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藍色妖姬
西北風吹拂，鳶尾花診所門前的軟木橡樹仍舊枝繁葉茂，鬱鬱蔥蔥。這是一株常綠喬木，上面已經結滿了密密麻麻的橡子。
一隻毛茸茸的小松鼠，在枝葉間尋找着最肥美的果實，然後搬運至它的洞中。其實松鼠不愛吃橡子，它更喜歡松子、榛子、栗子、胡桃和雲杉子等高熱量的果實，但因爲這裡的橡子太多了，仍舊成爲它的主要食物。
舊金山是典型的地中海氣候，冬暖夏涼，雖然已經11月，白天的氣溫仍有十餘度。
一名上半身白色開衫，下半身裙子，留着長直黑髮，棕色皮膚，比較乾瘦的年輕女子走進了診所。
“早上好，有什麼能幫到你的嗎？”艾娃金髮碧眸，青春靚麗，熱情與對方打招呼。
那名女子便忍不住多看了艾娃一眼，心說好漂亮！
艾娃斬男又斬女。
“你好美。”對方忍不住說道。
艾娃笑着道：“你也很漂亮，嗯，尤其是你的藍色口紅！”
這應該是藍色妖姬，艾琳娜給她看過這種口紅，但是她不喜歡，覺得塗上怪怪的，但是不阻礙她誇讚別人。儘管，不符合她的審美。
周喬說過，上門都是客，要多多誇讚客人呢！
哪知道，女子卻神色一黯，癟了癟嘴，欲言又止。
艾娃心中一突，心說，難道我誇錯了？
女子想了想，還是苦笑着說道：“我沒有用口紅或脣膏。我的藍脣是因爲疾病。”
“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很抱歉。”艾娃再次詫異地打量了一眼，果然，剛纔看錯了，對方的嘴脣有點兒偏幹，真的是沒有用過脣膏或口紅呢。
這是紫紺？可是，如此濃烈的紫紺，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沒關係，我習慣了。我叫帕梅拉·溫蒂。之前預約過，不知道周醫生現在有空嗎？”帕梅拉·溫蒂道。
“他那邊現在有患者，要不你先在休息區等一會兒？喝點什麼呢？”艾娃一邊說，一邊將對方領至休息區的沙發上。
“是我來得早了些。一杯檸檬水，謝謝。”帕梅拉·溫蒂坐下來，打量診所的環境，覺得這裡好溫馨，給她的感覺非常棒。
只是，一想到她多年的頑疾，她就不禁皺眉，忍不住抿了抿藍脣。
她濃烈的藍脣，不止一次被人誤會，覺得她是藍色妖姬口紅。可是，她並不是那麼妖的女人。
“要是真的是妖豔就好了，可惜啊，這只是疾病的外在表現。”帕梅拉·溫蒂心中輕嘆。
“檸檬水來了，別急，周醫生應該快了。”
“謝謝。”
這個時候，艾琳娜拿着一張患者信息表過來，微笑着道：“早上好，親愛的帕梅拉，你是第一次來就診吧，我這裡有一張表格，能耽誤你幾分鐘簡單填寫一下嗎？”
帕梅拉·溫蒂看了看艾娃，又看了看艾琳娜，一時之間，傻傻分不清楚，驚訝地叫道：“原來你們是雙胞胎，好漂亮啊！”
“謝謝。”
“對了，你是哪兒不舒服？”艾琳娜問道。
“我是心臟方面有毛病，還有點兒嚴重……”帕梅拉·溫蒂溫柔地笑笑。
簡單聊了幾句，艾琳娜和艾娃就沒有再叨擾她了，因爲她們發現，帕梅拉的身體很虛弱，話說多一點，就喘得厲害。
帕梅拉·溫蒂並沒有等太久，大約十分鐘後，她就進入了周喬的全科診室，遞上了自己的病歷資料。
“艾森曼格綜合徵？”周喬認真翻閱，然後很快皺起了眉頭。
“是的。其他診所和醫院就是這樣診斷的，手術難度很大，幾乎沒有可能。”帕梅拉·溫蒂情緒低落地說道。
她是危地馬拉人，小時候就有心臟病，但是因爲家裡窮，所在地的醫療條件也差，一直拖着，後來想方設法移民到了美國，找到了工作，經濟條件好了一些，這纔開始看病。
