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尚早，眼睜睜的看着那些入考的學子們依次踏入了大門，卻依舊還選擇留在巷道里等候的人不少。
只是大多是年歲高的長輩，亦或者是家裡給配的書童跑腿，像是池月這般的，只此一家。
不過小站一會兒，池月就已經感覺到周遭有不少人的眼光停駐在自己身上，來回打量了。
倒也不帶什麼惡意，只是這樣好奇的視線一多，她也有點頂不住了。
擡頭估摸了一下天色，想着考試怎麼着也得有一會兒，池月轉頭還是在巷子前的一家茶樓裡坐了下來。叫了一壺普洱，又掏出了那還沒吃完的桂花糕，涼掉的糕點和早上新鮮出爐的時候，口感還是有着些微的偏差，不過內裡的桂花蜜用料足夠優秀，倒也不算難吃。
糕點配茶，哪怕是坐着枯等也勉強算是有滋有味了。
這一等，就差不多快到了用午膳的時間。
一早上就被茶水餵了個滾肚圓，她才忍不住悄悄打了個嗝，就看見已經有人開始陸陸續續的從巷道里出來了。
考試結束了！
隨手往桌上放下茶錢，池月趕緊起身往裡走，還沒等走幾步，就看見埋頭走路的李卓玉正朝着這個方向過來，趕緊招手。
“小卓！”
原以爲沒人來接的李卓玉，聞聲頓時驚訝擡頭，待看見是池月後眼睛一亮，腳步加快，“池月！”你來了！
考場裡出來的考生絡繹不絕，原本就不算寬闊的巷道里，到處都是三三兩兩圍坐一團，噓寒問暖垂足嘆氣的聲音夾雜在一起，嘈雜得很。
池月本想問問這次考試發揮的怎麼樣，但又想到小卓出來時那副垂頭喪氣的樣子，話到嘴頭便又吞了回去。
有心想要安慰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盡力了就好了。”小卓雖然聰明，但到底複習的時間還是太短了。
李卓玉本來還高興的臉色聽到這裡後，忽的一僵，半晌才哭笑不得的把人的手抓在手裡，“我通過了，真的。”
池月：！！！
“當真？！”
“我肯定不會騙你的啊！”
“好！好！”池月高興的忘乎所以，也忘了自己的手現在還牽在李卓玉的手裡，笑的一臉開懷。
兩個大男人一臉喜色的牽着手，即便是站在不引人注目的角落裡，卻偏生因爲兩人長得好，反倒格外的讓人在意。
池月心裡高興，即便留意到了這些視線，也只當以爲是和早上一樣。
等到兩個人都回到了書店裡，才發現他們竟然就這麼一路牽着手回來了。也難怪剛剛路過前面的麪攤鋪子打招呼的時候，老闆的面色那麼的奇怪。
一想到可能會有什麼奇怪的傳言後，池月的嘴巴抖了抖，李卓玉一臉不解的歪了歪腦袋，“怎麼了？”
難得的好心情，“沒什麼！”池月大手一揮，還是難忍開心。
大不了等明天成績公佈出來了，確定能夠入學後就給這條街上的人都隨分一點禮餅沾沾喜氣，應當就沒什麼誤會了。
心裡面一點點的盤算，此刻看着李卓玉也覺得愈發順眼，自家的小白菜，果然就是和別人家的都不一樣。“難得考試結束了，今天下午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之前天天聞雞起舞的刻苦學習，雖然沒說，但池月都看在心裡。
知道李卓玉喜歡學習，哪怕覺得有些心疼，但她也沒有開口勸說。頂多是提了一下熬夜看書傷眼睛，儘量還是要保證充足的睡眠之類的話。
早在考試之前，她就已經私下裡打聽過蘇城學院好幾次了，每月初五、十五、二十五休息一天，平日裡的端午清明和中秋都是一天假，倒是還有五天的農忙假和一月的年假。
想來學堂也是考慮到了，學生裡會有農家子需要趕着回家幫忙播種和收麥。就連每年的束脩，也根據家庭的境況和學子的學習成績，酌情減免了部分的學費，甚至還可以以物抵資。不過對於尋常百姓來說，哪怕是減免過後的五兩銀子，也已經是一筆很大的數額了。
畢竟二兩銀子，就已經足夠小村子裡的一家四口嚼用一年了。
但這點錢對池月來說，還算不得什麼。她想起了早上在巷道里看到的那一幕，倒是意外發現了自己的一處遺漏，“小卓你需不需要一個書童啊？”
“書童？”
“對啊，”池月點點頭，“這樣就有人幫着你磨墨跑腿了，能幫不少忙呢。”
“我覺得，我自己可以。”李卓玉欲言又止。
這些事情他一直都是自己做的，而且也沒覺得有什麼地方是需要讓書童來幫忙的。
如果可以，他甚至連廚娘都不想要。
這裡就是他和池月的家，應當除了他們兩個人以外，就再沒有別的人了。
之前趙夫子來了，即便每隔一段時間纔來幾個時辰，他都覺得有些不舒服，下了苦心一定要考上學堂。
好不容易趙夫子不用來了，池月又琢磨着想要請一個廚娘回來。
他其實想說他也可以做飯的，但池月又覺得每日做飯會耽誤他念書的時間，而且他上了學堂之後，確實也沒有時間幫着準備三餐了。他不想讓池月每天呆在家裡冷鍋冷竈的，或是要趕着去外面吃，這麼一想廚娘勢必是要請的，也拖不得。
