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手裡拿着刀,親手割裂着我和厲豐年的關係。痛的不僅是厲豐年。也還有我自己。
或許到了某個極點,反倒是感覺不到自己的情緒。我恰恰在這個時候笑了笑,說,“我們從的相識開始就是一場錯誤。”
我推開了厲豐年摟着我的手臂,從他身前出來,就算到了這個時候。我還有心情慢慢的拉攏他的大衣。
“豐年,在我們的愛情裡。我們的關係一直都是不對等的。從我們認識開始,對我而言。你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金主,我的小命,就像是一隻螻蟻一樣,被你拿捏在指尖。俯仰着你的鼻息而活。任何一件小事,我都沒有自主決定的權利,只要你不滿意。就可以對我肆意凌辱。這樣的生活,太累太累了。我覺得自己活的根本不像一個人,你知道嗎?”我目光直直的緊盯着厲豐年,雙眼中甚至流露出一抹怨恨。
最後一縷陽光已經在天邊落下。宣告着我和厲豐年的關係已經徹底的走進了末路。
我注意到厲豐年緊握成拳的雙手。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正強忍着一股怒氣。
厲豐年隨之冷戾的開口道,“宋臨夏,你問問你的心,這些真的都是你的心裡話嗎?難道我爲你做的那些事情,你真的一點都感覺不到嗎?”
我感覺得到……
從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你說你要的不是一隻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你帶我去見沈明珠,用最直接的方法告訴我,我應該要面對的一切,我需要的堅強。看似殘忍,但是卻含着你對我的用心良苦。
你帶我去見你的好友,像他們宣告我纔是你身邊的女人,甚至比你的未婚妻沈明珠更加的重要。
你讓我進入環球工作,把我就放在你的勢力範圍之內,在辦公室的同事侮辱我的時候,甚至不惜公私不分,將我護短到底,這一切已經超過了你的許可範圍,可是你一次次的爲我破戒着。
無論是小唯,還是周東昇,只要我開口求你,你總是把我身邊每個人每一件事都安排的妥妥帖帖的,根本就不用我擔心。
在我離開的那一次,你甚至放下自己身份、地位,爲了我追到那個窮鄉僻壤的地方,只是要我跟你回去。要不是你,在那個暴風雨的夜晚裡,我和外婆說不定都已經葬身在泥石流裡了。
可是就是因爲你這樣的對我好,我才……才這麼的希望你可以幸福。
你的幸福,一直以來都不在我身上。
你的幸福,只有江清妍纔可以給你,我只要有你的孩子就夠了。
我飛快的眨了眨眼,把這些情緒都壓回心底,繼續口是心非的說道,“我感覺不到。我感受到的一直都是抹不去的羞辱。你的父親爲了不讓我在你身邊,在網上曝光了我在夜總會坐檯的照片,當我被那羣如同洪水猛獸一樣的記者們包圍的時候,你在哪裡?要不是霍建元挺身相助,我早就被他們傷的體無完膚了。”
“你們……你們那個時候就在一起了?”厲豐年的雙眼,在黑暗中飛快的顫動着。
“他一直都對我很好。跟對你一樣,剛開始我也並不相信他對我說的那些話,但是我是一個女人,我最需要依靠的時候,是霍建元出現在我身邊,我的心纔會淪陷在他的身上,纔會愛上——”
“夠了。”厲豐年飛快的打斷我的話,“那個時候我明明質問過你,你是怎麼跟我保證,你們兩個沒有任何的關係,是清清白白的!”
我冷笑了下,“厲豐年,你總是這樣,總是要求我的忠貞不二,我要是不這麼說,你怎麼會這麼輕易的放過我。你只知道要求我,可是爲什麼就不問問你自己,你的心裡除了我,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你口口聲聲的說江清妍已經是你的過去了,可是你會愛上我,難道不是因爲我跟江清妍如此相像的臉嗎?難道你敢否認,我們一開始上/牀的時候,你叫的不是她的名字?”
我像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女人一樣抓狂着,迎着寒風深深的吸了幾口氣,慢慢的沉浸下激昂的情緒。
“豐年,你冷靜的聽我說,就算不是霍建元,也會有別人的。因爲我想要的愛,一個女人所追求的,普通至極的愛,是你沒辦法給我的。如果你真的是愛我的,就當是你成全我的幸福,放我自由,好不好?”
