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到莊子門口, 想着明天就能夠帶着池月搬回到宅子去,李卓玉鬆了一口氣。
臨下馬車的時候,聞了聞自己身上衣服的味道, 酒氣的味道在酒樓裡還不算明顯, 但單獨一人的時候, 卻覺得有點刺鼻了。
嘖, 這是要壞事呀。
他回頭跟後出來的樂平揮了揮手, 進了府門,府裡的門房見到他紛紛行禮,樂平對其中的一個外院小廝說:“去給表小姐說一聲, 公子回來了,先去換身衣裳馬上就到。”
小廝怔忡地眨眨眼, 公子返家一向都是急匆匆的往表小姐的院子裡跑, 雖然有點不合規矩, 但這還是第一次回家先回自己個的院子,倒有點……, 小廝一言不發地一溜小跑着去了,公子無長輩,不論在莊子還是宅子裡都是當家的,自然是他想怎樣就怎樣的。
桂華院裡池月正在準備晚繕,之前被撥過來的丫鬟入夏說:“表小姐, 這個點公子也該回來了, 是否先把湯盛出來呢?”
“等公子來了再盛, 熱熱的湯比較好入口。”池月一邊說着一邊伸頭往窗外瞅了瞅。
正巧這時, 小廝跑到院子裡, :“表小姐,表小姐, 公子剛回來了,說要回去換身衣服,一會兒就來。”
入夏愣了一秒,大概是沒想到說來就來了,就看見池月就着桌子上的帕子擦了擦手,“行了,可以把湯撈起來了。”等人到了,大概就到那正好入口的溫度了。
李卓玉進到自己的梧桐院,草草的擦洗了一下自己的脖頸和臉頰後,又換了一身在家中穿的常服,剛想着要不要順帶簡單的沐浴一下,便聽見樂平一路小跑着衝進來。“少爺,車上那些東西......”
啊。
差點忘了,早上賜下的賞賜還在馬車裡放着在。
李卓玉摸了摸自己的頭,“就放在小庫房裡吧……我等會和小月說一聲,你們先把東西搬進來。”看來還是晚上回來再沐浴吧。
他聞了聞自己的衣襬,又大步上前在樂平面前轉了一圈,“怎麼樣?聞得到我身上的酒味嘛?”
樂平探着鼻子輕輕嗅了嗅後點點頭,“不是很明顯。”
那就好。
抱着這樣想法剛一踏進桂華院的李卓玉,很快就又後悔了。
“你——這是喝酒了?”
差點忘了池月的五感都比正常人要更加靈敏些。
“是喝了一點點,”擔心身上酒氣熏人,李卓玉的表情有點慌張,臉上還帶着點酒後的潮紅,特意往後站遠了一些,“要不我還是去沐浴一下——”
“一家人,這種事情沒必要這麼在意啦。”難得看小卓出去交際一次,池月心裡也有點新奇,“我原本也是準備了酒的,不過......”她湊近聞了聞小卓身上的氣息,感覺像是喝了喝了不少。
剛想要擡起頭來說點什麼,就看見他那越來越紅的耳根。
嫣紅的。
差一點晃花了她的眼。
池月摸了摸自己有點奇怪的心跳,晃了晃腦袋,直起身來,“上頭了?”
“大概有,有一點吧。”李卓玉眼神漂移,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的氣息,沒敢低頭。
“那你一會兒估摸着就只能夠看我喝酒了,”池月笑了一聲,吩咐後廚讓人去做碗醒酒湯來。“剛剛在外面是不是也吃過了?”
“是吃了一點,”李卓玉找到位置坐了下來,“但想着晚上還要回來和你一起用飯,所以也沒吃多少。”純粹就是喝酒喝飽的。
剛剛去了趟洗漱間,現在差不多也餓了。
“對了,我還有事情要與你說......”
黃金百兩啊。
池月原本筷子上還夾了一隻鵝腿,且嘴裡還沒來得及嚥下來的那塊肉,這時也忘了咀嚼。
雖然手頭上銀兩不少,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麼多的黃金。
不過——
原來當官這麼掙錢的嘛?難怪小卓不過來京城四年,就攢下了這麼一份家底。
要早知道,她也來了。
她的喉頭動了動,嚥下了那口唾沫,只覺得自己耳朵現在還嗡嗡的,連帶着出走的腦子都沒回來,“你真的要把庫房鑰匙給我啊?”這可不是幾兩,十幾兩,幾十兩這樣的小數目啊,說給她,就給她了?
