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些心虛的走過去,他擡手示意我坐下,我回身找了一把椅子搬過來坐在上面,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
他接通了內線,按了免提,前臺小姐甜美的聲音就出現在電話裡。好像前臺的聲音都是這樣的,越是大公司對前臺在外貌和聲音上的要求就越高,我極少見到禮數不周的前臺,要求簡直就是雞蛋裡挑骨頭。
"沈總,十分鐘前有一位自稱顧先生秘書的來過電話,但是因爲沒有預約所以我沒有立刻爲你接通,我讓他留下姓名和聯繫方式,但他沒留只說只要告知您,您自然會聯繫他。"
沈毅擰着眉頭看了看我,"我並不知道他的聯繫方式,如何聯繫?"
前臺很爲難的支吾了一下,"我也不清楚,他只是說您若是有誠意自然會聯繫他。"
沈毅悶笑了一聲,"知道了。"
他說完掛斷了電話,在那裡沉默着,我不知該說什麼,又怕說錯,只好尷尬的坐在原處。我很想解釋一下那個晚上的事情,但是這有說來話長,說來說去只怕是越描越亂,思來想去我還是決定閉口不提。
沈毅似乎很煩躁,大約過了十分鐘,他打發我出去給他接了一杯咖啡,喝下之後,冷笑了一聲,拉開抽屜好像在翻找什麼,最終他拿出一張名片,念出了讓我現在聽見就害怕的名字。
"顧氏集團總裁顧清平。"
我的心瞬間被擊震了一下,捏着揹包的手猛的一顫,揹包就這麼輕易的摔落在地上,發出"咚"的聲音。我驚慌未定的擡頭看向沈毅,他恰好也用一種不明所以的眼神望向我,我更是慌亂,蹲下去着急忙慌的撿起。
這大概就叫做做賊心虛了吧?
聽着他一聲一聲的撥通號碼的按鍵聲,我的心也一下一下的跟着發緊,直到耳邊傳來一聲,"馮秘書嗎?"我才猛然回過神來,擡頭看他,他正看着掛在牆上的時鐘,陽光灑在他的臉上,卻映出他眼底的冷冽。
"多日不見蔣先生,疏於聯繫真是我的失禮。商會那日匆匆一見,我的印象已經不是很清晰了,多有得罪的地方,還勞煩馮秘書代爲轉達我的歉意。"
那邊不知道回答了什麼,沈毅點頭,"那是自然,不知道顧先生什麼時候方便和我見一面,雖然事情不大,但能與顧先生吃頓飯,也是件幸事。"
我忽然覺得這兩個人我都不曾瞭解,即便是顧清平,我甚至都與他睡過一次,但是仍不瞭解他。沈毅也是,秘書的工作使我們幾乎朝夕相處,但我也不敢想象。
他們甚至說是高深莫測,兩人就連一個合同的事情都要彼此如此試探着,尤其是沈毅還對顧清平如此謹慎,他到底有多麼厲害。
"好,就這麼說定了,一定。"
沈毅掛斷了電話,臉色猶如蒙了一層白霜,非常的難看,他雙手抵在太陽穴上,良久對我開口道,"今晚陪我去一個飯局,見見這位蔣先生。"
我剛壓下去一些的慌亂又一次被完全挑了起來,去見顧清平?還是在這麼尷尬的事情上?雖然我和顧清平之間分明沒什麼關係,但我還是覺得心虛。
這樣直白的撞上去,我很怕我哪裡做得不對導致什麼尷尬的場景,我剛想尷尬的拒絕,沈毅卻先我一步說道:"作爲秘書,這是你的職責。何況你也見過顧先生,到時候也可以應付的來。"
我到了嘴邊的話打了個旋兒,他似乎猜到我要拒絕,就這樣堵住了我的後路,我將話嚥了回去,點點頭,"好。"
我不能拒絕他,因爲這本來就是我作爲秘書的一個職責,況且我這樣貿貿然的拒絕,只會讓沈毅多心我們之間真的有什麼。
這一天我幾乎都沒有做什麼,只是透過座位的玻璃窗看着沈毅各種忙碌,內線外線接個不停,秦嚴拿着一摞一摞的文件進進出出,僅有一小部分文件放在我這裡查閱,其餘的都交給沈毅直接過目了。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沈毅的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一整天都在工作,幾乎連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時間轉眼間就到了晚飯的時間,沈毅和顧清平約定了晚上七點前見面,而現在已經六點一刻,沈毅仍在辦公桌前忙碌,我想我有必要去提醒她一下,我起身繞過椅子,慢慢的走到他面前,小聲說,"沈總,你和顧先生約定的飯局在七點。"
沈毅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擡起頭看着我,想了一會兒回答道,"噢!顧先生的飯局……你不說我都要忘了!"
他放下筆合上合同,揉了揉自己的眼窩,"真是忙暈了頭,險些忘記了。"
他起身,拿過掛在椅背上的西裝,"走吧!"
