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胤祺來了。我悶悶把舉着自己的鬼畫符,說道:“有是有了。沒人謄寫。”胤祺接過來,看了一回,笑道:“字寫得很好,就是塗改得太厲害了。”鋪上紙,開始謄寫。我偷着樂,面上卻得說道:“這怎麼好意思?”他用筆桿敲了一下我的額頭,說道:“還敢說不好意思?我看你很好意思,就等着我來!不知道爺是和碩恆親王?”你知不知道你敲得很痛耶?我抱着自己可愛的大頭,心道我趴在桌邊看什麼熱鬧?不然你想敲我的頭也得站起來,我就可以迅速閃避。他們很喜歡敲我的頭,在出宮前,我要重點保護我的頭部!
胤祺在辛苦地謄寫,我則抱着冰淇淋看《朱子四書章句集註》。宮裡找本閒書真難!太后這兒只有經書,我想參觀武英殿,終究沒有勇氣冒那個風險。要知道現代“殿本”是價值連城!況且,已被這麼多龍子關注,再增加點特別才能,我一定離不開紫禁城。我不想給我的越獄計劃增加變數。這本《四書》還是從佟紫萱的舊物中找出來的呢!爲了心上人啃這種書,真服了她!這讓我想起王語嫣追求慕容公子!可憐的萱兒啊!再愛一個男人,也必須有自我!只有獨立、自信,如木棉一樣的女人,才能永遠笑着!所謂莬絲花,雖然可以爬得比樹高,卻沒有自己的根基。如果這株大樹轟然倒塌,莬絲花再無倖免之理!
胤祺笑道:“萱兒!”我擡頭看他,卻見他指着門前。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胤禩負手含笑道:“想什麼呢?我站了這半日,也不見你清醒!”想起那個吻,我的臉泛起胭脂顏色。我起來向他行禮。免了我的禮,胤禩走到胤祺那兒,問道:“五哥寫什麼呢?”胤祺笑道:“萱兒寫的摺子。”胤禩怔道:“摺子?”胤祺笑着講明緣故,又道:“這件事不要外傳。一則玉嬤嬤想給皇祖母一個驚喜,另一則麼,畢竟阿哥當書啓相公,有損顏面的。”書啓相公?他真能想!胤禩笑着答應了。
胤祺方問道:“來做什麼?”胤禩說道:“今兒二十八了。我向皇祖母請了懿旨,送萱兒回家過除夕。”我立刻站起來,高興地問道:“真的嗎?”胤禩微笑道:“皇祖母特准你回家住到初三,初四回宮。”我不滿地說道:“還要回宮啊?”胤禩示意,我想起我該謝恩!我撅着嘴,肅身說道:“謝太后老佛爺恩典!”一旁胤祺笑道:“既是不滿意,就在宮裡過吧。我向皇祖母請旨,準你參加除夕家宴,還省得……”我也顧不得他親王不親王的,打斷他的話,說道:“五阿哥,您忙您的!我還得收拾東西呢!小秋、小夏快整理我的衣服!綠珠、翠翹,快收拾我的書!雲英姐姐!把老佛爺賞我的東西都裝箱!”
在我的一聲令下,我的房間立刻雞飛狗跳,烏煙瘴氣了。胤祺沒地兒呆,只好拿起我的天書,說道:“這個我帶回去抄,不懂之處隨時到府上請教。”我笑道:“好說!好說!”巴不得他走呢!胤祺苦笑一聲,拿着方案走了。胤禩說道:“就幾天,不用帶那麼多東西!”我說道:“反正十六就回家了。早收拾省得臨期抱佛腳。”胤禩輕輕嘆息一聲,避到外間,由着我熱亂。
足足有十六大箱!我呆呆地看着,說道:“怎麼會這麼多東西?”雲英笑道:“想着格格的衣服一時穿不着的,都沒打點。如果算上這些,怕還得裝上五六箱。”衣服不衣服的,有錢什麼都以買得到!回到鄂府,我第一件事就是打點錢財,遠走高飛。唯一件棘手的就是日子有限。轉念一想,管什麼先走人再說。我要向太后辭行了,雲英帶着四個丫頭向我行禮,說道:“格格早去早回。”我答應着,又拿出幾張銀票,說道:“我給你們的節賞。”雲英看是銀票,跪下說道:“奴婢不敢!”一百兩,不算多啊!胤禩笑道:“宮裡的節賞是有定例的。雲英的例賞應該是五兩。以下人依例減等。”我笑道:“就當我心血來潮給大家的福利費?不,是做KITTY的工錢。”胤禩笑道:“格格賞的。謝賞吧。”雲英她們都向我叩了頭。走出去前,我回頭看看了這間屋子,這是我在大清王朝第一個家!再見了!但願我成功越獄!
