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世的天堂

很久以前,這個世界還是一片荒蕪與野蠻。人與獸在黑暗的大地之上爭鬥廝殺,毫無意義地循環往復。

直到有一天,於殺戮與鮮血之中覺醒的人類發現,這個世界除了森白的獠牙和尖銳的兵刃,還有富饒的土地,還有奔涌的河流,還有悅耳的鳥鳴,還有豔麗的鮮花。

最初的文明之花從曾經沾滿鮮血、如今誠心懺悔的雙手中綻放——而後,最初的四根文明的擎天之柱拔地而起,直衝雲霄,聯結蒼天、大地與生靈。從這一刻起,舊日籠罩這個世界的陰霾終於退散,地上的每一個生靈終於可以仰望天空,面對和煦的陽光。

但陰霾從沒有永遠離去,舊的陰霾遠去,新的陰霾襲來——那是四根擎天柱腳下陰暗的角落,一些自以爲是的人們無限膨脹的野心。

人類的野心往往是這個世界無妄之災的源頭——這次也是如此。在智慧的頭腦與反抗的意志的引領下,那些一度被文明拋棄的人們走到了這個舞臺的正中央。他們一次次撼動着那聯結天地的樑柱,從蚍蜉撼大樹,到樑柱崩塌,舊時代的文明謝幕,這一切發生得很快,快到那些曾經受到樑柱庇佑的人們還沒有做好準備,就被迫接受了他們曾經無視的“蠻夷”的侵略與奴役。

“這就是這個世界古老的文明的故事。這四個文明,有兩個已經幾乎完全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僅剩下一些歲月的殘片供後世回憶它們當初的輝煌。有一個有些特殊——曾經受它庇護的人們在歷代侵略者的衝擊之下,依然守住了文明的脊樑,用犧牲與抗爭向每一個妄圖滅亡其根基的人證明着它的尊嚴——這就是我們的國家。”

“而最後一個,也很特殊——如今的它依舊擁有着讓這個世界無法忽視的體量與力量,但它已經向侵略者卑躬屈膝,忘卻了當初的信仰。如果要打個比方的話,它依然是當初的那根擎天之柱,但柱內已經住滿了啃噬柱體的白蟻。——這就是,我理解的,Y國。”

當週之恆向所有人講完這個故事的時候,他們來到了加德利的私人宅邸。

從穿過金光閃耀的宅邸大門的那一刻起,周之恆一行四人覺得他們彷彿來到了另一個世界——準確的說,是仙境。整座宅邸是一座典型的舊式Y國大宅院,部分細節甚至參考了歷史上Y國皇室的設計風格。一道蜿蜒曲折的金色窄橋將衆人引向前方金碧輝煌的接客大廳,窄橋兩畔,開滿了純白色的蓮花。宅邸金色的牆壁之間,幾尊金光燦爛的古神像或面目慈祥,或怒目圓睜,而池中的煙霧製造裝置更是讓這一切彷彿隱於雲霧之間,讓人恍惚之間好似來到神話之中的天堂。

這一切都是加德利先生的得意之作——很難想象,在現代社會,Y國依舊保留着極爲腐朽落後的等級制度,高等級與低等級人羣之間存在着嚴重的單向歧視與壓迫,而我們的加德利先生恰好誕生於一個高等級的富商家庭。曾經的加德利先生憑藉着家族的顯赫與自己非凡的頭腦聞名全球商界,而在天命之年,突然宣佈進入Y國政壇的他“不負衆望”,一舉獲得了地方行政首腦的地位,並且一路“過關斬將”,成爲如今Y國政府中“不可多得”的智囊。和長武南門一樣,加德利也曾留學Z國,與Z國安全局中高層也頗有些私交,因而在Z國與Y國交惡的當下,Z國安全局也纔會勉強同意放出“伍”來協助加德利處理Y國一些內政之事。

會客廳上,加德利半睜着眼打量着眼前四個年輕的孩子——很年輕,和他當年一樣,年少輕狂,根本不知道什麼纔是現實。

“加德利先生,不知何處冒犯到您,您似乎對我們有些不滿?”看着長時間沉默的加德利,周之恆微笑着開了口,語氣之中既帶着謙恭,也頗有些挑釁的意味。

“哼,還是沉不住氣啊,年輕人!”有些肥矮的加德利冷笑了一聲點燃了一根雪茄,慢慢放入嘴裡,漫不經心地吐了個菸圈,“要是讓你們坐我這個位置,恐怕早就和哈德奇的那幫該死的瘋子拼得兩敗俱傷了!”

自古以來,Y國內關於反等級制度的鬥爭從未止息,輕則抗議示威,重則衝突戰爭,大大小小,大抵都經歷了個遍——近年來,Y國政府爲迎合某些大國,相繼與周邊國家交惡,斷了許多出口貿易市場。再加上國內貪腐成風、疾病流行,貧富差距越來越大,終於,兩年之前,有着悠久歷史的低等級反抗者大本營——哈德奇區再次爆發大規模反叛中央政府運動。本來只是一場小小的叛亂,可惜當地政府官員害怕擔責,選擇了瞞報,自顧享樂,導致直到哈德奇區所在省全都被反叛軍攻打下來,Y國政府軍才做出了反應。這次的反叛軍首領名叫都天,才能非比尋常,不僅在戰鬥中經常實現以少勝多的奇蹟,而且將反叛軍所佔領的地方治安安排得井井有條。可惜反叛軍的大多數終歸是一幫草莽之衆,對陣正規軍時,面對裝備上的硬差距,戰略戰術上一時難以彌補——但即便如此,面對政府軍的反撲,哈德奇反叛軍頑強地守住了所攻佔的地區,與政府軍僵持在貫穿Y國的著名河流——永江之畔。

“加德利先生,我們是奉命來協助的。可您現在的態度,似乎並不歡迎我們。”顧柳言顯然有些上了火氣,忍不住大聲說道。

“呵呵,當初向那幾個老傢伙求助時,我還想着他們會不會爲我搞來一支軍隊……結果,就你們幾個小子和小丫頭片子?!”加德利碾滅了雪茄,蒼老的聲音之中也帶了些怒氣,“想來,那幾個老不死的想借我這兒來鍛鍊年輕人吶……”

“不過我不計較這些了——畢竟國難當頭,解決那幫亡命之徒纔是首要的。你們的任務,就是給我把那個潛藏在Y國首府——雅度市的哈德奇奸細給我揪出來。具體細節,想必那幾個老傢伙已經和你們說了。我提前警告你們一句,看在那幾把老骨頭的面子上,我不會對你們做什麼過分的事。但這事關Y國政府,如果你們覺得你們所謂的‘同情心’妨礙到你們的行動,甚至讓你們想圖謀不軌的話,勸你們幾個早點打消。”

“就算我不動手,他們也會動手的。”加德利說着,用眼睛瞟了瞟身邊荷槍實彈的Y國官方的安保人員。

周之恆一行四人點了點頭——畢竟現在身在他處,自然只能寄人籬下,先委屈一下了。不過所有人都記得,協助Y國平息內亂,在任務簡報中,只是第一階段。至於Z國安全局留了什麼後招,四人暫時不得而知。

“對了,”加德利拍了拍他頭髮稀疏的腦門,指着四人問道,“我聽說你們一共有五個人,還有一個傢伙,跑到哪裡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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