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纔回過神來,慌亂地說了一句,“沒有時間。”
然後就將電話匆匆掛掉了,就好像是在逃避一般。
我真的不明白顧清平怎麼如此狠心,前後也就幾天光景,就這樣將我忘之腦後,何況幾天前他還訂了餐飯給我吃,今天就開始和我談分手?
但我沒想到傅琰見我掛斷電話,緊接着又來了短信,“何小姐,請您下班後到公司樓下的咖啡館,顧總有重要東西要我交給您。”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
有時候你越是期盼時間走得慢一點,它反而流逝的很快,下班時間也就在我的心不在焉中匆匆到達。沈毅從辦公室出來,“何念,一起回去吧。”
我搖搖頭,“我還有些企劃案沒有審覈。”
其實我是不敢下樓,我怕一下去就讓傅琰抓個正着,到時候不想面對也非要面對了。
沈毅走到我身邊,“不用太辛苦。”
我勉強的點點頭,沈毅也沒有太執着的等我,交代了我兩句就匆匆走了。辦公室的同事逐個離開,最後只剩下我坐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裡。
我不知道傅琰是不是還在樓下等我,十有八九應該是吧?他那樣的忠誠於顧清平,交代給他的任務,不完成怎麼會走呢?
我坐在椅子上,手心的汗已經沁溼了衣服,我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傅琰面前失態。
可是這也確實沒有什麼好說的,原本我就不該存在,在顧清平眼裡也應該是過眼煙雲,他有自己的家室,我一早就告誡自己,不能淪陷在感情裡,和他在一起更多的要爲自己索取利益,現在自己動了真感情拔不出來,終究還不是自己咎由自取?
算了,這樣拖延只會讓顧清平更看不起自己,倒不如干脆利索的拿錢走人,以後回想起來,也好想想我何念還是很懂事的,這樣也挺好。
我咬咬牙,下定決心打算下樓,但由於怯懦好還是磨磨蹭蹭的,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擦擦桌子,跑了一趟廁所,洗手,出來穿上外套,來來回回磨蹭了半天,才終於要離開了。
好不容易走到咖啡館門口,我卻又猶豫了,但是傅琰已經透過玻璃窗看見我了,點點頭示意我進去。
事已至此,我只能硬着頭皮上了,抿了抿嘴,推開門,擡腳走了進去。
因爲晚上人少,服務員很熱情的招待我,“歡迎光臨,請問您點些什麼。”
“我等一下再點。”
我禮貌的回絕了他,朝傅琰的方向走過去,我已經看見他放在桌上的厚厚的信封,我估摸着應該是現金吧?
我走到他面前站定,“傅助理,不好意思,工作比較多,讓你久等了。”
傅琰臉上掛着非常標準的禮貌微笑,“無妨,我也沒等多久,請坐吧。”
我笑着坐下,表情儘量自然,不讓他看出什麼,“傅助理找我來,是有什麼急事嗎?”
我的手在桌下來回摳着,但心裡不停的告誡自己,要保持鎮定。
“顧先生最近很忙,只好命我將這些東西交給您,您看看。”
傅琰將厚厚的大信封向我這邊推了一下,紙張推動時發出刷拉拉的聲音。
不待我說話,傅琰又接着說道,“這是顧先生讓我交給你的銀行卡,密碼是你的生日。”
事情到了這一步,我反而顯得淡定,我已經想好了,拿着這一筆錢開一家小店,就這樣安穩的過一生。我接過銀行卡,誰會和錢有仇,得不到他的人,就更要握緊他的錢。
“轉告顧先生,謝謝他。”
我笑着站起,拿起厚重的信封就要離開,傅琰卻站起來拉住了我,“何小姐,您還沒有簽字。”
簽字?我詫異。
回頭看是一張入學通知單,沒想到最後這件事情,還是被他記在心上,既然這樣關心我,又爲什麼要踢開我?最好的解釋大概就是,他更愛他的夫人吧?
這本來就是我要求的事情,我當然不能拒絕,結果傅琰手裡的筆簽字,然後笑着離開。
出門之後眼淚就有些稍微的控制不住了,勉強擦乾,我邊走邊撕開了信封,我不知道信封裡裝的究竟是什麼,但是顧清平已經給了我銀行卡,裡面應該就不是現金。
但我沒想到,打開裡面竟然是我夜校報名需要的資料,還有一張成人高考的成績單。上面都是我的成績。這份成績單也不知道是顧清平從哪裡弄來的,感覺有錢就是好,好像沒什麼辦不到的事情,而且這成績單上的成績,優異的我不敢相信!