我和沈毅乘車去了約定好的酒店,秦嚴那樣沉穩的人,一路上都在不停的咒罵,這條路上以往這個時間段不會這樣堵,今天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堵的水泄不通,等我們到達的時候已經七點十分了。
我是無所謂,但是對於沈毅這樣很守時的商人來說,晚一分鐘都是不行,於是下車之後沈毅大跨步的往裡走,我起初還能跟得上,最後非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了。
我們推門而入的時候,顧清平正在品着泡好的茶水,滿屋的茶香香氣撲鼻,非常的清新提神。顧清平還是一如昨日的清爽,穿着他偏愛的黑色西裝,襯的他更是深沉。他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裡,滿屋裝璜的古色古香襯托的他很是高雅。
沈毅走了進去,服務員識趣的拉開了椅子,沈毅欠身做了進去,抱歉的笑言,"顧總,路上有些事情耽擱了。"
顧清平仍舊垂眸專心致志的品茶,"無妨,我事情不如沈總繁忙,故此早到了些,在此品品茶也是好,平時難得有這樣的雅興。"
沈毅但笑不語,他將西裝脫下,順手遞給了我,我接過,掛在了旁邊的衣架上。剛好顧清平擡眼朝我看過來,眼底的那抹若有似無的笑意讓我覺得特別恐怖。
我下意識的凝滯了半步,心裡隱約有不好的預感,果然,顧清平輕笑一聲,"何小姐,多日不見,過得可好?"
我臉上一僵,有些躊躇着不知道怎麼回答。
沈毅側頭望了望我,"何秘書那日多虧顧先生搭救了,當時我也是喝多了才勞煩您,給您添麻煩了。"
"不必客氣,我也只是舉手之勞,搭救這樣的美人,我也求之不得。"
我心裡真的恨不得衝上去將顧清平千刀萬剮,但是無奈我只能陪着笑臉,"多謝顧先生相助。"
顧清平沒有接我的話,反而讓我有點不知所措,沒想到沈毅貼心的爲我解圍,他起身端起一杯茶遞在我的手上,"走了一路,渴了吧?"
我受寵若驚的結果茶杯,說了聲謝謝,全部喝下之後才放回桌上。我不懂茶,只覺得味道很好,有點微微的發苦。
可這桌上只有兩個杯子,一個顧清平端着,一個便是我剛剛用過的,沈毅並沒有覺得不妥,而是直接拿起,再次斟滿後一口喝下。
"這茶泡的很有味道,顧總一看就是品茶行家。"
顧清平目光非常凌厲的看向那隻杯子,"沈總和自己的秘書這麼親密。"
"貼近身邊的人,自然親近些。"
我不知道他們兩個爲什麼總是繞着我說話,搞得我站在這裡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侷促的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裡。
幸好這時服務員忽然推門進來,打斷了他們的對話,"顧先生,您的客人到齊了嗎?何時上菜?"
顧清平收回自己的目光,"現在可以上菜。"
"不知道沈總的喜好,便將這裡的招牌都點了些,不知道你是否會喜歡。"
"顧總有心,自然喜歡。"
菜很快就上齊了,沈毅將他旁邊的椅子拉開,回身對我說,"何秘書一起,顧總不介意吧?"
顧清平衝我不明深意的笑,"自然不會。"
我覺得和他們在一張桌子上吃飯真的是一種折磨,他們誰也沒有提及今天合同的事情,彷彿只是一頓簡單的飯局,你一言我一語的聊着些生意上無關緊要的事情,但是又好像每一句話都別有深意,看着他們享受其中的樣子,我只覺得心累。
我不好意思夾菜,只是專注的吃着自己眼前的這一盤,忽然我的盤裡多了一塊小排骨,我詫異擡頭,正對上顧清平明媚的笑臉,我慌亂轉頭,沈毅正回頭和服務員說着什麼,並沒有注意到。
最後我吃到撐,也不明白這頓飯的意義究竟在哪裡。
"顧總商會時候向我說起有意涉及建材領域,可是想要拓展領域嗎。"
顧清平微笑,"倒是有些野心,但也是半路出家,再怎麼也不及沈總十分之一。"
"顧總能者居上,做什麼都穩賺不賠。"
沈毅說着端起酒杯,"那我就提前祝顧先生一馬平川,事業順利。"
顧清平笑着舉杯相碰,然後兩人共同一口悶了下去。自始至終也沒有人談起門面的事情,這是談還是不談了?
"其實我也只是興趣罷了,聽聞建材市場那棟樓,沈總垂涎已久,我這番奪愛實屬不該啊!"
顧清平忽然不鹹不淡地說起這番話,沈毅沒有回答,只是細心的聽。
"若是您還需要,你我之間還可再談。"
沈毅放下筷子挑眉,"哦?不知怎麼談法?"
"據我所知,你的秘書資質平平,並無過人之處,無非也是一時起興。對於這兩筆合同,我也是一時起興,只要交換合理,我願意以原價出售。"
沈毅臉色一沉,"顧總這樣可是賠本買賣。"
顧清平抿嘴一笑,"那就看沈總願不願意割愛了。"
沈毅默不作聲的思索着,顧清平卻將目光移向了我,對我狡黠一笑!我心裡一沉,所謂割愛難道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