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東窗事發了
兩個徒弟皆躬身受教,洛千淮這才進了診室,開始一天的診療。
因着剩下的病患不多,不過半個時辰就診完了,卻是難得多了些空閒時間。洛千淮便命人叫了馬車,準備親自去田莊一趟。
昨兒星璇回來,說起了田莊那邊進行催芽之時,不知道是哪個環節做得不對,谷堆裡竟然散發出了淡淡的酒糟味。
正常來說,選好的稻種經過前期的浸種、晾曬之後,再置於溫暖潮溼的環境之下進行摧芽。
在此期間種子呼吸旺盛,需要大量的氧氣,一旦溫度超過四十度,就會導致種子高溫缺氧,以至於開始進行無氧呼吸,引起乙醇堆積,進而產生酒糟氣味。
若是不及時處理,種芽中酶的活性會遭到破壞,發芽慢而不齊,甚至成爲啞種。
好在洛千淮早就叮囑過,催芽是育秧前的重要階段,必時時刻緊盯着,出現這種情況必須立時上報,以免耽誤了早稻播種,所以莊上的農戶不敢怠慢,第一時間就報給了星璇。
洛千淮已經在系統給的手冊中找到了解決辦法,準備讓星璇休息好了帶過去,但現在她既然有了空閒,就準備親自過去走一趟。
洛千淮出門的時候,外面還站着不少人,全都朝着霽安堂指指點點,卻並沒有進來親自探問的意思。
說到底,就算真的有醫者治死人的病案,那也是民不舉官不究,沒見人家真正的苦主都沒動靜,閒雜人等除了說幾句嘴,也沒什麼別的能耐。
倒是隔壁的黃絹滿臉憂色地站在一旁,一見洛千淮就迎了上來。
“景娘子,你的醫術我們都是親見的,這起子小人就像是牆頭草,聽風便是雨,先前看你們藥堂不要診費藥價還低,便削尖了腦袋過來佔便宜,現在不過是死了個人——話說哪家藥堂沒死過人啊?況且那也不怪你”
洛千淮就笑着點頭:“放心吧黃嬸,我不會在意的。倒是你的腿,最近感覺如何了?”
一提起自己的腿,黃絹就是滿肚子的感激。她是去年五月份做的手術,當時不過是睡了一覺,醒來之後斷腿就接好了!在牀上躺了近兩個多月,每日裡喝着洛千淮開的促進骨骼生長的湯方,待養好再下地之時,才發現一切都跟之前不一樣了!
周身清爽,每日如骨隨形的疼痛不見了,走起路來從小心翼翼到健步如飛,只不過就多用了一個月的功夫。
去年入冬的時候,她還擔心過天寒地凍時會犯老毛病,但是也沒有。那條曾經受過傷的右腿,現在變得服服貼貼地,就像從未斷折過一樣。
黃絹一家從此就成了景郎中的鐵桿粉絲,見不得任何人明裡暗裡詆譭她不說,還一心一意想讓自己那個極爲優秀的兒子,把洛千淮娶回家。
黃絹的獨子名喚施修,是她在三十歲時纔好不容易得來的,現在不過十九歲,卻是個讀書的好苗子,年紀輕輕的就通過了察舉成了孝廉,現在正在西京府裡做書吏。
照着黃絹先前的想法,兒子這般有出息,若能娶得上官之女,說不定連着自家的門楣都要往上擡一擡。
可是這想法很快便被現實擊打得粉碎。官是官,吏是吏,兩者本就涇渭分明,更何況吏跟吏之間,也是有區別的。
那些世代爲吏的家庭,根本就看不上施修這種新晉的布商之子。反倒是坊市間那些生意人,卻覺得施修是個極好的女婿人選。
可惜黃絹卻也看不上她們。 她真正把主意打到洛千淮身上,就是在自己的腿徹底被治好之後。與其強求個高門大戶的新婦,還不如尋個像景郎中這樣的。醫術超羣性子好,模樣身段兒更是好看到得挑不出半點毛病。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身世有些模糊,據說是尋到了親生父親才改了姓。偶爾上門的親爹據說是有妻有女的,所以坊間有傳聞說景郎中其實是個外室女——那其實也無所謂。
大不了娶過門,她把她當成親生閨女看就是了。知子莫若母,自己那個向來內斂的兒子,一眼就相中了人家,連着好幾個月,每逢休沐就急着往家跑。
想到這裡,黃絹又親親熱熱地抱住了洛千淮的胳膊:“明兒來家裡吃飯吧,我家修兒正好休沐”
洛千淮就怕她提這個話題。施修她曾經見過幾次,一臉的書卷氣,說話也文縐縐的,爲人十分守禮,面對面站着都不敢正眼瞧她,靦腆得很,就像前世她帶的那些實習生,根本激不起半點漣漪。
大概是有了前世的閱歷,她一眼就看清了黃絹的打算,但人家沒把話說開,她也不好主動提起,只能儘量避着,希望對方能知難而退。
“真是太不巧了。”她遺憾道:“今日我就要去莊子上住兩天,怕是沒有機會嚐到黃嬸的手藝了。不過你們一家三口共敘天倫,我本來也不好打擾的。”
“這樣啊。”黃嬸心裡有些失望,握着她的手不願意鬆開,又特意解釋了一句:“哪裡有打擾,我們一家喜歡你還來不及呢,這次沒趕上就下次,阿嬸等你啊!”
洛千淮無奈地上了車,正要起行,便見兩排差役向着霽安堂的方向快步而來,一個個橫眉豎目的,一看就是來者不善。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秦某人主動出手,去替人家莫家報了官。
這種事,一般人是做不出來,但秦桑的腦回路跟常人並不太一樣,所以就算是他做得再出格,也不足爲奇。
反正這整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個人的癔想,莫老爺子活得好好地,分分鐘都能說清楚。
唯一讓她覺得有些奇怪的,就是其中一隊差役的官服,並非是長陵邑廷的差役的制式公服。
大豫可不是她的前世一樣,每個部門的公職人員,都有全國統一的制服。
說句不好聽的,就連百官的朝服都是自己做的,細微之處還並不相同呢,作爲最底層的差役,不同地區的公服從材質到式樣,就沒有相同的。
富庶的地方自然是好料子好樣子,貧瘠之地粗布麻衣也都是有的。
另一隊差役從領隊的小頭目起,衣飾袖口袍角都繡着花紋不說,連束腰的絛環都是精鐵所鑄鏤空花紋,面上的精神頭跟傲氣並重,總之處處都超越了長陵邑廷的差役們。
洛千淮還未及細想,那些人就已經衝到了霽安堂門前,將本就不寬的街巷圍了個水泄不通,她所在的馬車更是被困在了正中央,根本動彈不得。
服飾光鮮那隊差役的小頭目走到車前,伸手撩開了窗上掛着的竹簾,認真地打量了洛千淮兩眼,目中的驚豔之色一閃而過。
他從懷中取出一張絹帛,對着上面的畫像比對了一下,方纔露出了笑容:“洛大娘子這是準備上哪兒去?莫非是知道東窗事發,想要逃走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