又是一陣寒風,我覺得臉上一溼,還以爲自己忍不住哭了出來。
就在這個時候,一片片潔白的雪花,映入了我的眼簾,厲豐年也跟我一樣,仰着頭看着從天而降的雪花。
那一刻,他的神情是那麼的驀然,那麼的絕望。
雖然厲豐年沒有跟我約定那個賭約,但是這飄下來的雪,恰恰證明了連老天爺也站在了我這邊。
“豐年,”我輕輕地喚了他一聲,“下雪了。”
黑暗中,只有車燈亮着,一片一片的雪花,隨着寒風,在半空中盪漾着最優美的舞姿,是那麼的自由自在。
厲豐年不動如山的坐在冰冷的石頭上,就像是被這寒冷給凍住了一樣,他很久很久都沒有再動一下,深邃雙眸中的明亮已經徹底的消失。
今天的夜,好黑,也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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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東臨山回江城的路上,我一直都不安的偷瞄着厲豐年,害怕他手裡的方向盤一鬆,車子就會不受控制的撞向山壁。
進入市區之後,感受到燈火輝煌,我這才鬆了一口氣。
心上的緊繃解除了,但是身體的疼痛就越發明顯,在山上吹了幾個小時的寒風,又絞盡腦汁的對着厲豐年說謊,身心俱疲,我在這個時候才感覺到腹部又開始抽痛了。
在大衣的掩護下,我一下一下的撫/摸着肚子。
孩子……你一定要堅強,一定要好好的在媽媽的肚子裡,再堅持一下下,媽媽馬上就可以做完這最後一件事情了。
一路沉默的回到公寓,厲豐年送我上樓。
我好不容易纔放下的心卻有急了起來,難道我說了這麼多,做了這麼多,最後還是回到那個牢籠裡,繼續被厲豐年囚禁着嗎?
到了公寓門前,我遲遲都不肯進去,這一次再回去,下一次能出來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霍建元呢,他的計劃呢,爲什麼到現在還不來帶我走。
公寓的門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打了開來,蘇童看到我和厲豐年之後,立馬說道:“厲先生,有一位江先生來訪,我說了您不在,可是他就是不走。”
是江瑞來了?爲什麼不是霍建元?
我怔了怔,飛快的藏好震驚的表情,低着頭,默默地等着厲豐年開口。
“他在哪裡?”厲豐年的聲音,像是喉嚨深處發出來,是那麼的低沉嘶啞。
“江先生愣是要衝進來,我攔不住,他就在客廳裡。”蘇童說着,連連看了我和厲豐年好幾眼,明明剛剛是手牽手一起出去的人,回來的時候,兩個人的身邊,卻像是隔着一條楚河漢界。
我跟着厲豐年一起進了公寓,果然一進門,就看到江瑞坐在客廳裡。
江瑞一直若有所思的低着頭,聽到我們的腳步聲才轉過臉來,他有些不一樣……前兩次見面,江瑞因爲江清妍的事情,就像是一隻噴火龍一樣,憤怒和急切都寫在臉上,可是這一回,他卻面如死灰,眼神沉寂。
哀莫大於心死,應該就是他這樣子了。
“你終於回來了。”江瑞突然的站了起來,他剛要開口,卻被厲豐年一個眼神阻止。
厲豐年眸光一轉,看向蘇童,“照顧小姐上樓,給她換一身衣服,暖一暖身子,別凍到了。”
就算在這個時候,就算我說了這麼多殘忍的話,厲豐年還擔心着我的身體,我心裡酸酸脹脹,故作冷漠的跟着蘇童上樓,可是走到二樓的轉角之後,我停下了腳步。
我看了蘇童一眼,讓她進房間,還發出關門的聲音,然後我靠着牆角偷聽着。
客廳裡,厲豐年在江瑞對面的沙發上坐下,一面解着圍巾,一面開口問道,“你找我什麼事情?”
“病危通知書下來了,只剩下三天了。”江瑞說道。
他的一字一句,遠遠地傳入我的耳朵裡,就跟東臨山上的雪花一樣冰冷,我不禁顫抖着,捂着嘴纔將驚呼壓了下去。
厲豐年也隨之頓了頓,卻沒有其他什麼情緒,他又問道,“然後呢?”只是這樣的話,江瑞不是更應該守在江清妍的身邊,不會親自跑這一趟的。
江瑞直截了當的繼續說,“清妍不見了。不對,應該是說,清妍被侯建院帶走了,連我也見不到她,根本不知道她被藏在了哪裡!”
厲豐年看着江瑞訕笑了下,“你們兩個不是一路的嗎?怎麼現在窩裡反了?”
“這還不是因爲你!”江瑞狠狠地瞪了厲豐年一眼,“厲豐年,我不管你願不願意,我今天都要把宋臨夏帶走。霍建元說了,一個換一個,只要我把宋臨夏交給她,他就把清妍還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