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門的二人見到銅魚符,面上皆露出笑容:“原來是貴客到了。”
他們讓開了路,洛千淮從半開的門中閃身而入,自有身姿妖嬈的女子前來接引。
那女子在此見過的女客不多,不由在她身上多看了幾眼。系統恍若未覺,大步地跟她向後面走去,穿過了一條斜斜向下的通道,進入了一處極爲熱鬧的所在。
原來這間茶行的地下,藏了一個佈設奢華的賭坊。
這賭坊中的客人至少有百位之多,各個衣飾華貴頭戴面具,身邊都配了美人隨行侍候,並不似長陵邑中那幾個明面上的小賭坊,內中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
大豫不禁賭坊青樓。高祖皇帝得了天下之後,還專門建了一條長街,其中包括但不限於鬥雞鬥狗以及賭坊,專供人老心不老的太上皇每日取樂。
雖然如此,幾代之後,朝廷仍然漸漸增加了限制,平民和紈絝也就罷了,各級官員及有爵位者,卻被嚴禁進入賭坊青樓,若不慎被發現了,輕者降級,重者丟官。
然而這世間很多事,往往都是上有下策,下有對策,上面壓得越狠,下面的逆反心理就越重,這種地下的場所也就順勢而生。
如洛千淮這樣的女子,很可能便是某位權貴人家的女公子,拿了父兄的信物而來,看個光景得個樂子,並不影響什麼,也無須特別對待。
管事衝着洛千淮身後的侍女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地恭謹問道:“不知道女公子想要玩點什麼?”
系統一言不發地向前走去,經行之處,不時有人盯着她瞧,但都只是笑着點頭,並不會主動搭訕。
這就是這種私設賭坊的好處了,大家都是藏頭露面來過把癮,人人都想隱藏形跡,並不會隨意與他人攀扯交情。
這個時代的賭博方式還是相當簡單乏味的,洛千淮看了一圈,發現大多數都是搖骰子賭大小,也有些客人兩兩一組,以六博對賭。
系統腳下不停,很快便穿過了整間賭坊,站到了一扇雙開黃銅大門之前。
“原來是奴想錯了,女公子是想去看賭鬥。”那女侍輕聲說着,又提聲斥兩個守門的侍者:“還不快把門給打開?”
厚重的大門應聲而開,濃重的血腥氣與喧鬧聲瞬間傳來。系統一臉漠然地走了進去,令身後的女侍有些意外。
之前進入此間的女客,基本都是到此止步,便是有好奇心重的,一聞到內中的血腥氣也就驚恐退縮,並沒有誰真的會進去。
眼前這位嬌媚動人的小娘子,卻是個膽大心狠的,想來家中大人也必非常人。
洛千淮暗暗咋舌。相比外間的平和,這裡則是喚醒了人性中最原始的暴虐與野性,人們似乎忘記了代代傳承的仁愛禮樂,一個個脹紅了臉,扯着嗓子對着巨大的獸籠之中,顫巍巍站起的棕熊大聲呼喝:“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遍體鱗傷的少年用盡最後的力氣,爬到了籠門處,瘋狂地搖着鎖鏈:“開門,求求你們,開門放我出去,我不想死啊!”
他的臉上有着四道深可見骨的爪痕,一隻傷眼滴着血,另一隻因爲驚恐而瞪得溜圓,但那門卻被鎖得嚴嚴實實,身後的野獸越來越近。
“系統,你能不能救救他?”
她的話音剛落,那熊已經拉住了少年的腿,將他倒提了起來,隨手一扯,便是血肉飛濺。 “.”親眼目睹了這種慘劇,洛千淮心中既悲憤又無力,可耳邊傳來的喝采聲卻一浪高過一浪,令她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好!撕得利落!”
“幹得漂亮!”
“哈哈哈哈,老夫又贏了一局!”
“本公子出百金買那熊的一對前掌,必然美味!”
女侍對這種情景已是司空見慣,柔聲在洛千淮耳邊說道:“一刻鐘後便是下一場,一人對雙狼,女公子可要下注?”
系統點了點頭,伸出手掌在她面前一晃。那侍女便似明白了什麼,並不跟她要錢,只自行離去,跟場周的侍者吩咐着什麼。
趁着這個空檔兒,系統飛快地摸到了牆邊,鑽進了一扇並不起眼的角門之中。
牆內是一條陰暗潮溼的小路,油燈昏暗,不時跳脫,爲這條窄路平添了三分詭異之色。
系統當然不會因此卻步。它飛快地穿過了小路,打開了盡頭處的一扇鐵門,露出了裡面的地牢。
兩側柵欄之內,鎖着十幾個男子,從少年到青壯都有,各個都萎靡不振,對她的到來毫無反應。
文嘉無力背靠着木柵欄歪歪地坐着,心中悔恨交加。
他與幾個兄弟跟着樂豹一起,找着了鳴劍山莊的外門弟子毛遂自薦,對方拿了他一千枚五株錢的好處費,方纔應了下來,結果卻將他們帶到了此處,說是入門必須經歷的考驗。
熱血少年從來不怕任何考驗。但不過兩天功夫,同來的幾個兄弟一個個被帶出去,再也沒有回來。他就是反應再慢,也已經發現了不對勁兒之處。
樂豹倒是會偶爾下來看看他,只是態度與說法,卻跟先前完全不同。
“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文嘉:
“父母家人俱在,又是獨子備受寵愛,就算小禍不斷,也有人幫你兜底。哪像我,不到十歲就一個人在長陵邑摸爬滾打?”
“你也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他自嘲地一笑:“是,文大哥你待我不薄,若非不得已,小弟也不想這般算計於你。”
“可我們既是兄弟,就理應互相幫襯——與其大家一起死,不如文哥你就用這條性命,給小弟鋪出一條坦途來——到時小弟必會好好照料你的父母家人,還有你那個貌美多金的小表妹……”
“關茵茵什麼事?”他記得當時自己目疵盡裂,瘋狂地向樂豹撲了過去,卻被踝上的鎖鏈拖倒在地:“你要是敢動她一下,我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可惜除了這些毫無意義的話,他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