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州港口,夜色在船隻的鳴笛聲中漸趨迷離,煙海的細浪搖碎了倒映其中的岸邊燈火。
放假後的徐玉成常常在深夜之中來到煙海岸邊,看着燈火闌珊的岸邊巷口,把酒言歡的酒友們正談天說地,各自有着各自的熱鬧。
只有旁觀者,享受着在這津州城中難得的冷清。
徐玉成不是喜歡入世的人----這一點,他和他的那位遠在海外的姐姐有着很大的不同。在父親徐卿玉眼裡,兩個孩子的性格與自己的預想恰好相反,長女徐卿念從小便善於交際,無論正式的場合還是平日的接客,她的禮儀總是能夠做得恰到好處----如今徐家在海外的生意蒸蒸日上,徐卿念功不可沒。而自己格外重視的次子徐玉成倒是從小就溫文爾雅,甚至可以說是含蓄內斂,不苟言笑。雖然深入瞭解後徐卿唸對徐玉成的才能也頗爲滿意,但作爲將來要繼承家業的一家之主,徐卿念不允許徐玉成任由自己的性子超然出世----徐家需要的,是一位能夠混跡於萬家煙火之中的成熟有爲之士。
於是,穿梭於津州的舊式小巷,觀察平民的點滴日常,成立徐玉成的必修課。
每次看見那些顯得有些低俗和喧囂的熱鬧,徐玉成排除天生的厭惡外,竟期待着那熱鬧之中,能有自己的歡笑。
他,彷彿已經離開人世太久了。
夜風驟然而起。徐玉成低下頭,閉上眼,靜靜聽着風聲。
然後,猛然轉身,用雙肘擋下了來者的一擊,未曾退後一步。
眼前的夜襲者倒是沒有任何遲疑,順着徐玉成的格擋之勢展開了下一波攻勢。
來者的攻勢相當凌厲,沒有給徐玉成任何回想自己最近招惹了什麼人的時間。徐玉成本能地接下了一招又一招。來者見徐玉成並沒有反擊的打算,反倒是漸漸放緩了進攻的勢頭,最後竟一個虛步,猛然退後,與方纔忙於招架的徐玉成主動隔出一段距離。
“八極拳,功底很不錯。”徐玉成拍了拍臂膀,打破了沉默,仔細端詳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眼前的人身材高挑,體態纖細,身着一件深灰色的衛衣。雖然由於連衣帽扣在頭頂而看不出容顏,但露出帽子的黑色長髮和曲線微顯的身材還是暴露出了眼前的襲擊者女性的身份。
停下來的徐玉成想起了一個人,一個沒見過的人。
“爲什麼不還擊?”襲擊者的聲音冰冷而輕柔。
“我想你應該看過了我的調查報告了,”證實了猜想的徐玉成稍稍放鬆了警惕,“先前動手時我並不清楚你是否真的有敵意,所以我只能按我的原則,先留一手。”
“看來,調查報告並非虛言。”夜襲者終於脫下了連衣帽,津州的夜色之下,露出了半張冷豔的臉龐,和遮住半面的長長劉海。
“初次見面,董司慧小姐,我叫徐玉成。”徐玉成紳士地向董司慧伸出了手。
董司慧並沒有迴應徐玉成的握手,只是輕輕點頭,淡淡迴應道:“初次見面,徐先生,請多關照。”
看來真的是個冷美人啊,徐玉成心想,但不知道那半張臉下,究竟有着怎樣的光景呢?
“徐先生,盯着女生的臉看很久,恐怕不太禮貌吧?”董司慧冷冷地打斷了徐玉成的癡想。
徐玉成這才意識道自己犯了個低級錯誤,急忙道歉:“抱歉董小姐,是在下無禮冒犯了,還望見諒。”
“看不出來,那麼沾煙火氣的龍鱗徐家居然有你這麼超凡脫俗的繼承人。”董司慧似是在調侃道。徐玉成苦笑一聲,沒有應答。
“你應該知道了吧,離第一次見面還有七天。”董司慧終於回到了正題。
“自然,我已經訂好了票,明日啓程。”
“一起吧,聽說你和周之恆先生很熟悉,路上可以和我講講他嗎?”
“當然可以。”徐玉成回答道,“只不過,董小姐您應該清楚,這五個人當中,有趣的可不止之恆哥……”
“當然,”董司慧轉過身,“但路,要一步一步走;人,也得一個一個認。周之恆,顧柳言,陳正昊,你,我,目前還是很模糊的組合。我想,很快便能略知一二了。”
“那麼,明早火車站見了。”徐玉成向她揮了揮手,轉身,消失在已經打烊的巷口之中。只剩下董司慧,雙手插在衛衣口袋之中,看着津州港的明月,眼神如月色般迷茫。
前路,是怎樣的遠方和同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