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雲天心中一嘆:唉,無妨,人非聖賢,任誰都是有私心的,只要到時大夥都是爲了挽救天州乃至天下蒼生爲己任,誰來做這什麼勞什子盟主倒是無所謂。
許雲天心裡暗笑雲別鶴的用心再明顯不過,但表面仍是心照不宣,哈哈笑道:“雲掌門當真不愧爲一代豪傑,能夠如此深明大義爲天下蒼生着想,實是我天州之福啊在下在此先謝過了。”說着,便起身鞠躬行了一大禮。
雲別鶴見到這位當世奇俠竟不惜身份,向自己行了如此一個大禮,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差點沒樂翻過去,但是表面還得是裝作很是消受不起的樣子,也連忙起身還禮道:“許武師快快不要如此,真是折殺了雲某了。雲某人自從當上這一派掌門以來,一直是碌碌無爲,如今也是爲天州同道出一些微薄之力、做些應該做的事情罷了。”
當下許雲天又提出由自己等人出資由雲別鶴來負責找人,在蒲雲山腳下建立臨時的根據地一事。雲別鶴一聽,當然樂得願意,此事表面上看來,他雖然是受了許雲天所託,但除了今天在場這幾人以外便無人知曉了,而日後在別人眼中看來這一切當然都是他雲別鶴所爲,別人耗資勞力他卻討好,這又何樂而不爲呢?立時便爽快得一口答應了,似是生怕許雲天會變卦一般。
許雲天等人心裡暗笑雲別鶴此人庸俗,但也都由得他了。
自打下得太室山,三人便歡笑了一路。
東方淑道:“許兄,也真虧你能想出這麼個法子來套住雲別鶴那老小子,不過這個好人可就全讓他給做了。”
許雲天搖頭笑道:“無所謂,像他那種人,你給的好處越多他便越是死心塌地的給你辦事,方纔我差點沒跟他說讓他做天州盟主。哈哈哈,只是實在有些不好啓口了。”
當下,三人又是笑做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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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東方嘯雲又是撫掌道:“許兄啊許兄,沒想到你這一代名俠原來也需用這等手段來辦事啊?哈哈哈哈。”
許雲天苦笑道:“咳,什麼俠不俠的,都是些空名。不過,如若這雲別鶴不是這等膚淺之人,我當然不會用這等膚淺手段了。哈,這叫因人而異。”
東方嘯雲搖了搖頭道:“你呀你,哈哈,我算是真的服你了。”
許雲天笑罵道:“你就會來消遣我。唉,下次再有這等齷齪之事你來吧,我是實在說不出口了。”說完,面色不覺得略微陰沉了下來,苦嘆道:“不想,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中的人士,一個個的內心深處竟也都是如此的令人作嘔,唉,與他們比起來,反倒是你們這些被稱作‘魔道’中的人們要可愛許多了。我身爲正道人士,卻也覺得有些汗顏啦。”
東方嘯雲打趣道:“哈,怎麼,許兄是否也想入我這魔道了?”
許雲天被問了個啼笑皆非,指着東方嘯雲道:“這……你真是……嗨哈哈哈。”半天也想不出該說什麼好,只得一笑而過。
東方淑在一旁忙向東方嘯雲打了個眼色,嗔道:“你別老拿許兄開涮了,正道中像雲別鶴那樣的人還是在少數的啊,不然這天下豈不要大亂了麼”語氣中暗怪東方嘯雲的話說得有些過了。
東方嘯雲見自己的一句話使得許雲天很是尷尬,心下也頗爲自責,忙道:“哦,許兄,我說話口無遮攔你……千萬別往心裡去啊。”之後,又將話題叉開,道:“我看,這時候也不早了,咱們還是儘快趕去彌勒吧。要不……今日作罷,咱們明日再去吧?”