雖然她也不會捲款逃跑就是了。
“當初不是說過了的嗎,”李卓玉把那把小鑰匙掏了出來,小心放在池月的手掌心,又掰過她那一根根纖長的手指慢慢合攏,直至看不見那把黑色的鑰匙,“我的,就是你的。”
可那時你還小,我還以爲你說的是孩子氣的話。
池月心裡大動,直到用完了晚飯,把人送走了後,還有些神思不倦,分不清小卓到底是怎麼想的。
點上燈燭,房裡的桌上還散落着幾本小卓幫着蒐集來的話本,因爲插圖精美,她也喜歡,所以此刻還是攤開擺在桌案上。
這會兒屋子裡面只有自己一個人,池月舒口氣,慢慢坐到牀沿。
她這段時間好不容易纔慢慢和間隔了有四年之久的小卓,慢慢親近了起來,偏偏今天又出現了這樣的事情,她總有一種自己以前對他好,是圖謀他有所回報的感覺......雖然嚴格來說,好像也差不多?
正當她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若有所思的時候。
忽地,有敲門聲響起。
池月方纔閒散的身子倏然緊繃,“誰?”
外面傳來了入夏的聲音,“表小姐,後廚裡的熱水準備好了。”
熱水?
怔了片刻,池月纔想起今天還是自己沐浴的日子了。
這個時候準備熱水不容易,每次想要沐浴都要一口氣連着準備上三個大鍋的熱水,讓一大堆婆子小廝準備柴火燒上大半天才行。
之前在蘇城的時候,她都是蹭着慈幼堂每週兩次的沐浴時間,至於剩下的時間,就乾脆用冷水洗了。
反正有修爲,她也不怕冷。
就這樣能夠三天洗一次也已經算是少有的愛乾淨了。
還是到了這裡之後,才過上了兩天一洗,還是熱水沐浴的好日子。
她打開房門,門口站着入夏,後面還跟着三四個五大三粗的婆子擡着水桶,看穿着赫然是原本該在後廚的幫廚們。
熱水桶她覺着還挺重,偏那一個個卻又不覺得的衝她笑,瞧着有幾分憨厚。
“麻煩你們了。”池月繃着的心絃微鬆,對着入夏說,“水桶重,你們趕緊放到隔壁就好了。”
轉頭,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小卓那邊的熱水送過去了嗎?”
“送了送了,樂平親自看着呢。”
那就好。
池月點了點頭。
就着熱水,沐浴後總算是能夠心無雜念的睡下了。
次日一早,天方矇矇亮,池月就醒了。
之前說好了,今天小卓要帶她去城裡的宅子的,也不知道這個點他起來了沒有。想到昨天他喝醉了的模樣,池月換好衣服,便安靜地靠在牀邊,想着等一等好了。
等到外間太陽漸漸高升,門外又傳來敲門聲,是入夏來給她送早膳了。
她把東西一碟碟在桌子上擺好,轉頭又手腳麻利的淨過手後來給池月盤髮髻。明明和往常無二的舉動,但偏生入夏今天笑得太過燦爛,池月有點在意,問道:“是發生了什麼好的事情嗎?”
“沒事沒事。”入夏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嘴角竟然到現在都沒有往下過,當下便連連擺手,末了見池月還一直看着她,她才撓了撓頭,笑道:“表小姐,只是奴家的夫君他們都在宅子那邊做事,想着今日就能見到了,就有點高興。”
“你成親了?!”
池月這一下子是真的驚訝了,顧不得入夏正在幫自己梳頭,轉過臉去看她,“之前不是說你才十五嗎?”
她一直以爲跟在她身邊的入夏是個小姑娘來着,此刻她自己一提,池月這才留意到,自己身邊伺候着的這個小姑娘,梳的是個婦人頭。
“年前纔剛成的親,”似乎也有點不大好意思提起自己的婚事,入夏的臉紅彤彤的,還帶着幾分羞澀的甜蜜,“是奴家的父母做的主,奴家的夫君想來表小姐馬上也能看到了,就是府上李管事的兒子。”
李管事?
好吧。
一瞬間覺得自己像是老了許多,池月擺了擺手,“你應當早些和我說的。”竟然拆開了一對新婚小夫妻。
天吶。
聞言,入夏不好意思地端着熱水,抿嘴笑道:“只是來莊子陪着主子們小住一段時間罷了,又不是去多遠的地方。再說了,能夠過來伺候表小姐,宅子裡多少人都求不來呢。”
這話說的,池月跟着捂嘴笑起來,作勢埋汰她,“那不是因爲宅子裡只有你年歲和我相近?”
那倒也沒錯,入夏朝她眨了眨眼睛。
誰讓公子的宅子和莊子裡,不是小廝,就是婆子呢,不論是這兩個中的哪個,都不適合來近身伺候表小姐。
最後也就她得了這個差事了。
又不用做什麼粗重活,表小姐脾氣也好,月例又高,多好的差事。
“對了,”池月看着收拾東西準備退出去的入夏說,“公子他起來了嗎?”
“起來了,起來了。我來的時候,瞧見公子正在前院練劍呢。”
練劍?
池月往自己嘴巴里丟了個棗糕,把臉頰兩邊都塞得鼓鼓囊囊的,嚼了嚼,纔對着入夏點了點頭,“唔資道了(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