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聽不大懂普通話,好在奉城的方言其實跟普通話還是有很多類似的發音。所以厲豐年將很多事情。簡單化了很慢很慢地告訴外婆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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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爲什麼,上一次來奉城的時候。厲豐年明明不懂方言,卻也能將宋臨夏和外婆的對話聽懂個大半的原因。
老人家所重視的東西很簡單,無非就是希望自己的外孫女能幸福,能活的堂堂正正,不用遭受他人的罵名。越是小縣城的。反而越懂得人言可畏。
外婆活了將近七十年,雖然沒有見過什麼大世面。可是裡裡外外的生活哲學卻比任何人都看的通透明白。
上次那個趾高氣揚的女人來的時候,也給她看了宋臨夏在會所那段日子的照片。
但是外婆對這些過去的事情絕口不提。就只說了厲豐年的事情,也是護着自己的外孫女。
外婆靜靜地靠在牀頭上,緊皺着眉毛,用力的聽着厲豐年的話。從這個男人的身上。外婆可以看出他對自己外孫女的感情,可是單單是感情而已,怎麼夠支撐起他們接下來要走下去的四五十年。
厲豐年很認真的表現出自己的誠意。卻不得不向老人家承認,他和宋臨夏之間的確存在着障礙。希望老人家可以多給他一些時間,他們會攜手一起,將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給外婆一個完美的答覆。
外婆聽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後。久久都沒說話,厲豐年也不心急,靜靜地等着。
“阿豐,我上次交給你的東西,你爲什麼沒有告訴小夏?”外婆低垂着眉眼,臉上的皺紋也往下垂着,深深地露出歲月的蒼老,她沒繼續之前的話題,而是轉言道。
“外婆,臨夏有了一個母親,在這個母親身上她已經受過一次傷害了,我不想她再傷心一次。她現在過得很好,她缺少的那一部分感情,我會用盡全力的彌補她。讓她過得好。”厲豐年語速緩慢的解釋着,他一貫的冷漠和威嚴全部都收了起來,在外婆的面前,他甚至比在厲旭成的面前更加的恭敬順從,他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晚輩而已。
“我會照顧好臨夏,讓她過得好好的。”厲豐年又說了一遍。
他的話,像是一股暖流盤亙在外婆的心裡,柔化了她臉上的嚴厲。
老人家其實並不太懂什麼愛不愛,他們那一輩的婚姻裡,是簡單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是撐起這個婚姻確是一個男人家庭的責任感。
在厲豐年的身上,外婆感受到了這份責任。
一直面無表情的臉上,這才稍稍動容了,她握住了厲豐年的手,“阿豐,小夏這輩子已經過得太辛苦了,你說的話,外婆都牢牢地記着,你一定要對她好。”
“嗯,外婆,我跟你保證,我會的。”厲豐年承諾道。
這樣的誓言,好比在牧師面前,說了我願意。
外婆乾澀的雙眼裡溢出了一點點的水光,她伸手抹了一把,卻還不忘說着,“阿豐,就按你說的做,如果可以,我希望小夏一輩子都不要知道這件事。希望……希望她不要怨我。”
“外婆,不會的,臨夏最愛你了,肯定會明白你的心情的。”厲豐年淡淡的笑了笑,“外婆,事情都說完了,可以吃早飯了嗎?”
厲豐年端着碗,試了試溫度,剛剛好溫溫的,也不太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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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外面明明等得不久,可是一分一秒卻度日如年,周東昇吃着零食,看着電視,還取笑着我,“姐,看你急成這樣,姐夫不會是在跟外婆提親吧?”