另外也是因爲，最近這段時間，病情有明顯的惡化，已經嚴重影響到工作和生活，實在是拖不下去了。
但是，檢查做了許多，也去了好幾家診所或醫院，給出的診斷都是艾森曼格綜合徵。還合併有先天性心臟病、房間隔缺損、三房心、重度肺動脈高壓……反正，挺多的，聽了都讓人頭皮發麻。
醫生說，這個病，沒法兒手術。
如果沒法手術，她就只能等死，可能活不過三十歲，更加不要奢望談戀愛、結婚生孩子！
她這個病，沒有辦法和異性親密接觸，真的會死人的。曾經，也短暫交往過一個男的，互有好感，可是，由於不能那個，很快便分手了。
“艾琳娜，幫忙看下墨菲和絲黛芬妮有沒有空，如果有空的話，讓她們過來一下。”見到艾琳娜從門口經過，周喬便叫住她，說道。
現在時間久了，周喬也能很輕易辨別艾琳娜和艾娃。
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她們倆現在不穿一樣的衣服了。可能是想多擁有一些自己的特色。
“OK!”艾琳娜比劃了一個手勢，便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很快，墨菲和絲黛芬妮便聯袂進來，周喬將患者帶來的資料遞給她們傳閱。
這是一個很好的病例，周喬覺得，應該和墨菲、絲黛芬妮分享一下，讓她們也參與進來。醫學經驗就是這麼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
他有系統，不用積累，但是墨菲和絲黛芬妮卻是需要的。
帕梅拉·溫蒂仔細瞅了瞅墨菲和絲黛芬妮，心說，這家診所好多漂亮美女啊。這位周醫生真是好福氣。
然後……這就是這次手術大賽的第二名和第三名嗎？
頭三名一起給我會診，天吶~，真是太幸福了。以前在危地馬拉，哪裡有這樣的機會啊。聽說鳶尾花診所看病，還比其他診所要略微便宜一些。我應該早早就來這裡的。
墨菲看完，沉吟不語，將資料遞給絲黛芬妮。
絲黛芬妮認真看了看，也忍不住皺眉。
一般來說，口脣和手指發紫，這種情況在醫學上稱爲紫紺。
而紫紺的原因有很多，最常見的就是先天性心臟病。
心臟不給力，人體就會長期缺氧，然後手指、腳趾關節就會膨大，變成小鼓槌樣，這在醫學上叫做“杵狀指”。
“怎麼樣，你們有什麼見解？”周喬問道。
墨菲率先開口，說道：“一般引起缺氧的先天性心臟病，有兩種情況。一是先天性紫紺性心臟病。特點是出生的時候就紫紺，包括很多種畸形，這種情況比較簡單。”
“二是另外一種先天性心臟病，通常是比較簡單的心臟病，比如室缺、房缺、動脈導管未閉，出生的時候並不紫，但因爲各種原因耽誤了治療，若干年後併發嚴重肺動脈高壓，出現紫紺。”
絲黛芬妮點頭，說道：“之前的醫生們都診斷是艾森曼格綜合徵，如果真是這種情況的話，就是手術禁區，死亡風險極高。現在我們要搞清楚的，就是，到底紫紺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於是，三人一起望向帕梅拉·溫蒂。
帕梅拉·溫蒂結結巴巴：“……我，我忘記了。小時候的事我哪記得啊？”
周喬問道：“那你家裡人呢？他們也沒印象嗎？”
墨菲也道：“這一點相當重要。”
帕梅拉·溫蒂輕嘆：“他們也不知道呢。”
她從小家貧，父母拼盡了全力，每天從早忙到晚，也僅僅只能讓他們兄妹幾個勉強填飽肚子，哪裡有精力來關注這種小細節。
“走，我們一起去檢測中心，再做一次心超。”周喬說道。