許雲天聽了便也消了心中的不快,說道:“哦,不,還是今天去吧。畢竟,這找出西門無敵已經不再是兄弟你一個人的事情了。哈,其實真要說起來,這還應該算是我的事情呢,那西門無敵可是衝我來的啊。哈哈哈。”
東方嘯雲也笑道:“呵,你這不是拐着彎說我拖你下水嘛”
當下,三人商議一番,最後還是許雲天與東方嘯雲二人同去彌勒,而東方淑則自行返回客棧。
“阿彌陀佛。”智天朗聲喧了一聲佛號,說道:“二位檀越,老衲還是那句話,望二位一定要以保證芸芸衆生的性命爲首要,不要再次挑起一場天州慘案纔好。”顯然,東方嘯雲與許雲天此次的勸說又要以失敗告終了。
但是,二人顯得並沒有上次那般着急,因爲他們還有另外一件事情。
許雲天點點頭,說道:“大師您教誨的是,在下省得。只是,這天州大會一事已經是幾乎傳遍整個天州,我等也不好再做修改了。但大師可以放心,羣雄聚會不一定就非要引起大戰不可,咱們也是爲了商議出一條更好的計策來對抗那鳳凰門,不至於使得各門各派最終淪陷。至於這大戰一事,實是被逼不得已才爲之的。”
智天略微沉吟了半晌,說道:“檀越既然如此說,那老衲也不好再多做阻撓,只是萬望二位要再三考慮啊。到時,老衲也會盡量去參加此會,希望能勸得衆英雄和平解決此事爲好。哦,二位檀越不會不歡迎老衲吧?”
許雲天笑道:“大師說笑了。大師能一同與會那是我等的榮幸,歡迎還來不及呢,哈哈。”
東方嘯雲卻是斜眼瞧着智天,說道:“大師到時候有什麼想說的儘管說,只要不怕在羣雄面前丟了顏面便好。”
智天被說得一愣,頓了一下,尷尬道:“哈,顏面對出家人來說又算得什麼呢,檀越多慮了。”
“哈哈,這樣啊,”東方嘯雲輕蔑一笑,說道:“只要大師不嫌我二人多事便好。”
智天略顯無奈道:“哦,檀越說笑了。”
許雲天見東方嘯雲越說越僵,怕他耽誤了後面的事情,便打岔道:“哦,大師,此事咱們先告一段落吧,結果如何那還是要等到大會之後。我二人這第二次前來叨饒,實是還有另外一件事情。”
智天單掌爲禮道:“哦,談不上叨饒。檀越有何事儘管講出,看老衲能否幫得二位?”
許雲天看了一眼東方嘯雲,微微遞了一個眼色。
東方嘯雲會意,知道許雲天是要自己再用言語刺激一下智天,於是便又再裝出一副很不屑的樣子,說道:“哈,大師,恐怕連這件事您都幫不上忙呢。”此話說得已經當真很不禮貌了。但東方嘯雲知道,只有這樣才能起到他想要的效果。
果然,智天笑了笑,說道:“檀越有何事但說無妨,除了之前那樁事情,老衲都儘量想法幫二位解決。”
東方嘯雲聽了暗笑道:還道這老和尚有多高定力,原來也是受不得激。
許雲天心中雖也有想法,但與東方嘯雲所想又不一樣了,心道:早先東方兄弟就與鳳凰門交戰一事百般刺激智天都不見效,怎的一換了另外一事,我們還沒說何事他便幾乎快要答應了呢?
