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名與器

話語權就是名與器的保證;而上位者的智慧在於緊緊的抓住名與器,那什麼謂之名?什麼謂之器呢?

在這個時代,名分是官階大小,身價高低;器具則是權利。

官階大小,權利分明,則可使上下清晰,井然有序,由此衍生出秩序。

大漢朝,聖天子統御三公,三公統御諸侯,諸侯統御大夫,大夫統御百姓;行雲流水,有如大腦驅使四肢,四肢驅使五指般,這樣層層分明,層層控制;所以維持秩序就是天子的重要責任,也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而這個時代的秩序就是體現在等級分明;正如孔子所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任由百姓武功高強,智謀過人,還得按照規矩來,不然逾越了就會有各種方面壓力而來。

這也是自武帝之後,大漢天子維護儒門禮教的原因,儒門禮教的精義在於分辨貴賤,分別親疏,來用以判斷是非,處理事務,任何人都要一絲不苟的去執行,不敢有一絲逾越雷池半步,所以這樣子看來,只要天子頭腦清明,那麼天下共主之位就可穩固。

而之前沒有官位與權力,禮教又如何存在呢?

衛國平民仲叔於奚,在對齊保衛戰中,擊退齊軍,封賞時不要村落,反而希望國君准許他使用貴族纔可以使用的一種佩戴在馬脖子上的紅纓。

但是孔丘認爲,寧願給他更多的村落,也不可以讓他使用紅纓;原因無他,只因爲名分,等級如果混亂,上下關係無法維持。

即使周王朝領土不大於曹國,滕國,周王國的人民不多於邾國,莒國,但是數百年來,依然是天下共主,縱然豺狼虎豹天下羣雄環伺,也不敢侵犯它,原因何在?

不過是名分尚存的緣故!

至於魯國的季姓家族,齊國的田恆家族,楚國羋勝家族,晉國的智姓家族,他們的國力和聲勢足以罷黜國君而自立,然而,他們卻不敢如此做。

是因爲他們的力量不夠,於心不忍嗎?

當然不是,只是恐懼幹範名分,招來殺生之禍!

所以若是天子由上而下破壞金字塔型的祖宗基業,則局勢動盪,皇冠不穩。

就比如遠的有周威烈王加封原晉國國務官官爵,並擢升他們當封國國君,是他們成爲圓桌上的一員,對於祖宗殘留下來的一點名分,不但不去維護,反而去糟蹋它,由此三家分晉,開啓戰國時代。

近的則有,魏國之事,當年魏國高平陵之變,曹爽最大的錯誤是把主動權交到別人手上,讓命運之柄假手他人。

卻不明白,唯名與器,不可假人。

他倒好,一夜之間全送出去了;德不配位,禍患必至。

其實此人乃是倖進,可能也是曹氏篡位大漢江山的後果,導致自家出一個這種人,其實想想他的上位的原因,不過是皇帝之前安排的輔政大臣被孫資劉放等人忌諱,刻意進言阻擾。

於是病危的皇帝問孫劉等人,既然如此誰勘大任?此時病牀前宗室成員只有曹爽一人,孫劉等人貪擁立之功,順手當面舉薦他而已。

此時的曹爽,完全是僥倖了,隨後德不配位,又不明白名與器的重要性,只重其一,自然就一步步墜入深淵。

得之易,失之亦易。

如今楊伊麪對的情況很是危急,她有名無器,甚至名也是名不正,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那怎麼解決這件事呢?

就要以威信來建立名與器,只是如今,楊伊未曾有足夠的名望和武功,王道霸道卻是要兩手並用,不然這支數百人的隊伍,有着那些刁民的喧鬧,隨時都可能一鬨而散。

民、名……楊伊思索着破局之法,忽然之間,想到了這個關鍵性的人物,和他所代表的某種意義,楊伊覺得應該如此去做。

計算之後,楊伊認真的想着,然後開始查看周圍的情況。

天色尚早,營帳內的光線幽暗,沒有人發現她早就已經醒了,楊伊朝着帳外那羣人的方向望去。

當她望過去的那一剎那,龍氣入目,眼前看到的一切,讓她卻是心生歡喜。

只見營帳門前,她能注目到之人的周圍,竟然浮現着一圈淡淡的白色光芒,並且,她還可以看見,淡淡白光是沒有錯,但是卻還有些不同。

大部分人的白光之中,隱帶着灰氣,而極少數人的身上,則還有其他顏色之氣,比如楊伊如今計算的關彝,竟然有青紅之氣,雖然不是很明顯;再看過去,部分人的頭頂上,都有着一些其他顏色之氣。

而這,卻是一門奇術,所謂之“天子望氣術”;

這門奇術源遠流長,曾經,黃帝聽說有個叫廣成子的仙人在崆峒山,就前去向他請教。

廣成子說:“自你治理天下後,雲氣不聚而雨,草木不枯則凋。日月光輝,越發的缺荒了;而佞人之心得以成道,你哪裡值得我和你談論至道呢?”

