你自己不想醉。別人是喝不醉你的。但凡你喝醉了,都是你心裡有事。”
“過來陪你爺爺喝酒。”袁地祺鬱悶地說道。
“好啊。今天可是皇上大喜的日子。設宴款待,聽說好酒多的是。走吧?”袁朗峰有點興奮。
部門老大沒去湊熱鬧,他這個小兵就不好去硬湊高端局。但如果袁地祺去,他就能當個小跟班去長長見識。
袁地祺沒好氣地說,“我去觀星臺,要喝你自己去喝。”
“那哪成,爺爺不去,我哪能去。走,去觀星臺上喝酒去。”袁朗峰拎上兩壇酒就往樓梯上爬。
袁地祺四處看了一眼,“夏明弦呢?”
“這呢,這呢。袁大人有什麼吩咐?”夏明弦從一堆書架裡探出腦袋,手裡捧着一本厚厚的《占星寶典》。
“聽說今天主持得不錯,”袁地祺用探究地眼光盯着夏明弦看,“你是今年的進士?”
夏明弦有些緊張,“是。”
“讀這麼多書,爲何來欽天監?”
“我也不知道。我也感覺很奇怪。我考試之前絕對沒想到會被分到這裡。但我現在好像越來越喜歡,越來越感興趣了。或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夏明弦說得有點語無倫次。
他其實是被今日江月白帶來的神蹟給震撼住了。讓他相信這個世界或許真有神。
關鍵他還只是學了幾個月,今天是他第一次主持法事,沒想到效果這麼好,感覺自己可能當神棍還挺有天賦的,皇上看人真準。
其實,皇上看上的是他寫文章一本正經胡說八道,還蜜汁自信的本事。事實證明,皇上是對的。
袁地祺爽朗地說道,“走,上觀星臺上喝酒去。”
“我不會喝酒,”夏明弦推辭道,“還有觀星臺太高了,我不敢上去。”
“你怕我害你?”
夏明弦膽怯地答道,“我就是怕高。站在高處就害怕。”
其實是怕袁地祺爲了今天的事兒殺了他。因爲他在昨天兩人喝的酒裡下了東西。
“走吧。欽天監的人沒上過觀星臺怎麼行?”袁地祺拽着夏明弦的胳膊上了觀星臺。
夏明弦哆哆嗦嗦地登到了高處,渾身都在打顫。
袁朗峰朝他們兩人一看,“你怎麼把他拖上來了。你這不是要嚇死他嗎?”
袁地祺伸手,“凡事總有第一次。把酒拿過來。”
袁朗峰把酒罈子遞了過來,打開塞子,端給夏明弦,“喝了酒,咱們就是自己人。”
夏明弦猶豫了下,猛灌了幾口。
袁地祺幽幽地說道,“裡面有蠱毒。”
“啊?”夏明弦驚呼了一聲,直接暈了過去。
袁朗峰偏過頭來瞅了他一眼,“你嚇唬他幹什麼?”
“誰知道他這麼不經嚇。”袁地祺把夏明弦平躺放在觀星臺上。
觀星臺有二十米高,大概六層樓的高度,秋天的夜晚,視野極度開闊。
袁朗峰笑問,“還是爲昨晚的事兒?”
袁地祺冷哼一聲,“敢對祖師爺下藥不是找死嘛。”
袁朗峰哈哈哈大笑,“我算是你服了你了,裝得還挺像。”
袁地祺低頭喝酒沒有說話。
皇帝不希望他去。他如果去做不到不幫,幫了兩個人都遭天譴。還是順手推舟不去吧。
袁朗峰感嘆道,“感情這個東西啊,最是折磨人。求而不得最苦。”
袁地祺喝了口酒,眺望遠方,“我今天突然想開了,不苦了。”
她說她必須當上皇后。否則皇帝后面會因爲謝家功高震主,將謝家滿門抄斬,她就毫無還手的能力。
當上皇后就有還手的能力嗎?自古誰不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歷朝興衰都是如此。
她說他不懂什麼叫親情,什麼叫血脈相連,所以纔會輕飄飄地說出這樣的話。如果是他自己的家人就不會了。
她是對的。他沒有家人。父母都死了。師父說像他這樣六親無緣孤獨命的人適合做天師。
袁朗峰側眸看向一旁沉思的袁地祺,“告訴你個秘密。你說你想開的時候,往往沒想開。真正想開了的人,什麼都不會說,只是笑笑,喝酒。”
“這難道不就是修道的意義嗎?”
躺在地上裝暈倒的夏明弦暗道,原來是這麼個情況。還真被皇上給猜中了。
觀星臺上的風呼呼地吹着,他感覺自己成了仙。不知不覺藉着幾分酒意,睡着了。
袁朗峰,“他睡着了嗎?”
“不知道,”袁地祺瞟了夏明弦一眼,仰望着高懸的明月,就像那心中的人。
侄孫子他是對的。說放下的,其實還沒有放下。慢慢來吧。總會有一天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