許雲天心裡的納罕也不好當面道出,只是暗自盤算了一會兒,後來見東方嘯雲、智天都看着自己,這才知道人家在等自己說話呢。當下,說了句“抱歉”,隨後將自己在客棧遭襲擊一事說了出來。
就在許雲天敘述的過程中,東方嘯雲一直盯注着智天面上的表情,希望能通過其面部表情的轉換來猜測智天是否詳知內情。然而,直到許雲天將整件事情經過說完,智天臉上都一直都是沒有絲毫的變化,只是聽到許雲天所說那人武功很高時略微驚訝了一下。最終,東方嘯雲斷定,智天可能確實不瞭解詳情,今天還是頭回聽聞此事。
許雲天講述完畢,智天低着頭凝思了片刻,說道:“阿彌陀佛,老衲對檀越在蒲雲山腳下遇襲一事深表歉疚,這實是敝寺照顧不周啊。至於檀越所說那蒙面之人,他是否屬於我彌勒門下還尚未可知。不過,二位檀越請放心,老衲三日之內一定查清此事。如若此人真的藏身在我彌勒,或者就是我彌勒門徒,到時候不用說是二位檀越,就是老衲便首先要清理門戶了”此話似乎有些責怪許雲天懷疑此事與他彌勒有關。
許雲天聽了忙道:“哦,大師勿要責怪在下,在下只是隨意猜想,只希望大師能仔細撤查一番。如若真是在下猜測有誤,到時一定向大師請罪。”此語也是暗中點明,如若那蒙面人真是彌勒門徒,到時候智天也不能護短。
智天又再豎起單掌,說道:“哦,檀越快別這麼說,老衲可是擔當不起啊。檀越只管放心,此事老衲一定全力相助。”
許雲天也覺自己方纔的話語可能有些過分了,微感有些歉意。東方嘯雲卻道:“既然如此,那咱們先行謝過大師了。”
“哦,檀越,這謝字就不要提了。”智天謙道,後又看了看天色,說道:“日頭就要下去了,二位不如在敝寺用些粗簡的齋飯吧。”
許雲天看了一眼東方嘯雲,見到其右眉微動了一下,似乎是不贊成留下。當下,許雲天道:“大師美意在下心領了,只是我二人在客棧中還有個朋友在等候,還是早些回去了。哈哈,有時間我二人定會再來叨饒的。”
智天也笑道:“哈,檀越想來,老衲隨時恭候便是。哦,既然如此,老衲也就不再多留了。”
許雲天與東方嘯雲下得少室山時,藏在西面山頭之後的夕陽已經只剩下彎彎的一小牙了。望着天邊那一抹紅霞,就好似是在一張嫩白的少女面上大煞風情地抓破了一道血痕一般。
走在路上,許雲天將方纔自己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東方兄弟,你說這智天大師是怎麼回事?在處理對抗鳳凰門這件事情的態度上,他一直是持着消極的態度。怎的一換了別的事情,他竟如此爽快的答應了?”
東方嘯雲思忖了一下,說道:“這個……我也不清楚。是啊,他爲何一定要阻止咱們與鳳凰門的爭鬥呢?這內中肯定有原因。”
許雲天也點頭道:“不錯,這絕不會像他所說那麼簡單,只是爲了不再造殺孽而已。現在,我也慢慢開始對這個彌勒掌門的奇怪行爲有些懷疑了。”
東方嘯雲忽然道:“哎呀,剛纔咱們怎的竟忘了”
許雲天不解,問道:“忘什麼了?”
東方嘯雲伸出一直左掌,說道:“咱們怎的竟忘了留意一下智天的手掌了?如若他就是那蒙面人,那麼他左掌應該是有傷的。”
許雲天拍手道:“對啊,那人當日在左掌上被東方淑刺了一劍。”後又搖搖頭,說道:“唉,咱們留意也是無用。”
這次輪到東方嘯雲不解了,問道:“爲何啊?”