黃帝回來後,就不再理問政事,自建了一個小屋,裡邊置上一張席子,一個人在那裡反省數月,而後又到廣成子那裡去問道。

當時廣成子頭朝南躺着,黃帝跪着膝行到他跟前,問他如何才得長生,廣成子蹶然而起說:“此問甚好!”

接着就告訴他至道之精要:“至道之精,竊竊冥冥,至道之極,昏昏默默。無視無聽,抱神以靜。形將自正,必靜必清;無勞妝形,無搖妝精,方可長生,目無所見,耳無所聞,心無所知,如此,神形合一,方可長生……”說完,廣成子給了黃帝一卷《自然經》。

後來黃帝自《自然經》中學習參悟出了很多有用的東西。從農耕種養,藝術文化,制度體系,醫藥數學,軍事宗教等等,而這就是傳說中的軒轅望氣之法。

軒轅望氣法,此法由術士傳承,觀地理陰陽,查吉凶禍福,千里望氣就可以知道。

後來這門奇術流入武林之中,得宗師修正,有內視,預測天氣,看穿對手氣機,窺得三才之變等神奇功效,後來爲海外奇門東島傳承。

據說真正修成,那麼憑藉此法就可以望見地氣,在這個時代,氣也是真實不虛的,比如《史記》上就記載,高祖劉邦之氣,皆成龍虎,成五彩!

民間還有傳言:光武帝劉秀之氣鬱鬱蔥蔥,待得日後成勢,更是火光充天。

而那魏逆曹丕出生,據說有雲氣,青色而圓如車蓋,終日籠罩在曹丕之上,望氣者認爲這是至貴之氣,非人臣之氣。

此奇術,此時正是當用之時,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聲音:“殿下,關將軍求見!”

田霖的聲音甚是急迫。

“進來吧!”楊伊此時說着。

“殿下,末將有事稟報,末將察覺有民壯有不穩之事,請殿下示下,您說應該怎麼樣辦?”關彝此時進了營帳,很是有禮。

楊伊聽着,心中度量着,看着關彝的眼神,就帶着一絲複雜。

根據記憶中的些許印象,關彝自然也不是無名無姓之人,只是他的祖父,父親光耀很大,顯得他一事無成,只在歷史上留下了一個名字,雖然得了關氏傳承,但是卻在季漢岌岌可危之時,之後隨着投入姜維麾下,最後兵敗被殺,史上還記載,他臨死前,雖然被圍困,也是手殺數人。

顯然,他有着關氏一脈的忠勇傳承,只是,此人能得吾所用嗎?

此時,外面天色漸亮,營帳內卻門戶緊閉,光線很暗,映着楊伊臉色陰晴不定。

不知道爲啥,關彝突然之間心中一寒,在營帳中有些不自在。

楊伊此時仔細看了過去,只見他頂上,只有數絲白氣浮沉,大部分是輕氣,這已經是顯貴之氣了,而且中心卻還是有一根紅色氣柱。

其實,楊伊對關彝並不是特別看重,此等忠義之人,最會維護法度,這不只是本身的性格,還有着家族的榮耀負擔在他身上。

就像是昭烈帝,她此身的祖父,若是和劉曄等漢室宗親一樣,投入曹賊手下,也能聲色犬馬一生,那是何等快哉!

卻又何苦,中年之際,仍舊是朝不保夕的奔波着,這卻纔是大漢宗室,劉姓子孫方纔應該做的事,皇帝賢良,則扶之,皇帝不行,則奪位之。

昭烈帝打拼一生,爲的不是榮華富貴,這些他要是想,隨時都可以得到,他爲的卻是大漢復興,爲的是道!

想到這裡,楊伊也知道,該如何運用這等人物了。

觀察和思考完畢,楊伊這纔看了關彝一眼,說:“我知道了,一起出去吧!”