帕梅拉訝然道：“周醫生，你們也去嗎？”
周喬道：“是的，你的病情比較複雜，我們一起去現場看一下才放心。” 帕梅拉心中暖暖的，很感動，因爲之前做檢查，都是她自己去的。醫生沒有陪她去過，更不用說現場看情況了。都是在電腦裡看影像報告。
然後艾娃開車，一行人前往檢測中心。
如果帕梅拉一個人前來，可能要排隊，今天都不一定做得了，但是艾娃在這邊人頭熟，她去裡面找了一個好姐妹，聊了一下天，送了個小禮品給她，很快，檢查就安排上了。
艾娃採購了許多精美的小禮品藏在診所裡，每次帶人過來，幾乎都會帶點兒東西。
由於這些東西價值不高，又是經常打交道的朋友，所以無所謂。
周喬、墨菲、絲黛芬妮一起在心超邊上仔細觀看。
心臟彩超的顯示屏上，圖案花花綠綠，但是落在周喬三人眼中，卻是能還原出帕梅拉目前的心臟結構。
尤其是墨菲，腦內3D建模同時啓動，根據心超機檢測出來的數據，隨時調整。一顆鮮活的心臟全息投影在顯示屏上方慢慢構建，一點一點完善，還在緩慢跳動，接近於真實。
周邊還有許多註釋框，如果旁人能看到的話，恐怕會驚掉下巴，科幻電影也不過如是。
但這只是她的想象力凝聚，僅她一人可見。
看檢查之後生成的影像報告，是靜態的，是影像醫生出具的，但是現在現場觀看，就是動態的實時圖像。
兩者的區別自然是很大。有些情況，限於影像醫生的水平，不一定能真實展現出來。
絲黛芬妮在邊上解析：“這裡，左右心房之間有個比較大的缺損，有大量的血液從右心房流入左心房，她的肺動脈壓力應該非常高，造成三尖瓣大量返流、流速很快。”
“她的左心房內，有一片隔膜樣的東西。”絲黛芬妮說着說着，就沉默了，因爲，從現有的情況看，這不就是“艾森曼格綜合徵”嗎？
那基本就堵死了手術的可能。
周喬看向墨菲的側顏，問道：“墨菲你的看法呢？”
絲黛芬妮微微撇嘴，心說，難道她還能有比我更高明的見解嗎？雖然這個清冷妞的比賽名次超出我一丟丟，但一個第二，一個第三，其實也沒有差距多少吧。
這個時候，見周喬很有些看重墨菲，絲黛芬妮就心裡頭酸溜溜的。
墨菲沉吟片刻，對檢查的醫生說道：“左心房內的隔膜有問題，麻煩再仔細掃幾遍！”
那名操作的醫生便回到之前的地方，來回緩慢地掃查。
“停！就是這裡，”墨菲指着左心房的一處地方，說道，“這裡原本應該有四根肺靜脈的，但是，血液全部被左心房的隔膜導流到了右心房。”
絲黛芬妮驚呼出聲，叫道：“這不是三房心，而是極度擴張的冠狀靜脈竇！”
周喬點點頭，衝墨菲豎起大拇指。
墨菲輕輕抿嘴，謙虛一笑，一時間風情萬種。
絲黛芬妮：“……”心裡頭着實不是滋味，浪蕩魔女的邪惡意識又蠢蠢欲動，需要周喬夢境診療了。
這麼微小的細節，墨菲她是如何發現的？難道，我跟她的差距真的那般大？絲黛芬妮心煩意亂，這要一輩子被墨菲壓在底下嗎？
殊不知，腦內3D建模是墨菲天生自帶的技能，旁人學不去的。有時候蛛絲馬跡，就能有不一般的發現。
更何況，墨菲在“醫學次元訓練場”中，早就做過數千例心臟手術，包括開胸手術。她在心臟外科領域方面的造詣，超出絲黛芬妮太多太多。
絲黛芬妮沒有被周喬加過點，現在自然是不及墨菲的。
“我們回去吧。找到了真正的根源，接下來就簡單多了。”周喬起身，向那名操作儀器的醫生道謝，然後一行人離開。
雖然接下來的手術仍舊風險很大，但是，已經算不得手術禁區了。
“周醫生，我的情況怎麼樣？是沒有那麼嚴重嗎？”在車上，帕梅拉·溫蒂狐疑問道。
周喬就給她解釋，說道：“你的紫紺，其實不是因爲‘艾森曼格綜合徵’，而是完全性心內型肺靜脈異位引流。”