許雲天苦笑道:“你忘了他那左手之中永遠都攥着一串佛珠麼?咱們再怎麼留意,也總不能將他那隻手掰開看啊。”
東方嘯雲聽了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哈,你看,說來說去咱們又將目標鎖定在智天身上了。如若此事真與他無關,豈不太冤枉他了麼”
許雲天想了想,點頭道:“是啊。看來此事還是急不來的,一點點的查吧。”
兩人且行且說,已經臨近趙城的城門了,此時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好在二人由於練武,目力都是不低,腳下的道路還能看得清楚。
這時,忽然颳起了一陣疾風,將小路兩邊的雜草吹得沙沙做響,夏末的晚間總是那麼多風。
許雲天似乎是由於方纔風起時吃到嘴裡幾粒沙塵,此時“呸”了一聲,看着東方嘯雲道:“又要起風了,咱們走快點吧。”
東方嘯雲方要回應,草叢中忽然傳來一個聲音,那絕不是風吹草動的聲音,那是衣袂飄動之聲。
二人均停下了腳步,相互凝視了一下,又仔細豎起耳朵傾聽了一番,附近除了雜草依舊的沙沙之聲,便什麼也沒有了。
許雲天苦笑道:“什麼也沒有啊。”
東方嘯雲也道:“咱倆過於警惕了吧。”二人相視而笑。
正待再次舉步時,許雲天忽然道:“不對啊方纔你也聽到了吧?”
“聽到什麼?”東方嘯雲問道。
許雲天指着身邊的草叢,說道:“蟲蟻之聲。方纔這邊還有呢,怎的一下子就沒了?方纔那個奇怪聲響發出之前,我絕對聽到這左近是有蟲蟻的。”
東方嘯雲仔細一想,也道:“不錯難不成真個有人?”
許雲天略停頓了一下,忽然運足真氣說道:“何方高人隱藏此間,如若是友非敵,還請現身出來吧。”半晌,沒有人迴應,許雲天又反覆說了兩遍,見仍是無人出現,不禁皺緊了眉頭。要知,許雲天這幾句話說得雖然客氣,但暗中已經在聲音中貫注了真氣,任是誰聽了都會受到些影響,從而發出些聲響,即便是運功抵抗,也應該有吐納之聲。但許雲天說了三遍都沒有反應,那若不是真的沒人,便是來人武功相當高強,不爲所動。
東方嘯雲見四野仍是寂靜如常,心裡也幾乎要懷疑真的是自己二人多心了,但爲了周全起見,自己也如許雲天一般,運足真氣道了一句:“鼠輩,有膽跟蹤無膽現身嗎?哈哈,那在下奉勸你永遠不要出來的好,免得到時嚇得狼狽而逃。”
這番話本是東方嘯雲隨便一說,因爲他已經當左近無人了,怎知自己這胡亂所說的言語竟真激出了一個人來。
只見草叢中忽然騰起一團黑影,隱約是個人。那人在空中猛然拍出一掌,口中喝道:“放肆看掌”
那躍出之人與東方嘯雲二人所站之處雖然尚有一丈之遙,但那一掌拍出竟然是捲起了一陣勁風,“呼”的一下直襲二人臉面。
東方嘯雲與許雲天同都一驚,均未想到來人掌力如此渾厚,不約而同地退了一步。此時,那人已經躍至面前。二人定睛一瞧,竟是個全身黑服頭帶黑布套頭的蒙面人,身形與早先在客棧中見到的那人差不太多。
只聽那人道:“哼,我看你纔是鼠輩吧不然你爲何退後?被我嚇到了吧。”
東方嘯雲一聽,心裡也不禁有些怒意,但卻打趣道:“哪裡哪裡,我們乃是爲兄臺讓出足夠下腳的地方,免得一個站不穩倒了下去可不好看。”這話其實暗含譏笑之意,諷刺蒙面人上次在客棧中兩次摔倒(一次是攻擊東方淑時,一次是竄窗逃走時)之事,實是在刺探此蒙面人是否爲彼蒙面人也。
