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空飄雪,先細若飛沙,接着飛絮鵝毛,遮天蔽日,彷彿將整個世界染成了一色。
陳賦書冷得牙根兒顫抖,抱着雙肩,想要離開,卻完全動彈不得了。這一刻,她忽然感到時間凝固了。只能奮力顫聲道:“別,別這麼做,你,你,你這麼發瘋,對大家都沒好處。”
白無瑕神情淡漠看着她,冷冷道:“如果他死了,我一定讓你們所有人陪葬!”頓了頓,又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們在李慕白身上做的手腳,我不點破不是因爲恨他,而是想看你白費心機後失望的樣子。”說着,素手輕彈。
飛雪頓消,剛纔凝固定格的一切又瞬間鮮活起來。
陳賦書恢復行動力,長出一口氣,道:“你的絕對零度能封鎖的空間更大了。”
白無瑕輕輕一笑,道:“可惜還凍不死你的神魂,不然我真想試一試。”
陳賦書道:“如果再讓我轉生一次,我寧願徹底一死了之。”又道:“你剛纔說要看我的笑話,你就這麼篤定李牧野能逃出那個局?”
“事實勝於雄辯,我說什麼不重要。”白無瑕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的來歷,也不曉得你打算用什麼辦法得到元啓之國號,不過我能肯定的是,如果你們把我和他計算在內,無論你們想做什麼,都一定不可能如願以償。”
“白無瑕,你未免太瞧得起那小子了。”陳賦書道:“如果你對元啓之國號上那些泰坦囚徒的實力有足夠了解,就不會這麼盲目自信了。”
“我不需要了解那麼多。”白無瑕不客氣的:“強者只需要瞭解自己就夠了,正如施羅德號現在變成了白雲號,而我從來都不關心你和施羅德達到了什麼程度。”又道:“我對他的上限其實也不敢說了解,不過卻親身體驗過他的下限。”
“你的意思是他的下限就足夠自保了?”陳賦書皺眉道:“他被陰陽原石磨光了一身原力,難不成還變得更厲害了?”
白無瑕點頭道:“一飲一啄,皆是天意,你逆天行道,從引誘陳淼開啓神宮地穴開始處處算計,步步機鋒,最終卻是處處人算不如天算,讓他一次次挺過了你的暗算......”
“還不是因爲謝自然這賤婢殘魂難滅,一次次干擾了我的決斷。”陳賦書切齒道:“當年袁天罡壞了我的神軀,又用謝自然那賤婢的魂體與我融合,讓我成了一個雙重人格的共生體,百年一生死,怎麼都沒辦法擺脫那賤婢,即便這一世,我用手段讓她愛上了黃氏雙生子的老大,卻還是不能徹底抹除賤婢的殘魂印記,此恨綿綿無絕期,跟什麼天命有個屁的關係。”
“喲,這就動怒啦。”白無瑕笑道:“你不承認天命沒關係,無論你信不信,都不會影響它的存在,袁天罡推背圖,到歸墟之門開啓之日而止,你以爲是巧合嗎?別跟我說你們不信,施羅德捉人家隱仙派的李復陽,不就是爲了破解推背圖的奧秘嗎?那李復陽是李淳風的後代子弟,通陰陽,曉術數,尤其擅長推演之道,除此之外別的都不會,這麼一個人,你們捉他還能幹什麼?”
李淳風和袁天罡都是唐代著名術士,袁天罡還是李淳風的師父。昔日太宗李世民請二人推算大唐國運。李淳風當時用周易八卦演算,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一卦一圖,一圖一歌,硬是停不下來,原本只是想推算大唐而已,結果推算到了2000年後。這時袁天罡發現不對勁,就推了一下李淳風的背,給李淳風提了一個醒,李淳風這才收手。所謂推背由此而來。
陳賦書嘴上說不信天意演化之道,實際上卻對這一門方術始終心存嚮往。她一直志在八極之外,卻因爲種種因由受困於地球不得脫身,窮盡陰謀陽術都不得其便。反而在袁天罡那裡壞了身軀,只剩下天賦滿魂力的神魂無法被殺死而僥倖轉生。卻因此更加難以遂心所願了。越是努力不得,時間久了,難免動搖信念,開始懷疑是命運使然。偏偏她又不是一個信命的人,所以便想着找一個精通數術推演之道的高人給自己指點指點。
只是天下間的術士,有真本事的少,那些道行高深的大方士都曉得趨吉避禍之理,故意躲着她,自然不會給她碰到。好不容易施羅德捉了個李復陽,卻是個死悶葫蘆,一句話都不肯說。
“就算你說的對,可我還是不認爲李牧野有機會活着從元啓之國號上逃出來。”陳賦書道:“因爲你給他養了個好兒子,從前的他精明厲害絕不在你我之下,但弱點是偶爾感情用事,現在的他正在積極扮演着一個好父親的角色,作爲江湖梟雄他那點破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作爲父親,他身上唯一的弱點卻會被無限放大。”
“還是那句話,事實勝於雄辯。”白無瑕抱着肩膀,臉上掛着自信的微笑,道:“你已經看到我的狀態了,該知道沒有機會可乘,也該是時候離開了,否則,我可不保證自己會不會再對你出手,就算弄不死你,至少也能毀了你這副耗費心機得來不易的身體。”
“你沒有凝聚元素真身,這副身軀卻似乎已恢復如初了。”陳賦書疑惑的打量着白無瑕,道:“除非得到八級生命原力的元丹,否則,那麼重的傷勢不可能痊癒。”
“多謝,我的身體如何就不勞你費心了。”白無瑕比劃了一個送客的手勢。
一陣狂風席捲起漫空白雪,宛如一條雪龍騰空飛去,陳賦書憤然離去。
“堂主,你無妨吧?”高月龍關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白無瑕並不回頭,只是凝視着東方,輕輕點頭道:“還好,這火猿的元丹蘊含龐大生命原力的同時還有火系原力,那東西對我大大不利,所以只能是慢慢剝離,慢慢吸收消化。”
“其實您完全可以以元素物質重塑一個更厲害的真身。”高月龍心疼又惋惜的:“何苦如此呢?”
