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一盞十全大補湯
這句話,就相當於承認了之前鄭氏與白振堂的指控。鄭氏的反應極快:“家主,她自己都認了,就是昨夜那個女賊!”
白振業卻似根本都不意外,連眉毛絲都沒有顫動分毫,完全沒有問責洛千淮的意思,只是冷冷地道:“鄭氏,莫要顧左右而言他——回答洛神醫的話,認得還是不認得?”
“我不知道,這不是我的東西!”鄭氏當即矢口否認,並且按照自己的想法繼續說道:“洛娘子,你來白府爲琅哥兒診治,家主並沒有虧待於你,但你卻夜入內室意圖不軌——家主英明,你不要以爲拿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出來,就可以混淆視聽!”
洛千淮還沒說什麼,白振業就先行一步喝止道:“住口!”
“家主?”鄭氏不解,爲何一向行事極有法度的白振業,今日屢屢出言包庇這個女賊。她又忿忿地看了洛千淮兩眼,忽然恍然大悟,自覺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家主,您莫非也是被這女賊的容色所惑,竟然昏了頭不成?”
“啪!”響亮的巴掌聲響起,鄭氏被摑倒在地,脣角都流出了血絲。
出手打人的是白振業的另一位親隨。
“對家主出言不遜,當掌嘴。”他冷聲道。
“兄長,這是不是有點過了。”白振堂自覺失了面子:“您想要女人,有的是良家子可以挑選,這洛娘子真的不合適,宛兒也是一片好意.”
“你也閉上嘴!”白振業強壓着怒氣,轉向洛千淮時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洛神醫,白某對家人管教無方,讓您見笑了。”
“無妨。”洛千淮沒有放在心上,直接岔開了話頭:“還請白家主讓人取一盞茶過來。”
如白府這種人家,茶水都是現成的。不一時便有人取了一盞上好的雀舌來,一片片綠葉在水中浮沉不定,香醇撲鼻。
洛千淮拔出了瓶塞,在茶盞中小心地倒了數滴烏頭鹼溶液,親手捧了送到鄭氏脣邊。
“既然鄭娘子不識得,那我也不賣關子了。說實話,這其實是難得的滋補良藥,只消這麼幾滴下去,便能醫好你的心悸之症。”
鄭氏有心悸之症,白振堂是十分清楚的。見洛千淮連脈都不用按,就一口道破此症,他便明白過來,這位天姿國色的小娘子,是真的精於醫道,並非是招搖撞騙之徒。
“宛兒,快謝過洛神醫。”他露出了喜色,親自接過茶盞,便要喂到愛妾口中。
哪知鄭氏卻似見了什麼毒蟲猛獸一般,滿臉都是驚駭之色,拼命地向後縮。
“鄭娘子放心。”洛千淮展顏一笑,如春風和暖:“此藥是我門中不傳之秘,其中所用珍稀藥材不計其數,若非是爲着昨夜散步時迷了路,誤闖內室驚擾娘子而賠罪,我都不捨得拿出來。喝吧,只要一杯下去,鄭娘子就再也不必受心疾之苦了。”
在昨夜之前,白振堂都沒聽鄭氏提過毒藥的事,更是從沒見過那藥瓶的模樣,所以也根本沒往那上面想。
聽見洛千淮般解釋,他心中也有了自己的理解。洛娘子既然說了是誤入,又願意用上這般名貴的藥物爲鄭氏治病,就是在隱諱地表達,不慎聽到一些內宅陰私事,並不會外泄。
白振堂心中稍安。他並非心慈手軟之輩,不會因爲對方的退讓而放過洛娘子。
她既然聽過了那些話,那麼下場就已經了註定了,要麼死,要麼被他永遠幽禁。
白振堂貪戀地看了一眼洛千淮的容貌身段,心底就燃起了無名業火,眸色都暗了幾分。 但那都是以後的事了。今天這個場合,他會順着洛娘子的意,雙方各退一步,把這件事糊弄過去。
他這般想着,便漫不經心地摟過了愛妾,就手把茶盞推向她嘴邊:“宛兒,洛神醫都說了昨夜是個誤會,也願意幫你治病做補救,你又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
“不,不,我不喝!”鄭氏的臉色白得驚人,雙眼瞪得滾圓,上面滿是血絲,奮力伸手推拒着那茶盞,一字一句地道:“你騙人,這根本不是治心悸的藥!”
她的反應如此之大,便是先前不明所以的白振業與梅舟,也都看出來其中的古怪了。
洛千淮的笑意更深:“我獨門的滋補秘藥千金不換,但鄭娘子卻避之如蛇蠍,這可就真真有意思了。”
她一邊說,一邊看向旁邊的白振業。後者雖然不知道她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也配合着板起了臉:
“鄭氏,洛神醫不計前嫌好意贈藥,你還推三阻四,莫非是全不在意我白家的臉面?今日要麼趕緊把藥喝了,要麼便捱上一百杖,你自己選吧。”
鄭氏心中氣極。白家的刑杖都是特製的,一水的苦櫟木,長三尺五寸,大頭直徑三分二,她本就有心悸之症身子虛弱,莫說一百杖,便是先前說的二十杖,她都未必熬得下來。
可是別人不知道,她怎麼會不清楚,那隻瓷瓶裡裝的到底是什麼。五滴的份量,足以送自己上路了。
白振堂沒有注意到愛妾眼中的絕望。“宛兒,別任性了,趕緊把藥喝了,莫再惹怒了兄長。”
進也是死,退也是死。鄭氏悲從心來,揚手打翻了茶盞,濺了白振堂一身。
“你這是要鬧什麼?”白振堂眼中現出了怒意。
洛千淮卻截住了他的話。
“看來,鄭娘子先前說了假話,其實是識得這瓷瓶內裝着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她揚眉淺笑,眼底卻蘊了絲絲寒意:
“也是啊,這本就是我昨夜從娘子內室牆上的暗格裡拿出來的,你又怎麼可能不認得呢?”
白振堂聽到這裡,忽然反應了過來,整個人都愣住了。
而鄭氏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老鼠,面上再也沒有了平時的溫婉之色:“我不認得,我真的不知道里面是什麼!”
洛千淮嘆了一口氣:“都到了這個時候了,鄭娘子的否認還有什麼意義呢?你明明知道,這瓶中的藥液還多的是,再取一杯茶更不是什麼難事。”
白振業使了個眼色,立時便有人又端了一盞茶過來。
洛千淮如願地看着鄭氏瞳孔急劇收縮,整個人都縮成了一團,口中則幽幽嘆道:“我還以爲,半夜謀算毒害侄兒謀奪家產的人,有多大的膽量呢,原來輪到自己,也依然會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