那蒙面人聽了冷哼一聲,喝道:“廢話少說,再接我一掌。”說着,便舉右掌向東方嘯雲拍來。
東方嘯雲已來不及閃躲,匆忙中猛將真氣運於手掌,“嘭”與那蒙面人對了一掌。一掌之後,東方嘯雲只覺對方掌力好生厲害,自己運足全力,那人都未被震退半步,反而是自己手臂被人家震得又痛又麻。
此時,許雲天也已掣出了寶劍。那人見了,嘿嘿笑道:“好,你倆一起上吧”剛好許雲天遞來一劍。
只見那人右掌輕輕一揮,便將長劍擋開。許雲天一驚,脫口道:“果然還是你這……”話未及講完,那人右掌又再反切了回來,破風襲向許雲天脖頸之間。
許雲天見此人只用右掌,忽然想到那天那人一開始也是不用左手,便更加確定前後二者乃是同一人。當下不敢怠慢,打起十二分精神,凝神應戰。猛使一個“金鳳點頭”堪堪避開蒙麪人那一切,手中長劍半空中劃出一個弧線斜刺了回來。
這邊東方嘯雲也已攻到,一掌猛拍向蒙面人腰肋之間,企圖與許雲天二人合力一招將此人拿下。
這蒙面人好生了得,面對兩大絕世高手的合擊,竟仍能保持沉着。只見他先是右掌反掌一託,又一次將許雲天長劍擋開,緊接着一聲暴喝,身上的衣衫猛然間鼓動了起來,剛好東方嘯雲那一掌堪堪打來。
東方嘯雲只覺自己手掌如擊敗革,而且自己發出的勁力竟被硬生生地反震了回來,好在是自己及時收住了掌力,沒有被自己“打傷”。這樣一來,東方嘯雲已經看出對方練有一身類似於鐵布衫的橫練功夫。
許雲天知道這蒙面人掌上功夫了得,當下,第三劍便由一處蒙面人舉掌趕不及的地方攻入,直取那人胸口膻中穴。
東方嘯雲見了,便趕忙高聲叫道:“此人有橫練”意在提醒許雲天當心。同時,爲了分散蒙面人注意力,又從側面由下而上撩出一掌。
許雲天聽到東方嘯雲的話後想收手已然不及,長劍早已戳上了蒙面人胸口。蒙面人嘿嘿一笑,猛一鼓勁。許雲天只覺由劍上傳來一股極大的震力,隱隱感到虎口發疼,暗叫一聲“不好”,急忙提氣護住心脈。緊接着,手裡也是猛一加勁,迫使手中長劍的劍鋒彎曲,之後藉着劍鋒由於彎曲而生出的彈力飄身蕩了開去。
那邊許雲天剛一飛出,這邊東方嘯雲便又再攻到。
那蒙面人此時若還用右掌顯然已經來不及,匆忙之中猛然揮出左掌相迎。
東方嘯雲由於早前在客棧中見到過蒙麪人左掌上的功夫,此刻見到他又再動用左掌,不禁心裡一陣驚悸,但這時收掌已是遲了,於是一咬牙關將全身氣力都運到了這一掌之上。
兩邊手掌猛然間一個接觸,聲音響徹四野,之後便發生了一件東方嘯雲與許雲天均未想到的事情。
但聽那蒙面人先是一聲悶哼,之後竟倒着向後飛了出去,顯然是被東方嘯雲掌力所震。
這一下,東方嘯雲與許雲天都是愣住了,兩人均未曾想到,上次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且還差點丟了性命都沒能留住的蒙面人,今日竟能被東方嘯雲一掌震飛。
東方嘯雲看着自己的手掌,嘀咕道:“難不成我武功又精近了?”
許雲天也是驚疑、納罕一同涌上心頭,忖道:今日這人難道不是上次那人,怎的他自己那隻極爲厲害的左掌竟遠遠不如右掌?
二人正想間,那蒙面人已然右手撫着左臂,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經過方纔那一下,他的左臂竟被東方嘯雲給震斷。
許雲天微一蹙眉,問道:“你到底是誰?爲何要兩次襲擊於我?”
