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馬車,在雪地中艱難行進,深深的車轍,劃出歪歪扭扭的軌跡,蹣跚向前,吱吱嘎嘎的木軸轉動聲,單調刺耳,令人心情煩躁。
但被關在木籠中的衛鈴蘭,一點都不嫌這路途過於漫長,也不覺得噪音如何難耐,即便頂着寒風,她依然瞪大了眼睛,在附近的雪地裡,仔細尋覓着。
“領主大人不會丟下鈴蘭的!”
雙手抓着木籠欄杆的衛鈴蘭,暗暗給自己打氣,但隨着車隊緩緩向前,她很快就沒了自信,畢竟錢無憂就算能來救她,恐怕也要等上一會。
比如領主大人要等到天黑,比如領主大人要等到野豬人失去警惕,比如領主大人要等到那個喝了酒的野豬人頭領,解除武裝……
衛鈴蘭到底是出身小士族家庭,自小耳濡目染的觀念,就是以大事爲重,犧牲小我,維護宗族的利益。
不斷給錢無憂找理由的她,胡思亂想着眼下的情況,越發不自信的小牧師,漸漸咬起了嘴脣,她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會有什麼特殊的吸引力。
論家事,她不及大小姐萬一;論能力,她不如沫兒會管家;論美貌,她沒有木蘭清新可人,至於妖豔魅惑的層面,悲哀的她,甚至根本就沒學過怎麼討好男人;至於戰力……木蘭一個人能頂她十個,大小姐更是用一根手指,就能將她徹底制服。
衛鈴蘭覺得,她除了會配些簡單的鍊金藥劑,也就只有牧師職業有些特色了。但隨着領主大人的領地擴大。這麼點的優勢。恐怕也會很快消失。
不被人需要!
這可怕的念頭一出現,就讓衛鈴蘭全身發抖起來,她狠命捏着木籠的圍欄,卻無法撼動其一分一毫。
這一刻的衛鈴蘭,極度渴望獲得力量,獲得能被錢無憂認可的力量。
“領主大人,你真的會來救我嗎?”
眼看野豬人看守的臨時營地已經近在眼前,衛鈴蘭終於陷入了絕望的世界。她下意識間,摸了摸藏在袖子裡的儀刀,冰冷的刀鋒,讓她瞬間恢復了理智。
“等下若是一旦受辱,就自盡了事!”衛鈴蘭堅定地對自己說道。
五行士族家的淑女,自小就被灌輸了爲丈夫守節的理念,所謂“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就是如此了。
即便衛鈴蘭只是妾室,但在她心中,這個世上。只有錢無憂纔是她的男人,自己清白的身子。決不能給別的男人碰,哪怕一下也不行。
焦慮萬分之下,衛鈴蘭不自覺間,眼中就滾落了兩行清淚,美人含淚的悽楚表情,別有一番風情,附近的野豬人一看之下,頓時變得呼吸急促起來。
提着酒罈子的科爾山,自然也瞪着通紅的雙眼,望了過來——木籠中的小美人,越是顯得悽楚可憐,就越有撩人的誘惑氣息,也就越能激起他的佔有慾和暴力傾向。
嗅着醇香的美酒,科爾山不禁春心萌動起來,他現在已經不滿足於視覺享受和空洞幻想了,正在加速流轉的血液,讓他幾乎發狂,即將爆炸的身體,令他情緒高漲。
“小美人,你這副表情,真勾人!來,就在這冰天雪地中,陪大爺我爽爽吧!”
聽到這話,附近的野豬人,頓時轟笑起來。
野豬人之所以被稱爲蠻夷,與他們習俗中,兄弟可以共娶一妻的傳統,有很大關聯。
至於打野戰之類的小事,在蠻荒部族中,簡直就是司空見慣,事實上,在大荒之野的深處,矇昧的野豬人,從來都是當着同伴的面,與配偶狂野激情的。
原始的生活形態,自然催生出原始的習俗,其無關羞恥,只是爲了生存。
其實,在老野豬立文法,建立野豬人部落之前,秉承蠻荒傳統的野豬人,甚至還有讓妻女爲商旅侍寢的傳統——這不僅僅意味着示好,也是在爲氏族納入新鮮的外來血統。
在黑暗的蠻荒之地,一切的行爲,都只是爲了生存。
文明世界的五行士族,過於傲慢,缺乏寬容,時常以此詬病落後矇昧的野豬人。
可惜,即便豬無能建立了野豬人聯盟,並立了文法,設了律例,但這並不意味着,野豬人就一步跨出了蠻荒世界,成了文明社會的一份子。
至少科爾山就不習慣所謂的禮節,哪怕這禮節,是他最爲尊敬的義父設立的。
看到提着酒罈子的科爾山步步逼近,感覺到腥臭的酒氣撲面而來,衛鈴蘭猶如受驚的小鹿般,縮到了木籠子的最裡邊,她驚呼道:“你你你!你要幹什麼?”
“當然是要樂一樂了,小美人!”科爾山哈哈大笑起來,他一巴掌就擊碎了木籠的立柱,木屑紛飛中,豬手直接伸了過去。
衛鈴蘭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她袖中的儀刀,更是滑落到了手裡,可就在這時,一個堅定有力的聲音傳了過來。
“蠢豬,放開那個牧師!”