“少胡說。”我剜了他一眼,我現在哪裡還有心情跟他開這種玩笑。
在外面繼續的來回踱步,都快走的同手同腳了,我最後還是忍不住,一面說着“外婆,我進來了”,一面就不等回覆的開門進去。
而我一打開門,看到的就是厲豐年拿着勺子給外婆餵飯的畫面,兩人的臉上皆沒有尷尬和冷然,反而是外婆,或許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竟然還眯着眼。
我腦內了各種猜測,也怎麼也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這樣的和諧。
相比他們兩人的氣氛融洽,我的擔憂好似多餘的。
“小夏,這麼大人了怎麼還冒冒失失,以前你這個年紀,都是要做媽媽的人了,別這樣急急躁躁的,沉穩些。”外婆語重心長的訓示着我。
我的目光在厲豐年和外婆的身上掃來掃去,不明就裡,還捱了訓,只能低頭說,“我知道了”。
隨後外婆讓厲豐年出去,留了我下來。
厲豐年走出房間的時候,還似笑非笑的看了我一眼,帶着一絲玩味。
窗外的晨光透進來,淡淡的燦黃色,我彷彿又想起了村子裡秋收的稻穀田,當時外婆在小小的我面前,高大的像一個巨人,而不過是這麼些年的時間,外婆卻已經如此的蒼老。
“外婆,他都跟你說了什麼?”我在厲豐年坐過的位置上坐了下來,凝視着外婆蒼老卻是我摯愛的面容。
“外婆看的出來,阿豐是個有擔當的男人,我願意再相信他一次。”聞言,我剛鬆了一口氣,可是外婆又說道,“但是小夏,你要明白,外婆這麼做,並不是想要阻止你什麼,是怕你活的太辛苦,活的太累。如果是你認定的事情,你就去做,外婆永遠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我撲上前,緊緊地抱住了外婆,“外婆,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好,你永遠都是那個最愛我的人。”
眼睛熱熱的發漲,但是我沒有哭,這是幸福的事情,並不需要流淚。
有了外婆這樣的態度之後,無論以後我和厲豐年的關係會發展成什麼樣子,我都放心了。我在外婆的房間裡,纏着外婆問她說厲豐年到底說了些什麼,然後外婆竟然也跟厲豐年一樣,目光暇趣又玩味的看着我,就是不肯告訴我答案。
最後是外面客廳裡傳來嘈雜的聲音,我才鬆開了外婆,走了出去。
房間門剛打開,我就聽到了二舅和二舅媽的聲音,忙不迭的把門又關了起來,怕外婆會聽到。
二舅媽一馬當先的走到我身前,抓着我的手說,“臨夏,你在就最好了,你來評評理,我們當初不是說好了,一人一個月輪流照顧你外婆,憑什麼他們一家子老老小小的都霸佔着房子,就是不肯搬走。”
我在心裡無力的嘆息,原來還是因爲房子的事情。
大舅媽也不落人後,走到了我的另一邊,“臨夏,這半年來,可都是我們家照顧你外婆的,把她老人家當皇太后一樣供着,你也是看到的,你外婆也住的開開心心的。幹嘛要換,你二舅媽二舅可都是還在上班的,哪有這個時間照顧老人家。”
“大嫂,我沒時間,難道你就有時間了,你沒上班,可是家裡兩個小孩就夠你忙的,說不定還是媽在幫你看小孩呢。”二舅媽諷刺道。
“我呸,你知道個屁。媽每天都能看到我們家大寶和二寶,別提有多開心了。”
被她們高分貝的聲音圍剿着,我覺得自己耳朵像是要聾了一樣。
厲豐年大概是出去接了一個電話,所以人是拿着手機從外面走進來,他看到我的“左右護/法”的時候,瞬間就陰沉下了臉。
原本還吵吵嚷嚷的大舅媽和二舅媽也在一瞬間閉緊了嘴巴。
奉城畢竟是小城市,而大舅媽和二舅媽更只是普通的市井婦人,連一點世面都沒見過,又怎麼會見識過厲豐年這樣不怒自威的氣場。
“放手。”厲豐年走到我跟前,他鷹隼的眼神一掃,大舅媽和二舅媽當場就嚇白了臉色,哆哆嗦嗦的送了手。
“臨夏……”大舅媽還想再說,可是厲豐年的眼神如同利劍一般的射過去,大舅媽被嚇得當場就倒退了一步。
厲豐年拉着我重新走到外婆的房間裡,他斂了斂神色,鄭重的跟外婆告別。
“我也沒什麼事情,你們都回去吧,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外婆說着的,眼神裡帶着和藹的笑意,全落在我和厲豐年十指緊握的手上。
我大概明白是厲豐年有急事要趕回江城,所以也一起跟外婆告別。
當我們從大舅媽家離開時,因爲有厲豐年在,所以大舅媽和二舅媽都不敢再說什麼,沉默的送我們出門。
周東昇見狀,忙不迭的跟上了我們的步伐。
厲豐年昨天一樣是開車來的,而且沒帶陸南,所以我們最後還是要開兩輛車回去,周東昇笑着說,“我纔不想當電燈泡”,然後就上了季世軍開來的車子。
回去的路上,我問厲豐年說,爲什麼對大舅媽和二舅媽爭吵的事情不發一言,難道就這麼任由他們吵下去嗎?
厲豐年卻揚了揚脣,流露出一抹狡詐的神色。
他只說了四個字,“危機意識。”
我思忖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明白厲豐年的意思,如果有二舅媽一直窺覬着大舅媽現在住的房子,大舅媽纔會更加的對外婆好,因爲她要是惹了外婆不塊之後,外婆就會接二舅媽過來,說不定着房子他們就住不下去了。
而二舅媽爲了房子,肯定也會花各種心思在外婆的身上。
說白了,其實就是有錢能使鬼推磨,而外婆是最終的受益者,就是最好的事情。
原來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這個男人已經把我最重要的親人,照顧的這麼無微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