那人遲疑了一下,喉嚨裡哼了幾聲,似乎是準備答話,此時忽然傳來一聲長嘯,之後便是一個渾厚的聲音道:“孽畜還不現出面目束手就擒”話音方一落下,三人眼前便出現了一個和尚打扮的人,赫然竟是智天。
那蒙面人身軀似乎顫動了一下,一跺腳,猛提一口真氣轉身便逃。
智天喝道:“孽畜哪裡逃”忽一抖手,黑暗中見到一環狀之物破風飛出,直擊那蒙面人腦後。
許雲天見到智天突然出現先是一怔,後見智天出手,忙叫道:“大師手下留情”可是,已經說晚了。
只見那環狀物事硬生生的擊在了那蒙面人後腦,那人哼都沒哼便栽了下去。許雲天與東方嘯雲同時發出了一聲驚歎。智天似乎也是一驚,叫了一聲:“啊,師弟”
智天這一叫,東方嘯雲、許雲天都面含驚異地看着智天。只見智天顯得很是沮喪,走上前去查看那蒙面人,先將那環狀之物拾了起來,原來是他手中常拿的那串佛珠。之後,雙掌合十道:“阿彌陀佛。師弟,我只是想迫你留下,你爲何不閃躲呢?”
東方嘯雲在一旁嘆氣道:“他實是閃躲不開啊,早先他已經被我震傷了。”
智天驚道:“什麼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此時許雲天已經將蒙面人的面巾拉了下來,與東方嘯雲定睛一看,此人竟然是那個總是守在智天禪房門口的彪悍和尚,當下二人同時驚叫一聲:“啊”。
許雲天喃喃道:“大、大師……這、這人……”
智天嘆了一聲,說道:“就是老衲的師弟,智癲。唉,老衲也沒有想到會是他。可是,老衲並沒有想殺他呀”正說着,竟猛然跪了下去,面向西方磕頭懺悔道:“佛祖啊,弟子有罪,弟子竟犯了殺孽了”
許雲天見到智天這樣,自己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好生爲難,一時又想不出該怎麼來安慰智天。
東方嘯雲忽然叫道:“許兄,你快來看”
許雲天回過神,轉身走到東方嘯雲這邊,見他舉着那智癲的左手臂。但是,自己卻並未看出有何不對,於是便又走近了一些仔細去看,口中還說道:“怎麼了?有什麼……”尚未問完,便已經見到智癲的那隻左掌勞宮穴上竟赫然有一點猩紅的疤痕,顯然還是新近弄上去的。許雲天當下停了問話,改爲相當震驚的語氣,說道:“啊,難道他便是西門無敵”
東方嘯雲先是點頭,後又搖了搖頭,囁嚅道:“說不好,現在死無對證了。”轉頭向那邊智天瞧去,仍然跪在地上低着頭向佛祖懺悔着。
許雲天緩步行了過去,輕聲說道:“大師,請不要太過自責了,料想您也是出於無意,才錯手殺了令師弟。不管怎麼樣,咱們還是先將令師弟的屍體安置妥善了罷,總不能任其暴屍荒野啊。”
智天回過頭來,看着許雲天,表情顯得很迷茫,過了許久,這才緩緩說道:“唉,老衲本無意殺智癲,只希望能擒住他,給他一些懲戒。現在看來,這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至少使他得到解脫了。二位檀越,這人死一了百了,望二位對智癲生前的一些不是之處就不要再追究了罷,也好爲我佛門子弟保留些許清譽。”此話暗中含着懇求的語氣。
許雲天遲疑一下:“這……當然。”後又回顧了一下身後的東方嘯雲。
東方嘯雲搖頭苦嘆道:“哼,人都死了,我們還追究個屁呀。算了,大師,此事便算是過去了,將令師弟葬了吧。”話雖然說得很不客氣,但畢竟是實話。
“阿彌陀佛,”智天向許雲天與東方嘯雲深深行了一禮,說道:“二位檀越懷着一顆慈悲之心,日後定會有善果的。”
這智天畢竟比兩人長上一輩,二人無論如何也不好受如此大禮,出於禮貌,均將身子讓了開來,表示只領謝意不受大禮。
智天見了,也就不再多說了,只對二人道:“二位檀越,可否再幫老衲一個忙?幫老衲拾些乾枯樹枝來可好?”
