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百年過去了,墓碑上的字已經模糊不清,爬滿了青苔,但仍看得出是都是上好的材料。
“掌櫃,這處最薄弱,看我們給你挖開!”鬼魂們在封土堆中鑽來鑽去,要主動承擔開墓穴的活兒。
倪嬌卻說:“我自己來。”
這個束縛了她幾百年的地方,她要自己毀掉。
倪嬌鑽入了墓室之中,用鬼力顯形出實體,掀開了石棺槨。
曾經,她撓破了指甲,也紋絲不動的棺槨轟然炸開。
棺中只剩一具骸骨,另一具已化作塵埃。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屍骨,調動全身鬼力,對着墓門衝撞而去。
“轟!”
宋玉善瞧着轟然炸開的洞口,那麼厚的封門石都碎了。
是她小看了鬼魂。
雖然修士和妖都不怕鬼力侵襲,對付鬼魂有壓倒性的優勢,但鬼力強大如倪夫子,還是不是一般的修士和妖能對付的。
過了一會兒,空氣暢通後,宋玉善提着燈籠鑽進了墓穴。
墓室不大,就放着一個石棺槨,蓋子已經被掀到一邊了。
不論是裡面的木質內棺,還是外面的石質棺槨,大小都是單人棺的樣子。
可這裡面,卻一前一後,葬進去兩具屍骨。
看着這有些擠的棺材和棺壁上暗紅色的血跡,大家對倪夫子寫的那段文字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墓室中,人妖鬼都沉默了下來。
宋玉善快速撿出了棺中白骨,這地方,多待一刻對倪夫子都是她的折辱吧!
撿好屍骨,出了墓穴,衆人都鬆了口氣。
“掌櫃,走吧,我們送你們下山。”倪嬌說:“時間不多了,用飛的吧!”
宋玉善感覺到了她的迫切之意,點了頭。
衆鬼三三兩兩合作,把宋玉善和三妖託了起來,自樹木頂上飄了下去。
天亮前,便將她們送到了榆樹村渡口。
衆鬼向她拜別,便回了陰世。
宋玉善回望身後的沖沖山巒,嘆了口氣。
她還保守估計,預留了三日的功夫呢,結果這下兩日不到就能回去了。
早知如此,她就晚一日再出發了。
渡口邊的小船上,邱娘正坐在船邊上說話:“小鯉,你想去上學嗎?”
小鯉魚妖嘴巴一噘,想要拒絕。
讀書是很好玩啦,昨日它偷聽了一會兒,就覺得深受啓發。
但是和貓妖一起讀書,它怕再也見不到邱娘了。
“我小時候,就可想跟男孩子一樣去學堂讀書了,可是家裡窮,學堂也不收女孩兒。你若有機會,一定要好好讀書,這樣日後我不在了,你上岸也不會什麼都不懂,還能認識別的朋友。”
聽到這裡,小鯉魚妖無奈的擺了擺魚尾。
“好,你願意的話,等宋小姐她們回來的時候,我就求她教你。”邱娘高興道。
她如今沒有別的牽掛,小鯉對她來說,既是朋友,也是親人。
只要小鯉願意,她一定想辦法送它去讀書。
小鯉魚正要吐泡泡說說那貓妖的事,忽然瞟見濃厚的鬼力靠近,氣勢迫妖,連忙游到了小船和渡口中間,吐泡泡讓邱娘回船艙裡去。
邱娘與小鯉很是有默契,以爲又是她那死了也不放過她的丈夫找來了,果斷往船艙內去。
卻聽有熟悉的聲音叫她。
她循聲看去,原來是宋小姐她們不知何時到了渡口。
小鯉魚妖見鬼氣散去,也放鬆了下來,不過下一刻看到那抹橘色,立馬遊遠了些。
“此行可還順利?”邱娘將跳板放下去。
“很順利,可以提前回去了。”宋玉善上了船。
邱娘鬆了口氣,心想事情順利,宋小姐應當心情不錯,正是開口的好時機。
她先是很鄭重的對宋玉善行了一禮,然後才說:“宋小姐,不知你可還收其他妖學生?”
宋玉善本還在惋惜回去的太快,聞言倒是驚喜了起來,她故作不知的點了點頭:“自然是收的。”
邱娘心中一喜:“我家小鯉昨日聽小姐講學後,便起了向學之心,還請小姐收下它!”
她看向水中,卻見小鯉離船遠遠的,趕緊說:“小鯉,還不來見過老師!”
小鯉魚妖盯着那隻貓,小心翼翼的靠近了些。
宋玉善看出了幾分,寬慰它:“小鯉,你不用怕,它不會傷害你的,是不是?小橘子?”
小橘貓擡眼看了小鯉一眼,點頭叫了一聲。
主人教過它們,爲生存所需殺生是求生的本能,其餘無緣無故的殺生便是造孽了。
無論是人,妖,還是鬼,都要尊重生命。
它愛吃魚,但是也不是非要吃這一隻鯉魚妖的,開了智,便不同了。
它還怕自己吃了鬧肚子呢!
小鯉魚將信將疑,但有這番表態,還是略微放心了一些。
它學着人類行禮的樣子,晃了晃魚鰭,吐了一連串的泡泡,表示自己的向學之心。
“好,我收下你了,下月初開始,每日午後去府中上學吧!”宋玉善說。
邱娘趕緊謝過她:“不知束脩幾何?”
“束脩便讓它自己付吧!”
邱娘正要說小鯉還小,沒有錢,就聽宋玉善說:“成了妖,就要學會自立了,交不起束脩,可以先欠着,日後有能耐了再還。”
“多謝小姐!”邱娘萬分感激,暗自決定,以後一定多給宋小姐送些新鮮的魚蝦。
這事兒便這樣定下來了。
回程時,是順流而下,風向也不錯,邱娘有了更多時間。
她端來一個漂亮的小瓷魚盆湊到水邊,小鯉跳了進去。
邱娘點了點水面,小鯉立刻湊過來頂了頂她的指腹,一人一妖,十分和諧融洽。
爲了讓小鯉在未來師長面前留下好印象,邱娘說起了她與小鯉的往事:
“宋小姐,我們家小鯉,真的是一隻特別好,特別好的妖。
您常說我家的魚比別家的魚更好吃,這都是因爲小鯉,它總挑最鮮美的魚趕到我的網中。
我能在這扶水上暢行無阻,敢做往來郡城的渡人生意,也都是因爲有小鯉護航。
若沒有小鯉,我早就成了這扶水上的亡魂了,它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早已把它當成了自己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