“是,殿下!”關彝舒了一口氣,說着。

這時,外面的喧譁,已經越來越大聲了。

出了營帳,初晨的陽光使楊伊眼睛一眯,就看見了激奮的民壯,還有一些士兵不知所措,而那些伍長火長則默默在一邊,也不說話,還有就是那些蠻兵,此時皆是提着兵器,兇狠的眼神掃視着周圍。

“關彝!”楊伊突然之間,以清脆的聲音,喊着,聲音稍顯稚嫩,但是其中表達的意味很明顯,有着讓人不容拒絕之意。

“……標下在!”這位關氏子,猶豫了一下,就立刻應着。

“列隊!”楊伊毫不遲疑的命令着。

“喏!”皮甲和腰刀碰撞,關彝先是看向那些蠻兵,發現這些蠻兵雖然兇惡,但是卻很守規矩,都按照操典開始列隊,發出了“哐啷”的聲響,而關彝的幾個人,此時也都立直,手按刀柄,頓時,肅殺之氣凜然而出。

這一股殺氣,頓時驚動了營內的人,不知不覺,喧譁的聲音,就降了下來。

楊伊此時一身戎裝,雖然清麗,但是卻也有一份威嚴,此時跨步掃看,這些蠻人個個剽悍,帶着半身的皮甲,算是精銳了,最後,楊伊目光凝視着關彝。

就要依靠此人了,也不知道他究竟能不能不愧吾的信任,楊伊在想着,口中卻說着:“關彝,我以漢長公主之名,任命你爲此軍之將,此時此地的所有兵將都受你節制,除了吾之親兵。

你是關侯之後,望你能繼承關侯之志,北伐中原,踏平賊人!”

雖然,關彝本來就是此時的最高長官,但是聽到這命令,還是露出了一絲驚訝的神色,他低頭應着:“喏!”

果然,一旦發佈命令,又接受,在楊伊眼中,關彝此時頭上的氣柱周圍,頓時就多出百十根白氣,並且快速的流轉着,轉化成絲絲青氣,和之前的氣相比,只是顯的有點虛,絲絲不是那樣牢實,就算如此,也開始隱隱集起氣團了,而中間的一絲赤紅之氣,則是更加活躍。

“這應該就是後天授命的關係。”楊伊若有所思,赤紅之氣,已經算是大富大貴,應該也有些格局,可惜的是,卻是遭逢王朝末世,內外皆亂,卻未能有一展抱負的機會。

楊伊此時下令道:“吾給你半個時辰時間,整頓軍營,並且進食,半個時辰後吾等出發。”

“喏!”張毅剛毅的臉上此時已經沒有表情,應着。

“你先去整軍,蠻軍的頭目,跟我過來!”楊伊吩咐的說着,就進了營帳內。

營帳外,頓時號令不斷,沒有多少時間,整個營地就秩序瞭然,原本吵鬧的民壯,看起來囂張的很,但是轉眼就被站立列隊的兵將所懾,變的順從起來,看着這情況,數名女衛都是目瞪口呆,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

張寧此時跟着去伺候,而此時看着局面的,關彝更是心情複雜。

原本的營地裡亂糟糟,關彝雖然知道不妥,自然也有着一些辦法,心裡也有着想法。

可是此時,這位公主只是走出來,隨口一個命令,頓時營地就天翻地覆,改了模樣,這種力量……就是天威嗎?

到了營帳內,拉開了門簾,陽光就灑了進來。

“殿下!”此時,林靈正用一隻銅盆,送過來熱水來。

自然有這幾位侍女伺候着,楊伊漫不經心的任由她們洗着,卻在感覺着自己的氣。

片刻,自己的氣浮現出來。

毫無疑問,無數白氣浮現着,隱隱有着形狀,卻沒有成型,並且毫不意外的,一道紫氣柱,此時正瀰漫着,看似散亂,卻又堅韌,和周圍的白氣顏色分明,卻不相容。

這也是當然,就算在此間,這個真實演化而成的世界,她也是東嶽帝君之位,和在世的天子之位的位格也不會差的太多,天子之位,一般來說是紫薇星君,身爲四御之一的帝君,自然比東嶽帝君尊貴的多。

當然,這其中也有分別,若是全盛之時的東嶽帝君,爲東嶽地府之主,統御萬山萬鬼,倒是也不差紫薇多少了,只是想要如此強盛,卻也極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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