但是——書童？
李卓玉的眉毛皺成了一個‘川’字，都可以夾住蒼蠅了。
爲什麼要有書童？
兩個人好說歹說，池月覺得自己的嘴巴都快要講幹了，纔看見眼前的李卓玉委委屈屈的應了聲，“好吧，那就再給我找個書童吧。”
這呆子。
明明就是爲了他好，怎麼活生生整的像是要害他似的。
等到隔天，兩人起了一個大早，趕去了考院，果然就在大門外的布告欄上找到了李卓玉的名字。
因爲只招收前一百名的學生，雖說昨天已經吃了一顆定心丸但池月本身還有點擔心，下意識的就從最後一名開始找起，直到眼睛都快看花了，這才發現李卓玉的名字竟然在第七名。
李卓玉見狀咬着下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排在自己上頭的六個名字，虎視眈眈，顯然對自己的成績有些不滿意。
但對於一開始就只是抱着最低要求的池月來說，這已經是能夠分到甲班裡的成績了，又哪裡會有什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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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更是喜上眉梢，在原本準備分發給街道鄰居的禮餅裡又多添了兩樣。
等到挨家挨戶送禮餅的時候，因着人緣好，閒聊的時候便和鄰居們說了這個好消息。對面常去的那家早餐店裡的沈婆婆聽後也很是高興，不過她最關心的還是最實質性的問題：“那以後小卓都是在書院裡面吃飯了嗎？”
那以後早餐店裡可就少了一個常客。
池月擺了擺手，“哪能呢，也就中午一頓。”
話是這麼說，等到找好了廚娘，兩人外食的機會也就不多了。
等分好了東西，拿着空籃子回家的路上，李卓玉看向池月：“書院裡也有包三餐的，不過每月都要交另一筆膳費。”這是爲了方便住宿在書院裡的學子。
他們家就在蘇城，便沒有選擇住宿，中午可以交錢在書院吃，也能回家吃。
池月琢磨着書院裡的飯，有點擔心，雖然能夠和同窗一起吃飯加深感情，但她也是上過學的人，自然也知道書院裡的飯，能好吃的不多。
便想了個折中的辦法道：“那前一個月，還是家裡幫着給你送飯吧，等看看書院裡的飯食怎麼樣，如果好就交錢吃。”
李卓玉眉頭緊皺：“我想回來吃。”好端端的，幹什麼要送飯到書院裡吃。
池月語氣躊躇：“我們家雖然離書院不遠，但是來回一趟也挺費事的，有時間你中午稍微小憩一下不好嗎？”這樣下午唸書纔會有精神啊。
一點也不好。
李卓玉心裡擰巴擰巴的，伸手輕輕拉住了池月的小手指，搖了搖，耳根紅紅的開口解釋道：“我想和池月你一起吃，不想一個人孤零零的吃飯。”
聽着有點悽楚的，竟是難得撒嬌了。
池月伸手順了一把他的頭髮，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李卓玉竟然只比自己矮半個頭了。
看來從商城裡兌換出來的長高藥，哪怕混在每天的泡腳粉裡的效果打了折扣，卻也依舊有用呢。
“書院裡有你的同窗呢，怎麼就會孤零零了呢？小卓你也可以趁着這個機會，多交幾個朋友啊，”池月忍不住又rua了幾下他的腦袋道，“再說了，我們的早餐和晚餐還是在一起吃的啊。”
“可是......”李卓玉有點急了，眼尾紅紅的。
池月嘆了口氣，停下腳步，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俯身靠近了他的臉，確保兩人的視線保持在同一個水平線上後。這纔開口繼續說：“小卓，人總是會長大的，會有自己的朋友、知己、愛人、孩子、家庭......我們不可能會一直在一起的，你總要學會踏出第一步，慢慢擁有屬於自己的生活啊。”
她語重心長的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話，李卓玉的視線卻一直牢牢的盯着她，臉頰紅紅的，不知道是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還是覺得委屈了。
真的有聽進去嗎？
池月不免有些懷疑。
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這纔看見他像是回過神似的大夢初醒，“啊？——”
“......”算了。
大概是這一路的逃難，讓小卓對自己有了點雛鳥效應。
不能說好，也不能說不好。
也許等小卓長大了，認識的人多了，慢慢的就會好轉了。
池月只能這麼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