科爾山的酒,一下就醒了大半,他伸出的豬手,也停在了半空,與此同時,籠中的衛鈴蘭,也猛刺出了手中的儀刀。
寒光一閃,刀鋒便刺中了科爾山的手臂,但讓衛鈴蘭驚訝的,卻是金鐵交鳴的嗡鳴聲中,可怕的野豬人首領,居然一個趔趄,仰倒了下去。
“鈴蘭!”
一串殘影帶着烈焰與雷霆滾滾襲來,仰倒的科爾山胸口位置,正頂着兩柄涌動元素之力的巨劍。
叮噹作響聲中,野豬人勇士接連退後,把木籠的位置完全讓了出來。
衝鋒而來的錢無憂,借勢之下,就拉住衛鈴蘭的小手,並把她拽出了木籠,下一刻。小牧師就被魔獸騎士全力拋擲了出去。
“蠢豬。下地獄吧!”
錢無憂擡手之間。就將三道火摺子丟向了輜重車,車內滿載的正是魔法火藥包。
“不!”
見到火光,還處於微醺狀態的科爾山,徹底醒酒了,他再也顧不上錢無憂了,而是朝着輜重車衝了過去。
可就在科爾山急着滅火的時刻,錢無憂卻朝着反方向狂奔了過去。
揚手之間,三隻晶瑩剔透的水晶玻璃瓶。就被錢無憂拋擲了出去,脆響聲中,太陽花提純的烈性火焰油,便暴露在了空氣之中,狂暴的火元素瞬間自燃。
魔法火焰凌亂起舞,又是三輛輜重車被火光籠罩,但這一次,熊熊的烈火卻再也無法撲滅,瞬間提升的溫度,彷彿在警示世人。爆炸即將來臨。
發動二次衝鋒的錢無憂,已經化作了一道殘影。朝着衛鈴蘭追了過去。
“混賬!”火光掩映中的科爾山,終於反應了過來,他當即放棄了滅火的打算,轉而發動衝鋒戰技,追捕罪魁禍首。
與此同時,高溫毫無意外地引燃了魔法火藥!
狂暴的火元素,在空氣中劇烈膨脹,亮度驟升的火光,瞬間化作一場光明風暴,將輜重車隊吞噬了下去。
隨後的殉爆,讓所有裝載魔法火藥的輜重車,都徹底融入了這場能量盛宴。
扭曲的空氣,接連激起一道道肉眼可見的波紋,伴隨而來的氣浪,從爆炸的核心涌了出來,耀眼的白光轉瞬即逝,巨大的火團沖天而起,火焰邊緣的黑色煙霧,隨之轟然擴散。
半空中的衛鈴蘭,呆呆的看着驟然涌出的爆炸火焰,將她的領主大人一舉吞噬,剎那之後,狂涌的烈焰風暴,就帶着輜重車的碎片漫天飛舞起來,並將殘肢斷臂遍灑虛空。
“不!”
衛鈴蘭的話語聲還未落下,狂暴的火焰中,就衝出了一道人影,不,不是一道,是兩道!
發動衝鋒戰技的錢無憂和科爾山,一前一後地衝出了爆炸的火焰,兩道平行的線,刺破了火焰之球,擊穿了黑色煙幕,他們隨着氣浪上下起伏,一路狂奔而來。
眼看錢無憂即將脫險,衝鋒戰技卻在爆炸的干擾下,步入了終結。
錢無憂當即以衛鈴蘭爲目標,發動了援護戰技。
剛剛慢下來的錢無憂,又瞬間提起了速度,而原本與他同步前行的科爾山,卻在這一刻,陷入了衝擊波的氣浪糾纏,轉而就被黑煙與火焰吞噬了下去。
錢無憂抱住衛鈴蘭的一刻,瞬間發動了“鋼鐵壁壘披風”的特效,然後他又取出了“神聖壁壘”盾牌,在爆炸與自身之間,豎起了一道生命屏障。
狂暴的衝擊波還是趕了上來,但在雙重防護之下,抱着衛鈴蘭的錢無憂,卻被高高地吹了起來,最終被掀上了山坡,滾入了鬆軟的雪堆。
這沖天而起的蘑菇雲,彷彿是一個信號,沒等錢無憂從地上爬起來,西河灘塗上的物資堆放點,又冒出了一道巨型蘑菇雲。
遙相呼應的兩團烈焰間,一支龐大的輜重車隊,正在全速前行。
但在錢無憂的身側,氣浪涌過之後,一截通體焦黑,帶着滾滾烈焰的焦炭,卻朝着他猛衝了過來。
“高爾鬃!”
怒吼的科爾山,即便身受重傷,依然在悍勇衝鋒,可不等他殺致錢無憂的身前,一道流星般的銀光,便被白雲追電駒帶了過來。
木蘭的流星槍,重重地刺上了科爾山的胸口,將他掀翻了出去。
摔落雪地的科爾山,一個翻身就爬了起來,他衝着急速逼近的匹格劉等人大喊起來:“殺了他!”
可是下一刻,包括錢無憂在內的所有人,卻都將手中的武器,刺向了這位部落的勇士。
當一柄柄的利刃,貫穿科爾山軀體的時刻,他才反應過來了事情的始末,但一切都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