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登門納采
這麼多年來,自己藉着當年那些舊事,爬到了掖庭丞的位子上,但也就是這樣了。
虞楚雖已成了侯爺,但在他眼中,價值已經遠不如之前。
當今天子雖然年幼,但聰睿英武,至少得做上幾十年的聖君。
與之相對的,今上主政期間,虞楚就只會被打壓到底,沒有任何機會。
依着景淵的本心,寧可洛千淮一直不嫁人,也比嫁了這位強。
他倒不是在意洛千淮嫁給一個殘廢,而是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就是帝王心裡的一根刺,凡是跟他沾了邊的,都落不着好。
就像當年他明明只是跟此人同室而居,卻招來了那麼多倒黴事兒一樣。
景淵愁眉苦臉地回到家,把事情跟采薇一說,對方卻笑他杞人憂天。
“既是個廢人,也就攪不起什麼風浪,連陛下都常派侍醫過去給他看診賜藥呢,哪裡就有多麼嚴重了。”
“不論如何,這到底是陛下賜婚,咱家大娘子嫁進襄侯府,聘禮肯定不能少了——否則落的可是陛下的臉面——怎麼也能讓家裡落下些好處。況且有了這層關係,到時候咱們阿芩也能順理成章地尋門好親。明明是一舉兩得的好事,夫君你又爲何這般想不開?”
景淵經她這麼一開解,倒也覺得頗有幾分道理,心裡頭也亮堂了起來。
是啊,他之前一直跟着張世遠,多少也清楚一點兒虞楚的底細,這人別的不說,卻是真的家底殷實,手面豪闊!
之前也就是礙着他身在掖庭,礙於先帝對內官管理的嚴苛,並不好索求什麼,再加上張世遠還總在旁邊陰陽怪氣,所以他也從未挾恩圖報過,但有了皇家賜婚就不同了。
別的不說,要個千金作聘禮,再加上一套新宅子,幾個田莊總算不得什麼吧?
自從新帝登基,對於內官的管束力度就要差了不少,焦令監又是出了名的好性人兒,從來都是與人爲善,所以但凡有點品階的宮人內官,大多都已經從這翊善坊搬了出去,也就是他被張世遠那個老東西一直壓着,苦哈哈地過到現在。
但現在也不錯,他成了襄侯的岳父大人,只要有這層關係在,從此還能差了錢?而若是那虞楚天年不永,那茵茵就成了襄侯遺孀,偌大的家業也就都落到了她手裡.
景淵越想,心底就越是火熱,隔日便以籌辦女兒婚事爲由告了假,正想着要約虞楚見面聯繫呢,對方卻已經親自登了門。
“岳父大人,請容小婿一拜。”墨公子極爲客氣,進門便欲見禮。
只是他到底手軟痠軟,不過是做了個姿勢,便已經堅持不下去,被身邊的啞僕扶住,苦笑不已。
景淵沒受成禮,心知怪不得對方,只好抹去心中的遺憾,笑着伸手讓座:“你我之間淵源頗深,本來也不必拘泥那些俗禮。”
虞楚順勢便坐到了堂中的客座之中,采薇帶着阿芩上堂送上茶水點心。
“這位便是拙荊跟小女阿芩。”景淵介紹道。
墨公子坐在原處並未起身:“楚病弱,恕不能起身見禮。”
他並沒有稱采薇爲岳母,後者也一臉毫不在意的模樣,至於心裡怎麼想,誰也不知道。
阿芩倒是對這個即將成爲自己姐夫的人,多看了好幾眼,越看就越覺得心裡喜歡。
“你長得好看,倒也配得上我家阿姊。”她脆生生地說道。
墨公子微微一笑,伸手入懷,有些費力地摸出了一個小小的錦盒:“阿芩,這是送你的見面禮。” 阿芩先看了一眼采薇,見她一臉笑意,並沒有阻攔的意思,連忙邁着一雙小腿跑了過去,將那個錦盒拿了起來,又對着墨公子行了個福禮,算是道謝。
小姑娘沒有什麼心機,忍不住立即就打開來看。
錦盒裡裝着一對小巧的純金手鐲,剛好適合這麼大的小姑娘,打造得相當精美。
“阿母,我也有金鐲子戴了!”阿芩眉開眼笑,立時便將鐲子套到了手腕上。
“是呢,我們阿芩雖然還小,但過不幾年也是大姑娘了,這嫁妝也該慢慢備起來了。”採微笑眯眯地說着,貌似不在意地望了望墨公子。
後者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很像是對錢財外物不縈於心的貴胄公子。
採微滿意地望向自家夫君,卻見他也是一臉笑意,顯然與她心犀相通。
婚姻大事,三書六禮。今兒墨公子親自過來,行的乃是六禮之中的第一禮:納采。
正常來說,媒人到女家提親獲得許可後,就要開始走正式的婚姻流程,第一項便是請媒人正式向女家納“採擇之禮”,順帶奉上種種有吉祥象徵的禮物,簡稱納采。
既是天子賜婚,便也不再需要別的媒人。墨公子這般直來直往,倒也只顯得鄭重,算不得失禮。
景淵跟采薇心裡都是熱騰騰的,惦記的都是納采的禮物。
按現在西京的行情,便是尋常商人之家,納采也得備上三十幾種禮物,其中包括但不限於金銀首飾珠寶玉石,更不要說是國朝的侯爵了。
但是心裡再急,面上也不能露出來。景淵壓着性子,跟墨公子談了好些往事,反覆提起當年自己因對方受過的那些傷,遭過的那些難。見墨公子頻頻點頭,並沒有拋過腦後的意思,心中更是喜悅。
在這之後,他又多次表達了將女兒自小交給旁人養育的愧疚之情,還跟采薇你一言我一語,話裡話外地點出洛千淮性格粗鄙,胸無點墨,亦未學過操持家裡,以後要請墨公子多多擔待等言語。
墨公子自從他們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影射洛千淮之時,面色便漸漸冷了下去。他耐着性子,一直聽到了最後,先前那點子暗中報恩的心思,已經蕩然無存。
還是茵茵看人準,說得也對。一切就按她說的來辦,才最爲妥貼。
墨公子身子到底虛弱,經不起久坐,堅持這麼久已經難能爲繼。
他留下了納采的禮單,嘆氣道:“此番乃是奉旨成婚,陛下欽命奉行古禮,一切從簡——小婿縱使有心,亦是不敢抗命。”
“自是要遵從上意的。”景淵連連點點,只當對方是在謙虛而已。在他想來,所謂從簡,也不過是各色禮物略少一些,根本算不得什麼。
待將二人好生地送上馬車之後,景淵的目光方纔落在了安放在院門口,孤零零的蓋着紅布的一隻箱籠之上。
那是方纔襄侯虞楚帶來的納采禮。
那箱籠看着不小,就算其中只裝了十分之一的金玉寶器,也是一筆橫材了。
他這般想着,便跟早就急不可耐的采薇一起,展開了手中的禮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