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武當山上,早已經不是個位數的人丁了。笛丘擔任掌教之後,尉遲馳竟然把劍宗外門弟子分出五十人送至道觀,供笛丘差遣。而楚家更是送出了一百名不到二十歲的坐照境界修士,這些人要是放到九州任何一個門派,都是天才的存在。要知道,北極劍宗外門弟子總共也不過幾百人而已。
可以看到,楚家和北極劍宗對拉攏笛丘表露了足夠的誠意。
當然,也有人十分好奇,無端端送出這麼一份大禮,尉遲馳和楚陽居就不擔心笛丘突然反水嗎?朝中大臣雖然心有疑問,但是楚陽居登基之後的鐵血手腕,已經讓大臣們膽戰心驚。對楚陽居的決定,他們不敢再有絲毫的反對意見。
武當山金頂之外,笛丘手握紫玉拂塵,迎風而立,青松卓爾挺立其後,靈芝斑斑點綴其上。他的長髮在風中微微蕩起,看上去十分的瀟灑。
光看背影,大家或許覺得這人是一如玉公子,但是當注意到他眉目之中的成熟穩重之後,在沒有人會覺得他是一偏偏少年。
濃眉之下的眼睛望向東方,白雲翻涌,山脈連綿,雄鷹翱翔悉數落入他眼中。但是這壯闊的景象卻不能在他目光中泛起一絲波瀾。
我拔掉白雲觀已經好久了,此時江湖上已經有莫楠欲重回武當山奪回掌教的消息散播。但是他對這些消息,似乎毫不在意。
“二師兄,有京都來信。”單安走到了笛丘身邊說道。
笛丘眉頭一皺,照理說現在單安應該喊他“掌教師兄”纔對,喊他二師兄,讓他有些不舒服。然而他聽完之後並沒有多說,轉身淡淡笑了笑,從單安手上結果京都送過來的最新的戰報。
黃陽城城主黃陽明自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但是他和黃智賢原本就是一家,黃巢帶人攻打楚家,笛丘又站在了楚家這一邊,黃陽明自然不會給他送消息。所以他一應的消息來源,都是楚家。
戰報上寫的內容有兩條,一是黃巢已經帶着人繼續向南推進,第二是國師陳志軒已經動身追殺莫楠。
看完信之後笛丘兩指拈,一團火苗出現在手掌之上,瞬時將這信連帶着信封燒成了一堆灰飛。
“師弟,我要下山一趟。道觀裡的事物暫且交由你來處置,莫要荒廢了衆弟子的學業。”說完笛丘踏開步子往道觀中走去。
“二師兄,你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笛丘停下腳步,轉頭問道:“什麼話?”
“你說過,大師兄回來你便把掌教的位置讓給他。”單安有些害怕,月前伊雲生氣勢洶洶的上山,當時漫山塊壘之勢,他自己都不能動彈分毫,然而笛丘卻輕鬆的飛身而起,一掌將伊雲生打得落荒而逃。
原本從楚家和北極劍宗而來的衆弟子都覺得自己很委屈,都是氏族大家的天才人物,好端端的爲什麼要被分到黃陽城這麼個地方?雖然黃陽城也是中原四十九重鎮之一,但經濟發展以及江湖風氣與二流城鎮都有差距。但是笛丘
出手之後,在沒有人敢輕視武當山。
那伊雲生在江湖上成名已久,即便這兩年江湖風雲榜上前十的高手位置來回變動,但在大家心目中,尉遲馳與伊雲生一南一北,是中原的兩座巔峰。京都一戰,伊雲生一指塊壘,將四十九把軒轅劍封鎖,更加讓大家覺得伊雲生實在是了不起。
想來尉遲馳即便比伊雲生強,也不過是一丁點,但是笛丘僅僅一掌便把伊雲生打退,實力之高,不得不讓他們心生佩服。更重要的是,笛丘還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啊!而伊雲生和尉遲馳修爲再高,也是前朝遺老,不能夠跟笛丘相提並論。
於是乎武當山風貌爲之一遍,各外門弟子刻苦練劍,都爭着搶着想要當笛丘的親傳弟子。
而笛丘自從當上武當山掌教之後,便不復原本誠懇勤勞的講經人模樣,變得高不可攀,冷不可近,孤不可親,讓單安時刻都能感覺到壓力。
聽到單安這麼問,笛丘眨了一下眼睛,臉上笑意更濃,反問道:“你說呢?”