許雲天奇道:“當然可以,只是……不知大師您要這些樹枝何用?”
智天道:“凡我出家之人最後圓寂之時都是要坐化的,其後的屍身要進行火葬。到時候,得道之人便可煉出一顆舍利,而未能得道的則將化做一股青煙。”
三人瞧着烈火之中早已被擺成坐姿的智癲,隱隱還真有一種高僧坐化的神態。熊熊烈火的光芒映紅了三人的面頰,每個人的心中都在思索着一些不同的事情。
隨着烈火中枯柴所發出的“噼啪噼啪”的響聲,智癲原本的肉身也慢慢化爲一具焦軀,漸漸的,越來越小。最後,智癲那原本彪悍的身軀,在火中已經變得無跡可尋了。
火勢慢慢小了下來,等到將那最後一點可以燃燒的枯枝燃盡後,火也熄了。原本被那一大堆枯枝夾着的智癲的屍體,最終都化爲了一堆冷灰。
東方嘯雲見到這些,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的父親東方無名,想到自己少年時親眼瞧着自己的親人、朋友、部下以及多少英雄豪傑活生生地死於那烈火之中。而這一切,雖然是因爲那華海山所挑起,卻也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爲西門無敵,若不是他叛變將一衆天州豪傑引入武神宮,又怎會有後來的慘案呢?
東方嘯雲深深嘆了一聲,心中決定,不再將此事的原委說與他人知曉了,正如智天所言,人死一了百了,又何必再去提他黑暗無光的過去呢他瞧着地上那一堆冷灰,心裡不禁慨嘆道:西門無敵啊西門無敵,你害得多少人葬身火場,卻沒想到自己也是如此一個下場吧,哈哈,當真是觀世態之極幻,則浮雲轉有常情。
智天望着那堆冷灰,心中似乎也有着無限感慨,合十喧一聲佛號道:“不知老衲死後,是否也是如此一團廢物?”
許雲天方纔似是在想着一些別的事情,此時被智天言語將思路打斷,便道:“大師您是得道高人,到時一定能化出一顆精光四射的舍利。”
智天轉顏含笑道:“哦,檀越謬讚了。老衲倒不是在乎死後能否化出這舍利,唉,方纔老衲只是在想,這人死之後也不過如此,怎的生前卻硬要爲那些聲名、地位、權力而你爭我奪呢?人生無常,何不多做些善事,好爲自己多積攢一些陰德呢?”
許雲天點點頭,道:“大師所說極是,只是天下凡人衆多,又有幾人能像大師一般參透這人生真諦呢”
智天忙道:“檀越過獎了。這世間,明白事理之人還是多數,檀越你不就是一位麼。”
許雲天擺手道:“大師休要誇獎。其實在下也是爲這聲名所累之人,不然又怎會放着好好的日子不過而又重出武道呢。哈哈。哦,對了大師,在下還正要問您這到底怎麼回事呢?怎的您會突然趕來了?”
這一問智天似是怔了一下,隨後想了想,說道:“唉,是這麼回事。二位檀越走後,老衲本想立刻着手查辦答應二位的事情,於是便去找智癲師弟,希望他能幫上一些忙。怎知,到他房裡時沒有見到他,後來有弟子說他出去了,那時老衲便感到奇怪。因爲這智癲除了老衲託他外出辦事,平時從不離開寺中一步,怎的今日卻招呼都不打便出去了?”
這時,東方嘯雲也行了過來,聽着智天的敘述。
智天繼續道:“後來,老衲由於好奇,便隨意在智癲師弟的房中搜索了一番,不想……竟發現此物。”說着,由懷中取出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此時天色雖早已入黑,但那件物事卻是放着奪目的白光,那竟然是一方夜明的碧玉。
智天右手託着那塊碧玉問許雲天道:“檀越想必識得此玉吧?”
