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刑室門口露了個頭,何簡出去聽他說了幾句,便回來向霍瑜道:“郎君,薊州王親自到了府上,老大人命您立即回去一趟。”
霍瑜眸中閃過一絲晦暗之色,再擡頭看了洛千淮一眼,說道:“洛娘子方纔說的交易,本官允了。在結果出來之前,就委屈你在這裡多留幾日。”
“當然,本官知道洛娘子身手不俗,逼不得已還要上些手段。若有招待不週之處,還望勿怪。”
他嘴上說着勿怪,面色與語氣都是冷硬非常,哪有半點歉疚之意。
洛千淮只求能拖延時間,自然不會反對。
她點了頭,霍瑜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方纔與何簡一起離開。
他們前腳剛走,有人就端了一碗藥喂洛千淮服下,又靜靜地等了好一會兒,方纔將她從刑架上解放下來。
這藥大概還是軟筋散之類的東西,洛千淮方纔略微恢復了一點兒的氣力,再度消散無蹤,若非被人架起,只怕仍會癱軟在地。
最關鍵的是,方纔體內的那股子又熱又癢的氣息,仍然還在,甚至因爲方纔那碗藥的關係,變得更加難以壓抑。
雪頸泛紅,香腮染霞,雲鬢鬆散,便是那一對向來如點漆般黑亮的杏眸,也變得惺忪迷離。
她被帶到地牢最深處的一間密室之中。這密室顯然經過了精心佈置,牆上嵌着碩大的夜明珠,一應牀品陳設皆是上佳,除了沒有窗戶之外,與尋常官眷小姐的閨房並無二致,甚至還要更奢華一些,與外間的森冷陰暗格格不入。
顯然霍瑜最初的想法,便是將她囚於此處,成爲他豢養的籠中之雀。
洛千淮心中明鏡一般,霍瑜既然能毀一次約,便可能會有無數次。所以便是那銅礦之事被證實了,他也多半還是會維持先前的想法。
可那又如何呢,到那時她肯定能借着系統之力逃出去了。至於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實在不行也可以借系統之力,算出個擺脫霍瑜的捷徑路線。
說起來,系統雖然之前曾經坑過她不少次,但制定的計劃還算靠譜,大不了再多費些功夫便是了。
她被扶到了榻邊的案几之前,手中塞入了一支筆,但因着手指也是痠軟無比,並沒有力量握持。
“給我解藥,否則畫不了。”她順勢要求道,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聲音變得輕軟嬌柔,聽得身後二人心中俱是一顫。
能被派到此處看管她的人,自然是霍瑜的心腹。他們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輕薄他看中的人,只是心中生出遐思綺念卻是在所難免。
也就是洛娘子這般仙姿玉貌的人物,才能引得他們那般冷峻嚴肅的郎君動了凡心吧?但她還是不瞭解郎君那容不得拒絕的性子,所以纔會惹怒了他,要讓她好好地吃些苦頭——否則那軟玉香雖顧着洛娘子的身手不能解,但暉春酒卻是可以的。
可方纔郎君回西京之前,卻並沒有同意爲她解藥。那暉春酒的藥性極烈,向來是青樓瓦舍中教訓烈性女子纔會用的,若是就這麼放着不管,只怕這洛娘子會吃上一日一夜的苦,身子也定會大有損傷。 郎君素來心如鐵石,決定了的事無人能夠置喙,他們這些做下人的縱使心生不忍,表面上也斷不敢露出分毫。
“怪小人等設想不周了。”其中一人低聲說着,與另一個人將洛千淮扶到了榻上,自己則回到案前執起了筆:“小人等也是奉命行事,洛娘子不如口述位置,由小人代爲繪圖如何?”
洛千淮強忍着心中的燥意,簡單幾句話,將那位置說得清清楚楚。
銅礦就在秦嶺之中,離西京算不得遠,但卻是一箇中大型的礦藏,儲銅量足有二百萬噸,以現在的開採手段而言,足可以開採二百年。
她其實有一瞬間,想要藉口想不起來,把這事兒糊弄過去。反正霍瑜返回西京,今兒個說不定都回不來了,撐到系統自檢結束應該沒問題。
可是心念電轉之間,她腦中再次閃過了一個主意,索性就交代得清楚詳細,務求對方能在最短時間內就勘測成功。
那人畫好了圖,洛千淮看過後提出了修改意見,連着調整了幾次,總算與系統中展現的地圖一一對應上了。
大門在外面被小心地鎖上,屋子裡面恢復了寧靜。洛千淮躺在榻上動彈不得,只覺得身上的燥癢之意越來越難耐,身子越來越熱,便連方纔被冷水澆透的頭髮與衣衫,都似被這股子熱氣蒸乾了,便連呼吸中也夾了火。
不知道過了多久,大門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洛千淮已然神志不清,鬢角早就被汗水打溼,口中不自覺地發出呻吟之聲。
墨公子進屋之時,看到的就是這般場景。他狹長的鳳眸中閃過一抹凌厲之色,薄脣也緊緊地抿了起來。
“公子,莊內上下人等俱已成擒,應如何處置?”衛鷹探頭進來,正見到自家主子解下了身上的黑貂大麾,將洛大娘子緊緊地裹住,抱入了懷中。
他周身散發出鋪天蓋地的威壓,大步踏出了密室,冷聲道:“一個不留。派人去候着薛溫,他一出宮便立即帶過來。”
衛鷹不敢怠慢,立即將命令傳了出去,跟着他一路出了莊園。在他們身後,刀劍入體的悶哼聲不絕於耳。
所有的屍體被堆在一起,營衛們熟練至極地澆油引火,不過須臾功夫,整個莊園便成了一片火海。
洛千淮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夜時分。手上的傷口包紮好了,身上的衣物也已被更換。四肢行動自如,那種深入骨髓的癢意也已全部消散,身上除了虛弱一些,並沒有別的不適。
她坐起身,就看見了負手站在窗前的人。
身姿挺拔如雪松,墨發披灑如夜色,散落在銀色廣袖深衣之上,恍然若在世謫仙。
所以方纔在半夢半醒之際,那股極清極淡的冷梅香氣竟是真的,並非是她的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