“……”帕梅拉·溫蒂遲滯了片刻，問道，“這是什麼病？”
繞口陌生的專業詞彙，令她複述出來都有些困難。
周喬耐心解釋道：“完全性肺靜脈異位引流，是一種相對少見的先天性心臟病。一般來說，正常心臟分爲左心和右心，左心負責將經過肺交換後的，富含氧氣的‘紅血’，輸送至全身各個部位，右心則負責將各器官已經吸收了氧的‘黑血’回收至心臟，再輸送到肺部，進行氣血交換。”
“這兩者是互不交通的。”
“肺靜脈異位引流，就是在胎兒發育過程中，血管連接發生了畸變或者說錯誤，本該連接至左心房的肺靜脈，由於種種原因開口在了右心房。
然後因爲這個原因，你的身體自行進行了補救，就是在左右心房之間形成了一個小孔，如果沒有這個孔洞，血液無法進入左心房，你根本不可能活着出生。
但這個小孔的代價就是，你出生後就出現紫紺。也就是紅血和黑血於心房內混合，然後你的血氧就總是處在一種低的狀態。”
墨菲和絲黛芬妮心道，周喬講得真好，深入淺出。
可是，即便如此淺顯易懂，帕梅拉·溫蒂仍舊面露迷糊之色，但她很快就變得欣喜起來。
因爲，儘管她不是很明白，可單從周喬的語氣中就能知曉，她之前的疾病是誤診了，周醫生他們現在發現了新的情況。而這個情況，是好的方面，是可以進行手術的。
“周醫生，我這個手術應該能順利吧？如果做了手術，我是不是就能……結婚生子，跟正常人一樣了？”帕梅拉·溫蒂帶着期盼問道。
周喬微微一笑，說道：“那當然。這一次，就讓墨菲醫生給你主刀如何？”
帕梅拉·溫蒂說道：“榮幸之至！”她望了那個高挑清冷的女孩一眼，心說，這位墨菲醫生，果然是水平高的，要不是她，估計我這個病還有的折磨。
絲黛芬妮微微撇嘴，高聳的峰巒忍不住起伏了一下，但是也無話可說，畢竟這一次，墨菲的表現確實勝過她。
……
帕梅拉·溫蒂安心在鳶尾花診所住了下來，艾娃幫她完善術前檢查，與此同時，預約加州大學醫療中心的手術室。很幸運，再一次約到了普羅米修斯-3000手術機器人。
事實上，周喬本身就有優先使用權，如果沒有什麼特殊情況，都是可以約到的。
一般來說，完全性肺靜脈異位引流的患兒因爲剛剛出生就有紫紺，所以絕大多數在出生後早期就進行了手術，可是，每個人的生長環境不同，不是每個小孩童年時都能享受到那麼好的醫療條件。
帕梅拉·溫蒂能順利長大，後來還機緣巧合偷渡到美國，還能在這邊順利生存下來，已經相當不容易了。
當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周喬帶着一行人來到了醫療中心。
墨菲主刀，周喬、絲黛芬妮作爲助手，實際上，因爲是手術機器人，其實不需要助手。觀摩的性質居多。
這種普羅米修斯-3000手術機器人，三頭五臂，20倍視野，手術中不存在任何“死角”。比起中國神話傳說中哪吒的三頭六臂，還差一臂。
但三頭五臂，已經很厲害了。
之前普羅米修斯-1000和-2000的型號，據說還有雙人款，就是雙人同時操控，進行配合，但是這個-3000的改進型，就徹底捨棄了雙人款。
據說“雅葛默輝”集團已經提出了一種概念手術機器人，就是用神經接駁，主刀醫生根本不用自己動手，只需要連接後用意念控制，就能完美操縱機器人進行手術。
當然，目前還是憧憬階段。若是真有這種技術，估計不僅會用在醫學上，恐怕更多的是用在軍事領域。
絲黛芬妮很羨慕，心說我什麼時候才能用這臺高性能機器人，主刀一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