“高爺爺,咱們說好了的,這件事你不再過問啦。”白無瑕道:“我這身軀雖然不是陳賦書當年的什麼神軀,卻也是爹媽給的,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能輕易舍了這臭皮囊?”
“我說不過你。”高月龍無奈道:“你不擔心大的,難道就不擔心小的嗎?慕白那孩子可是你看着長大的。”
“有他親爹在,我一個後媽有什麼可擔心的?”白無瑕沒好氣道:“這孩子缺歷練,總在你我身邊不成,未來的白雲城想要在世界上立足,他這個城主就不能一直都是個孩子,得讓他出去摔點跟頭,請這江湖好好給他上幾課,所以我才同意他出去,放心吧,有那個人跟他一起不會有事的,那個人要是連這點事都辦不好,您還勸我還跟他見什麼見?”
......
無啓之國號上,老李單手按着李慕白的肩頭,笑問道:“說吧,我該怎麼收拾你?”
“你想怎樣便怎樣,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的。”李慕白目光堅定口氣冷硬說道。
“嗯,不愧是白無瑕養大的孩子,果然有種。”
“住口,你不配提我媽的名字!”李慕白憤然道:“你這個畜生,不但傷了她的身體,還傷了她的心,你親手殺了她最愛的男人,我問你,那個男人是不是就是我爸爸?”
“這話誰跟你說的?”老李微微皺眉問道。他想到的是,如果這話是白無瑕說的,是否意思就是在自己向她打出那一拳的時候,在她心中原來的李牧野就已經死了?若是這麼算起來,這小子這個說法也不算錯。從前的李牧野的確跟死了沒多大區別,現在活着的只是廚子老李。爲了白無瑕那句話和那悲憤欲絕的眼神,老李願意接受這個身份。
“是誰說的都不重要。”李慕白的神情因爲憤怒而有些猙獰,咬牙切齒道:“你殺了我媽媽最愛的男人,毀了她一生的幸福,也害的我從未體驗過父愛,現在你想來彌補,我告訴你,白日做夢!”他眥目欲裂盯着老李,又道:“這次便宜你了,但只要我不死,有機會就一定還會向你出手!”
“傻小子,這話就算是這麼想的也不能就這麼說出來吧?”老李道:“識時務者爲俊傑,這句話放在一般環境裡關乎前程,放在江湖中就關乎生死了,如果我心胸狹隘些,現在就應該捏死你永絕後患,懂嗎?”
李慕白臉上的恨意弱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絲後悔和懼意,他不是怕死,而是怕因爲這麼一句口舌之快死的毫無意義。這個男人深不可測,想要捏死他實在是太簡單了。
老李舉起了手,卻輕輕落下,道:“記住了,人在江湖,最蠢不過是爲了痛快嘴巴丟了小命,留得青山在纔不愁沒柴燒,小命沒了,什麼骨氣志向全都白搭,所以只要不是涉及到忍無可忍大是大非的問題,該忍的就得忍。”
“哼!”李慕白鼻子輕哼了一聲,沒有再多說什麼。
“哈哈。”老李滿意的笑了起來,道:“從現在起,咱爺們兒還走一路,我和你是公開的仇人,你隨時可以向我出手。”
“你還肯讓我跟着你?”李慕白大爲詫異的看着老李,有點不敢相信,警惕的問道:“你究竟有什麼陰謀?”
“我怎麼說也一把年紀了,身邊有個人伺候着總比沒人強。”老李一邊掏着耳朵一邊繼續說道:“你不願跟着也成,不過那樣的話咱就得說道說道剛纔的事情了,就衝着你暗算我這個事,我不捏死你至少也該廢了你一身原力吧?”
“那你還不如殺了我!”李慕白憤慨的說了句氣話,隨即意識到自己又犯傻了,忙把話往回拉,又道:“不過你既然自詡英雄,沒把我瞧在眼裡,我相信你是不會那麼做的,不就是跟着你嗎?行,就按你劃下的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