就算是就此分開了,也能爲我想的這樣周全,這樣細心又薄情的男子,一定傷了很多女人的心吧?
我荒涼的走在路上,也不想回公寓,忽然之間不知道該去哪兒?我就這麼晃盪晃盪,竟然來到了最初來上海時候,租的那間地下室的門口。
“咦,這不是小念嗎?你怎麼回來了?”
我正站在那兒愣神,地下室的房東阿姨正好從房間裡出來倒洗腳水,恰巧看見了站在門口的我。
我站在原地笑着,已經好久不見的房東阿姨還是原來的樣子,穿着土黃色的棉襖,憨胖的臉上飄着兩坨紅血絲。
阿姨走上前,粗糙的手握在我的手上,“進來坐坐啊!”
我本來也沒有想好去哪兒,也是不知怎麼走着走着就走到這裡來了,反正也沒有什麼地方好去,就跟着房東走了進去。
房東的家住在一層,一間不大的平房,守着地下室的六七間屋子,以房租爲生,日子雖然過得簡單,但卻溫暖。一層的房間只有三十幾平米,房東的小孩兒在一旁的木桌上做作業,小臉被地上的電熱扇烤的發紅,房東從凌亂的牀上收拾起一塊坐的地方,叫我坐下,看了看我乾淨的衣服,拘謹的笑了笑,“家裡亂,你將就坐下吧!”
其實我根本就不在意,原來我住在地下室的時候,房間裡又小又亂,很多時候比房東這裡還乾淨,看起來我每次出門都收拾的乾乾淨淨,但是家裡反而沒那麼幹淨,也是過過苦日子的人,我還沒有那麼矯情。
我非常大方的笑着坐下,“我租的那間地下室,現在已經租出去了嗎?”
“是啊,租給一個和你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兒,每天上班很晚纔回來的。我記得你租我房子的時候才十六七歲,一個人住在這兒蠻可憐,後來說找到了好工作,就退了房子,你看你現在這打扮,一看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啊!”
房東阿姨一直對我很好,笑眯眯的像是母親一樣,那時候我剛來上海做一些零碎的活兒,常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她偶爾知道了,會給我送一碗飯過來。
像是找到了溫暖,“只是幸運找到了不錯的工作,但是雖然吃穿不愁,卻依舊另有苦惱,過的也不是很開心。”
“人呀,還是要學會知足的喲,老想着那些愁人的事情,這樣子過日子,幾時能過得開心伐?年紀輕輕,哪有那麼多愁人的事情,沒記錯的話,小念你才二十歲吧?”
我點點頭,“是的。”
房東阿姨倒了杯熱水給我,“二十歲的好年紀,小的很呢,大好時光都在後面,不要心太急啊!”
她當然不會知道,我究竟是做了什麼工作,才改變了我窮困的生活,也不知道我究竟是爲什麼事情煩惱憂愁,假如我也能像他們一樣簡單的過日子,我想我的煩惱會少很多吧。
然後我們又不鹹不淡的聊了很多,阿毅看見我手裡的袋子,我說我要去讀大學了,這是我的檔案,阿毅的眼神充滿驚訝,“你都能讀大學了啊?”
雖然我知道阿姨言語裡的驚訝只是無心,但我還是有些尷尬的點點頭。
樸實的阿姨並沒有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多不妥,繼續說道,“是那種三流院校吧?那種學校有錢就能上,倒是不看學歷。”
我尷尬的輕聲咳了一下,“現在已經有了成人高考。”
阿姨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叮囑我珍惜機會好好學習,還說學習纔是最好的改變命運的方法。說着還摸了摸她正在讀書的兒子,受到鼓勵的小孩兒讀的更用功了。
這個樸實的婦人,將她改變生活的全部希望,都寄託在了她的孩子身上,就希望他用功讀書,考取好的大學,找到酬勞豐厚的工作,藉以改變現在家裡的生活狀況,他是家裡全部人的希望。
很多人都會在長大後厭惡父母將自己的希望強加於自己,折斷了自己夢想的翅膀,但我卻很羨慕,因爲我從不被人寄予希望。
阿姨還在倒豆子一樣噼裡啪啦的說着什麼,但都是些家長裡短的閒話,我本來心裡就雜亂的很,就不想應和了。
我覺得有些聊不下去,狼狽的點點頭,打算離開,阿姨留我在坐一會兒,我禮貌的回絕了。阿姨只好送我走到門外,剛剛出去,就看見她酒醉的丈夫搖搖晃晃地回來。
我害怕的驚呼一聲,躲在了阿姨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