單安支支吾吾地說道:“二,二師兄你肯定不會食言的。是我多慮了。”
笛丘笑得咧開了嘴,搖了搖頭,不置可否地轉身離開。
笛丘走後,單安眼睛之中露出一絲痛苦。京都來信,他自然是看過的,幾乎每十天就都有京都來信送至武當山,每一封信他不光自己看,還把信上的內容都告訴了黃智賢。
他看信看得越是多,越是發現自己這位二師兄與楚家的聯繫實在太過緊密。這些信不是出自他手,全都是楚陽居的親筆信。信上不光有云州征戰的消息,而且把皇軍的行徑路線都說的十分清楚。
也正是因爲對於皇朝軍隊的消息瞭若指掌,黃巢纔敢在京都和雲州大軍兩面夾擊的情況下,用二萬人留守雲州北轄,自己帶着人繼續南下。
單安不知道笛丘知不知道自己暗中傳遞消息的事情,但是他感覺到了笛丘對自己的冷淡。
他現在有些後悔了,他要是早知道笛丘和楚家關係如此之親切,斷然不會把武當山交到笛丘的手上。
武當山當年被皇朝劍宗兩相聯合毀於一旦,之間的仇恨可以說是傾三江五海難盡。而師傅更是死於楚尋霸與尉遲馳之手,笛丘怎麼能夠跟尉遲馳還有楚陽居聯合在一起呢?
單安一直想不明白,但是他也不敢問,他覺得自己即便是問了,笛丘也不會告訴自己。
看到笛丘的身子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單安在風中站成一道煩憂的風景。
……
陳志軒那天從朝堂之上請緝拿我之後,衆大臣頗有微詞。
沒有人覺得陳志軒說的不對,只是覺得陳志軒大包大攬把這件事情搶到手裡,多少有些不明智。
大家都知道陳志軒被拿走了軒轅令,成了光祿寺裡的光桿司令,國師的地位也因此一落千丈。所以此時他積極主動地求請命,大家便覺得他是在想辦法重新取得朝廷的重視。
殺了我,自然是大功一件。因爲我與楚陽居之間的恩怨,在中原可謂是人盡皆知。
然而白雲觀被毀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五天,雖說我現今的修爲已經不復傳神的兇猛,陳志軒再見到我自然能夠成功將我緝拿,但問題是中原莽莽九州,每一州都有無數的城池,只要我願意躲,隨便找個李家村王家村一住,陳志軒怎麼能夠找得到我呢?
不光朝中大臣覺得陳志軒在講大話,就是柳州陳家的家主也親自寫信來則問他,怪他不該誇下海口,讓陳家難堪。
然而陳志軒對這些微詞一概無事。
從朝堂回到光祿寺之後,他先是脫了朝服,換上了一身居家便裝,便開始交代光祿寺以後幾個月的事宜。
光祿寺卿、少卿、丞、主簿各一人。卿掌祭祀、朝會、宴鄉酒醴膳羞之事,修其儲謹其出納之政,少卿備而爲之貳,丞參領之。原本大唐開國五百多年,光祿寺一直是個清水衙門,只能憑着逢年過節皇宮內大量消耗酒品,裝飾禮飾的時候忙一忙,摸點油水。但問新皇登基以後,重大的典禮一個接着一個,光祿寺於是忙碌了起來。
但是現在光祿寺中雖然爲了籌備登基大典、登極大典以及封后大典等等臨時從禮部調用了不少的人,事情忙完後大家卻又都清閒了起來,陳志軒即便離開,也沒什麼可交代的。
然而陳志軒此時卻表現出了儒家“在其位謀其政”的職業態度和學術素養,認真地在紙張上寫着皇宮中用酒數量、禮飾回收入庫計劃、禮部各人員調回原職等等內容。
冷不丁一看,他哪裡像是一個即將要執行任務的刺客,分明是再勤勉不過的一個好官。
寫完信之後,他長長舒了一口氣,把紙張拿起來吹了吹墨跡,便喊道:“來人!”
等護衛進來之後,他把手中的信紙遞了過去,說道:“把這給王大人送過去,我明日便不來日值了,叫少卿大人好生辦理,莫要懈怠。”
“是!”
等護衛離開之後,陳志軒站了起來,回身從身後的書架上取了一本書。
書往桌子上一豎,自然攤開,闢首一句是“周無量丹田既廢,被髮行吟江畔。顏色憔悴,形容枯槁,有漁夫渡其過江,入涼州爲士。”
這一頁上雪白的紙張周邊已經隱隱發黑,顯然被它的主人不止一次的翻看。
書上所講述的內容,是開國將軍周無量年輕時與江湖前輩激鬥,落敗之後丹田被毀,自覺沒有顏面回武當山,於是進入涼州北轄,在一城主府中當幕僚的故事。
這段故事可以說是人盡皆知,因爲周無量入涼州時修爲盡費,出涼州以後便達傳神境界,一度爲武林神話。給一些不能修行的人無窮自信——丹田被毀都能重生,我只不過是丹田壁壘深厚,就沒有破開丹田壁壘的一天嗎?
陳志軒又細細看了這一段故事,看完之後搖了搖頭:“金丹之道也不是那般容易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