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妖兒用胳膊捅了捅火小邪,眉開眼笑的說道:“猴子,一路上看你笨的和大狗熊一樣,活動起來,身手還不錯嘛!你這踮腳尖的小碎步是誰教你的?”
火小邪想也不想,說道:“棍棒!”
水妖兒驚道:“棍棒?什麼棍棒?”
火小邪說道:“就是打人的棍棒唄。小時候天天跟背風,若被人逮住了就得挨頓棍棒,大街上人多,跑小碎步比較方便,不容易被抓到。因爲怕捱打,就練出來了,所以是棍棒教的。”
水妖兒笑道:“嘻嘻,你還挺行!看來不是個累贅。”水妖兒探頭再看外面,嘖了嘖嘴,說道,“不過下面一段路,有點難,恐怕你過不去。要不你等天黑再去?我先去探一探。”
火小邪有點急,說道:“哎呀,你剛還說我行,怎麼又要甩了我?說話靠譜不?我肯定可以的!”
水妖兒說道:“臭猴子,又耍嘴巴能耐!我還故意蒙你不成?下一段路就是難走嘛,你讓人發現,不是糟糕?算了算了,我和你一起等到天黑,要是留下你一個人,你一個人不知會幹出什麼麻煩事。”
火小邪擡頭望了望山頭的太陽,說道:“這太陽完全落山,還要一個時辰呢!萬一去後山追我們的那幫人回來,不是更糟!”
水妖兒眼睛眨了眨,說道:“也對!那這樣吧,猴子,我給你一件東西,你蓋在身上,再爬過去。”
火小邪不知水妖兒什麼意思,就看到水妖兒從自己揹包裡翻出一個小布包,嘩啦一展,竟是塊巨大的方巾,顏色灰撲撲的,面料皺皺巴巴,但一看就知道極爲輕薄。
火小邪問道:“這是什麼?”
水妖兒神色又換成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淺淺說道:“本來不想給你用的……這是我們水家的玩意,叫做灰蠓帳,專門用於隱蔽躲藏的。你用這一面蓋在身上,慢慢爬行,加之有陰影掩蓋,只要你不跳起來亂跑,遠遠看去,不過是一堆浮土而已。”
火小邪驚道:“還有這種好東西?”
水妖兒點了點頭,慢慢說道:“剛纔看了你的身法,應該問題不大!”
火小邪說道:“這麼好的東西,我,我,我來用,萬一……”火小邪不是反覆無常,又害怕過不去了,而是他這種一直窮苦的小賊,從來不敢用金貴的東西,生怕給弄壞了,弄丟了。火小邪年紀還小的時候,把他的老大齊二滾子耗子樓中的一個金貴的古董瓷瓶摔了,被暴打一頓,丟了大半條命,傷的極重,一個月之內連尿都是紅的,還好命大活了回來。這種經歷火小邪遇到多了,已經自然而然的畏懼用太寶貝的東西。
水妖兒打斷火小邪的話,忽閃忽閃着眼睛,說道:“沒有萬一,我信你一定能做到。記住啦,徑直的爬到後廚的牆邊柴垛旁,靜靜趴着不要亂動,等我過來。路上有任何情況,都不要亂動!切記!”
火小邪聽水妖兒都這麼說了,心中豪氣升騰,夾雜着心酸感動,不由得重重點頭。
這塊灰蠓帳蓋在火小邪身上,十分奇特,儘管看着輕薄,但緊緊貼在身上,絲毫沒有起伏。火小邪從裡向外看,能夠看得清外面的情景,似乎是透明的,從外向裡,則不透光。
火小邪聽水妖兒的號令,爬出柴房牆邊,摒住呼吸慢慢向前爬行,透過灰蠓帳向外看去,錢掌櫃、趙煙槍、賈春子、賈慶子四人正圍坐在桌邊,並沒有用心打量火小邪這邊,偶爾有目光掃過,火小邪都是一驚,隨即一動不動,但看上去,絲毫不會發現火小邪正在地面上爬向後廚。
儘管路程很短,火小邪還是出了一身大汗,極爲吃力,眼看着離後廚牆邊只有十步之遙,卻猛然看到賈慶子站起身,咚咚咚咚向自己所在的方向跑過來。
火小邪大驚,全身寒毛直豎,暗叫:“糟糕!難道被發現了!”
水妖兒躲在後面,見賈慶子筆直衝火小邪方向跑過來,神色一緊,暗念道:“火小邪,千萬別動!一動就糟了!”
火小邪眼見賈慶子越跑越近,心中真如千萬只兔子跳躍不止,心臟幾乎都要炸開,全身肌肉崩的極緊,只要一念之差,就會跳起奔逃。可火小邪就在這當口,腦中炸出水妖兒的叮囑,心中頓時一橫,罵着自己:“沒出息的東西!就算他發現我了,把我跺成肉醬又如何?不動就是不動,打死也不動!來來來,有本事從你爺爺我腦門上踩過去!看我不擱斷你的腳!”
