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整個會議室裡面安靜了下來。
劉福旺一臉尷尬,“我也沒說給劉家不交地的人安電啊。”
“劉家還有多少人沒有交地?”劉春來這真的火了。
這些人傻麼?
不傻。
就因爲他們太聰明瞭。
“爹,你通知一下,讓所有劉家人,馬上放下手頭的活,到大隊部開會。今天不把這事情解決了,我也沒法走。最遲明天早上,我就得去漢口。”劉春來這話是說給其他人聽的。
今天不把事情解決了,確實沒法走。
去漢口乾啥?
還不是掙錢回來搞大隊的基礎建設?
劉春來也知道人心是最複雜的東西,當了旗手後,一直沒有跟劉家人面對面交流過。
之前本來就應該做的。
可那時候劉春來考慮到自己還沒做出成績,說話沒幾個人聽。
結果,就出了這樣的事情。
不讓他們明白,如果不鐵了心跟着自己,只覺得因爲自己是老劉家的旗手,就應該對他們負責,做特麼的春秋大夢!
“你去漢口乾啥?”劉福旺急了,“隊裡一攤子事情得你那主意呢!”
劉春來嘆了口氣,小聲地說道,“花都那邊市場很好,咱們用船運從縣城出發到漢口,然後通過鐵路運到花都。回來本來是爲這事兒。”
現在也沒法詳細地說。
會議室裡,一開始是沉寂。
他們也沒想到劉春來一點情面都不留,
“召開宗族大會?”劉福旺的聲音很大。
頓時,整個會議室都鬧哄哄地吵了起來。
“不是吧?沒有提前準備,也沒別的事情,這召開宗族大會……”旁邊有劉家人看着劉春來,卻對劉福旺說的,“這有些不符合規矩吧?”
就連劉大隊長,都覺得這事兒有些不符合規矩。
“什麼不符合規矩?等過年祭祖?或是明年辦清明會?”劉春來問他爹,“爹,有些東西,那是傳統,得遵守。老劉家的人,既然認爲我是旗手,就該承擔他們的一切,今天就給他們把規矩立下來。不鬥硬(動真格),他們不曉得鍋兒是鐵打的!”
劉春來的臉上,滿是寒霜。
劉福旺也知道劉春來的火從哪裡來。
他劉大隊長,不同樣被氣得一大早就把各隊人員通知來開會麼。
“你來講。”
劉福旺打開了廣播的大喇叭。
放了一段《盼紅軍》,隨後示意劉春來來說。
“砰~砰~”
劉春來用手敲了敲話筒,檢查沒問題後,纔開始講話:“我是劉春來,所有姓劉的人注意了,聽到廣播後,立即趕到大隊隊部……一個小時沒到的,後果自負!請大家相互轉告!”
劉春來連着播了兩遍。
隨後關掉了喇叭。
也沒理劉福旺擔憂的臉色。
去找張昌貴等人,先把大隊部外面收拾一下。
劉家老少上千號人。
也就大隊部前面的曬壩能站下這麼多人。
這通知一出,整個大隊都炸了開來。
“劉春來這龜兒子又要幹啥子?不年不節,開啥宗主大會!”
“劉春來要給咱們發糧了啊,昨天望山公社那邊挑過來一百多挑呢!”
“宗族大會不應該去祠堂?女人去幹啥?”
廣播裡的通知,讓所有人都丟下手中的活,往大隊部趕去。
劉八爺家裡。
周蓉一大早就走了,說是要去找孫小玉跟着一起去縣城。
劉八爺翹着二郎腿,嘴裡叼着一支菸,手中拿着一本很厚,已經毛邊的線裝古書正坐在逍遙椅上看得津津有味。
書名爲《金瓶梅》!
口裡還不時哼着小曲兒。
“八祖祖,你這眼睛還清亮?不是說一丈外都看得不咋個清楚了?”劉大春一邊掃地壩,一邊問劉八爺。
劉八爺取下煙竿,噴出一口煙霧,才一臉自豪,“老子看這字,那是看不清楚。但是老子記得每個字在哪個位置。只要一翻書,自己就跳出來了。”
劉大春是理解不到的。
他認字不多。
還都是當年集體生產時候大隊辦掃盲班學了幾個。
“這書,可是奇書!蘭陵笑笑生這狗曰的之於世情,蓋誠極洞達,凡所形容,或條暢,或曲折……”劉八爺正在說,劉大春也懶得聽的時候,廣播響了起來。
當聽完廣播後,劉八爺猛然站了起來。
臉上頓時浮現出了怒色。
“八祖祖,春來這是要開宗族大會?”劉大春一臉急切,“難道是昨天他們鬧騰的事情?”
“這些狗曰的,時間久了,人心就變了!走,老子給他撐腰去!我這還沒死,老劉家就亂成這樣了!”
劉八爺一臉殺氣。
“老子看個書都看不清淨!”
劉大春急忙對着外面喊人。
隨後把劉八爺的滑竿從旁邊廂房拿了出來。
不少人都趕了過來。
“留幾人在屋頭看着,別讓人把錢摸了。”劉八爺做到了滑竿中間的椅子上,對着屋裡喊道。
兩名三十多歲、光着曬得黢黑的膀子的後生,擡起劉八爺就往大隊部而去。
挽着褲腿,光着腳的楊愛羣看了秧水,扛着鋤頭正往家裡走。
一聽到廣播,頓時小跑着回去。
“媽,我哥又幹啥子喃?突然就開宗族大會?”劉雪正在應付賀黎霜的好奇呢。
楊愛羣沒好氣地說道,“還不是那些狗曰的想佔便宜?你爹壓不住。走,咱們去看看,不行就特麼的不當這旗手了。”
“這跟當不當旗手有啥關係?”賀黎霜還沒整明白。
早上涼快,又寫了一篇英語短文,出了幾道數學題丟給劉雪,早飯都不吃,又躺牀上睡回籠覺。
睡得正香,被劉大隊長喇叭裡播放的《盼紅軍》給吵醒了。
正迷糊,聽到劉雪驚呼劉春來這時候開宗族大會幹啥。
正纏着問呢。
“走吧,去了你就曉得。這麼多年,我都還沒見過宗族大會呢。”劉雪嘆了口氣。
昨天隊裡烏秧秧的,賀黎霜她們回來得晚,不曉得。
四隊的人本來是往八爺家來,看到滑竿,直接跟着追。
隊伍越彙集越大,浩浩蕩蕩地向着大隊部而去。
大隊部曬壩上的木料已經被收拾起來,地上的刨花也來不及打掃。
其他隊的,不管是姓劉的,還是外姓,同樣都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