我抱着太后賞的羽緞披風出來。太后笑道:“老八說得懇切,留你在宮裡過年,是有些不盡人情。可你走了,我這日子又恢復老樣子了。”我笑道:“我把寧壽宮搞得一片混亂,老佛爺沒嫌棄我,就是我的造化了。我走了,老佛爺正好清靜清靜!”太后說道:“我寧願像現在這樣天天有人吵鬧。從你來之後,我這些孫兒請安也勤了,一天請兩次安的不在少數。你不在,他們請安也不會那麼勤謹了。所以,初四一早,我就派人去你。”我笑着答應,心道別說是初四,就是初一你都找不着我。太后對胤禩說道:“路上小心!少了萱兒一根頭髮,我唯你是問。”胤禩應是。如果他們發現我失蹤了,太后會怎麼處置胤禩?我露出一縷奸笑。
辭過太后,我高高興興地跟着胤禩出了寧壽宮。東西早被有人擡走了!我就和胤禩兩個人。忍了這麼久,終於有撥雲見日的感覺。我的心情格外地好!如果不是要忍着出紫禁城,我一定放聲高歌,我自由啦,我自由啦。
快到承乾宮前,胤禩忽然叫住我,爲我戴上了披風的帽兜兒,說道:“起風了。小心着涼。”我紅着臉低頭道謝。當我擡起頭來,卻見胤禛負手站在承乾宮門前,寒風中的身影,越發顯得清冷。胤禩似乎是纔看到,微笑向胤禛行禮。我也跟着行禮。胤禛說道:“做什麼?”胤禩說道:“皇祖母命我送萱兒回家過年。”胤禛望着我,說道:“回去不許淘氣。”我應是。胤禛瞧着我老實的樣子,眼裡閃過莫名的情緒,說道:“不要想着亂跑。”我被唬了一跳,他該不會發現了?我的心跳得很厲害。胤禛忽然問道:“皇阿瑪知道你回府嗎?”胤禩剛想答話,我悄悄地拉他的衣袖。胤禩會意,說道:“皇祖母親口准許的,皇阿瑪會恩准的!”胤禛說道:“去吧。”我們又行禮,然後我就健步如飛了!
這回變成我在前面競走,胤禩在後面緊追。直追出神武門,我扶着胤禩的馬車喘粗氣。胤禩伸出手臂說道:“上車再歇着。”我扶着他的胳膊上車,胤禩也上車了。我尷尬地說道:“八阿哥不騎馬?”胤禩笑道:“每回都是你纏着跟我共乘一車的,今兒倒攆我下車了?”我說道:“今時不同往日!男女有別!《女誡》我還沒忘。”早有他的小太監放下車簾,車啓動了。看來我還得繼續與他尷尬着。
我抱着膝頭,裝作看外面的景緻。胤禩說道:“萱兒,回家不許亂跑。”我訝然地望着他,說道:“你怎麼說話和四阿哥一個口氣?”胤禩說道:“不要低估我們的智慧。你不但想出宮,還想離開這裡。”我緊張起來,就聽他繼續說道:“一直沒機會跟你詳談,我已吩咐車在城裡閒逛一回,在路上我要跟你好好談一回。”我勉強笑道:“我不過是胡鬧的小丫頭,現在也不愛纏着你了。你該慶幸纔是,跟我談?對牛彈琴!”胤禩肅然說道:“萱兒,我是認真的。我想知道,你有打算什麼?”我按下緊張,笑道:“回家好好睡一覺,跟阿瑪和額娘要一堆好吃的,然後放焰火,再出去買很多很多好玩的。其它的麼,我還在想。”胤禩說道:“你在說謊,你的眼裡閃着慌亂。萱兒,你還是小孩子,即使你長大了些,也不會像我們一樣,有如此深的城府。所以,我們看你,洞若觀火。從你第一次翻牆出儲秀宮的時候,我們就都聽說了,而且都在關注你!你第一次被四哥抓到了,是巧遇嗎?四哥根本不會偶然出現在那裡……”我打斷他的話,驚訝地說道:“等等,我翻牆出來是臨時起意的,之前沒有計劃,也沒有向任何人走露風聲啊!”胤禩微笑道:“你是臨時起意。但是你一醒來,我們都收到密報了。我本來以爲你會大鬧一場,所以去拜託五哥轉求皇祖母能及時寬宥你。而四哥,十四說四哥是判斷過的。四哥猜你也許會選擇逃跑來進行反抗,他纔會出現在儲秀宮附近。”我滿臉黑線,但我也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很有道理。
胤禩說道:“萱兒,我不是責備你!皇阿瑪不可能永遠原諒你,寵着你胡作非爲!皇阿瑪之所以這樣寵你,很大程度是因爲復立太子之後,朝下和朝下,都需要歇息,都需要一箇中間地帶,一如楚河漢界。皇阿瑪把我們所有的注意力都引向你,其用意不言而喻。我想在這種境況下,你的心情一定不會很好。所以,我接你出來,送你回家歇息幾日,不必在宮中擔驚受怕!但是如果你想不再回宮,或者再籌劃什麼事兒,就不要再實施了。因爲除了我,別人也做了萬全準備。太子爺絕不是你想像的那樣簡單的人物,而四哥的心機和城府比我還深。皇阿瑪那裡會安排什麼,我不知道,但是你要記住,皇阿瑪是最英明的君主!千萬要等我到聖壽節再請旨,明正言順的回家!記住了嗎?”我心下暗伏,惟有點頭稱是。但是,我想看看形勢。因爲MICHAL做過試驗,獄警會從哪條路出來?我還也是要試探一下!試試有多少人會爲我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