許雲天、東方嘯雲二人定睛一看,那塊碧玉不正是武神教用來彼此聯絡或傳遞命令所用的碧玉令牌麼二人當下對望一眼,顯出一臉震驚。
許雲天脫口說道:“這是武神教的……”
“不錯,”智天插道:“這正是魔教之物老衲見到此物之後,當時心裡也是一驚,心道:智癲怎會有這東西?於是我又再聯想到智癲本也同老衲一樣,當年乃是帶藝投師。一直以來,本寺就有這一條不成文的規矩,只要你是誠心向佛,那無論你從前身世如何、經歷怎樣,以後都將永遠是脫離俗世的佛門弟子,從前的一切也就無人會再問起。老衲如此一想,覺得智癲的從前確實疑點甚多。當下老衲也沒再多想,由寺中直追了出來,生怕智癲這次出來又是衝着二位檀越而來。之後,老衲追到山腳之時,隱約從風中傳來打鬥聲音,於是便加快了腳步尋聲而來。然而,老衲雖知二位檀越武功高強,但智癲師弟也是不可小覷的,生怕兩下一拼鬥會有所損傷,於是便提前發出一聲長嘯。唉,之後的事情,二位也就都知道了。”
“看來,到了最後,咱們還是冤枉智天大師。”許雲天嚥了口茶說道。
東方淑聽完整件事情的經過後,也是歉然道:“我也一直對這老和尚有很大成見,不想最終還是他幫咱們抓住了西門無敵。”
東方嘯雲卻顯得有些不屑,說道:“哼,不管是不是真的冤枉他了,但他的舉動仍是可疑得很,至少到現在他還在竭力阻止咱們的天州大會。”
東方淑橫了東方嘯雲一眼,笑嗔道:“你瞧,你這人就是沒有智天大師心胸寬廣,仍是記掛着前嫌。”
許雲天也是笑道:“是啊,老弟。算了吧,出家人畢竟是與世無爭的,有時候他自己這樣子便也希望別人都跟他一樣想法,哈,這也是他們出家人特有的‘見人度人’的習慣。況且,人家說得也有些道理,咱們是晚輩,就算不願照着辦,那聽着也就是了。而且,智天大師如此明事理,如若到時真到了逼不得已的情況,說不準他也會改主意呢。”
東方嘯雲又哼了一聲,道:“但願如此吧。不過……我總覺得這件事仍是有些不對頭,似乎解決得太快。”
東方淑樂道:“你呀事情早些完了還不好麼?這樣咱們也就能騰出工夫全力打點天州大會的事情了。”
許雲天接道:“是啊,過兩天說不定便陸陸續續有天州豪傑趕到了,咱們也該做些準備嘍。哦,咱們稍微歇息兩日便到太室山腳下去看看那邊進行得如何。哈,不知這雲別鶴拿了咱們的銀子,是不是能塌實的爲咱們辦事?”
“可是……”東方嘯雲仍舊有些放不下心,說道:“我總覺得此事沒完似的。”
“你疑心過於重了吧,”東方淑說道:“那智天大師不是連那鳳凰玉都交給你們了嗎?這西門無敵也燒成灰了。你說說,還有什麼沒完啊?”
東方嘯雲忽一擊掌道:“對了,就是那鳳凰令不對啊”說着,從懷中取出了那塊早先由智天處得來的碧玉。
許雲天驚道:“怎麼?那玉是假的不成?”
這時東方淑也從自己懷中取出了一塊一模一樣的碧玉,說道:“這是真是假一看就知,喏,這不是一樣麼。”說着,將自己那塊遞了過去,與東方嘯雲手中那塊做比較。
東方嘯雲擺擺手,說道:“是一樣,這玉本就是真的。”
許雲天奇道:“這……這既然是真的,那還有什麼不對啊?”
“是啊”東方淑又跟了一聲。
“嗨,”東方嘯雲又將那玉收了起來,說道:“我說的並不是玉的不對,而是智天和西門無敵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