火小邪打定主意wà
,一動不動,瞪着眼睛看賈慶子直奔而來,嘴中輕念:“操操操操操操操……”賈慶子筆直向他跑過來,如果再跑十多步,就會從火小邪身上踩過去。
而賈慶子奔到火小邪身前不過十步,卻停了下來,把腦門一拍,一個轉向,從火小邪面前折向後廚。賈慶子奔到後廚邊的柴垛,稀里嘩啦抱起一大捆柴木,嘟囔着:“這裡也有,這裡也有,差點忘了!”賈慶子抱好柴火,返身又大步奔了回去。
火小邪看着賈慶子的背影,身子一軟,罵道:“死大個,要命啊你,拿柴火幹什麼!”火小邪真是萬幸,賈慶子就是來拿柴火的,本來想直直奔到柴房,卻想起後廚牆邊還有沒用完的乾燥柴火,自然不願捨近求遠。
原來東北地界,這季節十分寒冷,若有太陽照着,還算好點,一旦陽光被遮住,很快就冷的要命。錢掌櫃就是吩咐賈慶子取柴,在院子中生一堆火。賈慶子的確沒有在意地上還蓋了一塊灰蠓帳,低下還有個火小邪,可看那個筆直衝過來的架勢,火小邪剛纔那個慘樣也不奇怪。
英雄出少年,這種常人早就嚇的跳起亂跑的危機,竟能讓火小邪一咬牙忍過去了。
火小邪再不願等着,定了定心神,又慢慢向前挪去,終於有驚無險的到了後廚牆邊。火小邪筋疲力盡,趴在地上,一動都不願動了。
賈慶子拿了柴火,在桌邊不遠生了堆火,蹲在桌邊喝酒,不敢上座。
趙煙槍自己留在這裡,沒了靠山,滿臉諂媚,對錢掌櫃說道:“錢掌櫃,您怎麼能耐得住寂寞,守着落馬客棧十年?”
錢掌櫃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我只是爲了保命,纔不得不隱姓埋名。我這條命是我師哥潛地龍從張四爺手中換回來的,我就算怕張四爺,但更念着我師哥的恩情,情願守着這份寂寞。這個落馬客棧,本就是潛地龍一脈偷偷研究巨坑陣的所在。我一直等着有一天,張四爺要再出山,我能用這個巨坑陣,幫他抓到人,那我就能重獲自由!本以爲一輩子也別指望,誰知還真抓到四個張四爺五百里傳書的人!哈哈!哈哈!”
趙煙槍說道:“錢掌櫃真是夠兄弟,夠義氣的好漢啊!趙某人佩服佩服!佩服啊!錢掌櫃,來,乾一碗!”趙煙槍一仰脖,把酒乾了。
錢掌櫃說道:“趙兄客氣了!”也端起碗把酒喝了。
趙煙槍又提着罈子,給錢掌櫃斟上酒,問道:“那錢掌櫃,現在落馬客棧已經沉了,您打算以後怎麼辦?”
錢掌櫃悠悠說道:“本來這十年,守着這家客棧,倒也習慣了當掌櫃的日子,覺得儘管寂寞,卻也落得個清閒。我們潛地龍一脈,一年中有半年都在地下挖掘吃土,想想也是窩囊。呵呵,所以嘛,等張四爺來了,還我自由身,我會遠去南方,找個鬧市再開家客棧,退出江湖!”
趙煙槍嘆道:“錢掌櫃真是有心啦!來,再幹!再幹!”趙煙槍又要一飲而盡。
錢掌櫃推辭道:“老了,不能這樣喝了!慢慢來,慢慢來!喝多了誤事!”錢掌櫃擡碗,只是抿了一大口。錢掌櫃剛剛抿完,餘光一閃,頓時把頭轉向後廚那邊,定眼一看,只見山風捲着落葉掃過,並無異樣。錢掌櫃哼了聲:“天冷了!”
趙煙槍見錢掌櫃神色專注,看向一邊,也看了過去,同樣只看到落葉飛舞。趙煙槍說道:“太陽一落山,小風就亂刮,這鬼天氣!”
火小邪歪着腦袋,看水妖兒從柴房後一躍而出。水妖兒已經用黑巾把整個臉面都矇住,只露出兩隻眼睛。火小邪看水妖兒的身法,更加吃驚!
水妖兒並不是以前那樣跳躍着前進,而是如同定格一般,唰唰唰飛速前進幾步,身子一頓,或蹲或伏一動不動,如同機械人一樣。水妖兒行動的頻率或快或慢,停頓的時間有長有短,停下來的姿勢次次都不完全一樣,似乎整個人順着地面起伏,空氣流動,光線強弱方向而變化不停,如同一截無形無態的黑色液體,萬千變化着,流動時瞬息變換,停頓時又如水變冰一樣形態各異。
火小邪趴在地上,看的癡了,嘆道:“天下還有這樣的身法?看着和流水一樣,從一個容器流到另一個容器似的。”如果不是火小邪知道水妖兒從柴房後動身,恐怕猛一眼看過去,絲毫看不到還有人在移動。
水妖兒一彎身已經閃到火小邪腳邊,把火小邪拍了拍,另一隻手解下面罩,低聲道:“起來!”
火小邪這時纔敢動彈。水妖兒把火小邪身上的灰蠓帳提起,折了折便收成一團,放回到背囊中。
水妖兒一轉頭,看到火小邪揚着臉,癡傻一樣看着自己,突然臉上泛出一絲紅潤,低聲道:“猴子,你看我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