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兮剛要上馬,孫清雅卻一個轉身將他攔住,可憐兮兮道:“玉兮,冷遠已經死了,東黎國還能有什麼大事?我聽說花容容連夜出走,既然她決定要走,你又何必強留呢?”
玉兮冷眼看着淚眼汪汪的孫清雅,淡淡道:“誰說我是要去追她,一句話我不想重複第二遍。出嫁從夫,如果你是這麼的胡攪蠻纏,將來如何能做好一個妻子?”
孫清雅一驚,當即不敢再強留。玉兮翻身上馬,正要駕馬時。孫清雅卻突然道:“正好我也想回去祭奠父親,你先走一步,我隨後便跟上。”
玉兮握着繮繩的手一僵,卻也不好反對。只得沒好氣的駕馬而去。孫清雅留在原地,飛揚的塵土在她的絕美的臉上落下,甚至落入眼睛裡,難受極了。難受的她眼淚直流。
好在時辰尚早,街上並沒有什麼人,她又是背對着馬車、車伕和阿略。孫清雅不着痕跡的拂去眼淚。轉身笑道:“走吧。”
兩日之後,玉兮進了東黎國的邊境。又走了一日,才發現這一路上不同於以前的熱鬧和繁華。走入山林,便是漫山遍野的殘骸和散架的馬車。想必是逃難的人們被斬殺於此。走入城池,則是房屋盡毀,到處都是燒殺搶掠過的痕跡。雖然離滅國已經過了大半年,但還是一片蕭索和戰後的模樣。
馬蹄在進入東黎國後便不由自主的慢了下來。玉兮身在的地方總是安全的,他也不會涉險。所以這樣大規模的慘狀他並沒有見過,設想和現實畢竟有所差別。真正到了這個地方,玉兮的心才起了波動。
他明白,這些都是他造成的。他成功了,也從未想過這裡的百姓會怎麼樣,也可以說他想了,但從未在意過。越是接近都城,場面越慘,都城裡大多是富貴人家,衣服華麗,車架也華麗,散落和慘死的樣子自然是更顯眼一些。
玉兮知道他們爲什麼沒有逃掉,那是因爲他派人封鎖了消息,甚至用大婚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敵軍衝進來的時候,根本無人能反應過來。
玉兮緩緩駕着馬走近都城,冷遠攻下這裡後並沒有派多少兵馬駐守,他知道他已經是天下無敵。所以後來付天剿滅冷遠的殘部也沒發什麼功夫。如今的東黎國就是一座空城,沒有人管沒有人問。
也許花容容說的對,這樣的空城,他要來做什麼呢?
玉兮自嘲的輕笑起來,他費盡心機要的東西,難道就是這個嗎?他是幹大事的人,百姓的死活和城池的損壞對他來說都是小事,只要人沒有死光,就會出生很多新的人。城池就算毀了也可以再修復。
這原本是多麼堅定的信念,可是在遇到花容容之後,這個信念動搖了。
在看到這些慘狀後,他的心也動搖了。面對着偌大的空城,和殘破的房屋城牆,一種類似寂寞的感覺無法避免的充斥了全身。他很想見到花容容,很想很想。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玉兮
的速度減慢,可孫清雅沒有。她以最快的速度跟在玉兮後面,路上的慘狀她毫不在意,她的眼裡只有玉兮。
終於到達小王爺府,可這裡算是都城裡損壞的最嚴重的地方了。到處都是焚燒過的痕跡,裡面的牆壁連顏色都看不出來,只有黑黢黢的一片。殘破的支柱勉強支撐着屋頂,牌匾搖搖欲墜。
玉兮翻身下馬,緩緩走進府內,卻見裡面也和外面一樣,幾乎看不出往日的樣子。斷壁殘垣,連湖水都被染成了血色。玉兮輕輕嘆了口氣,他的家奴們恐怕都被殺了,跟了他這麼個儈子手當主子,也算是他們的命不好。
這裡當日是個喜堂,如今除了血跡,卻是看不見一點喜氣。也真是苦了付天了,派人將都城裡的人該埋的埋,該葬的葬。要不然他這小王爺府只怕都要臭了吧。
玉兮緩緩走在前面,孫清雅也不知何時跟在了他的後面,與玉兮複雜的感想相比,孫清雅倒是對這些沒有任何反應,一雙眼睛死死的盯着玉兮,生怕一不留神又被他跑了。
玉兮回身看見孫清雅,指了指後院道:“我猜你和孫丞相應該是逃到後面被這堵牆堵住了去路,然後孫丞相被斬殺於此處吧?”
孫清雅隨意的瞄了一眼玉兮指的地方,點點頭道:“的確,玉兮你真是智慧過人啊。”
孫清雅很是滿意玉兮的聰明,欣喜的望着這個才貌雙全的男人,滿是崇拜之情。
玉兮狐疑的盯着孫清雅,不解道:“你明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害的,而且你的父親還喪命於此處,爲什麼一點都不憤怒不難過呢?”
孫清雅一愣,這才露出哀慼的表情,埋怨的看了一眼玉兮道:“我既然就要嫁給你了,一切恩怨自然只有一筆勾銷了。我心中縱然再怨再傷心,又怎麼能表現出來讓你心生愧疚呢?”
玉兮淡淡的望着孫清雅,忽然輕聲笑了起來,笑的極爲開心,玉兮從未在孫清雅面前這樣笑過,這一笑卻讓孫清雅差點失了魂,縱然是陰霾的天氣和滿屋子燒焦的木炭,卻因爲玉兮的笑容而燦爛起來。
玉兮笑了一會才道:“還以爲我是這世上最狠的人,原來你纔是。如此我就放心了。”
最後那句話孫清雅並不明白,但前面她聽明白了。雖然玉兮看起來像是讚賞,可是這話聽起來卻並不是讚賞。孫清雅尷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是做何表情。
玉兮沒有理她。朝着她身後的阿略笑道:“孫小姐不是來祭奠父親的嗎?阿略,你就陪着孫小姐在這裡好好祭奠,不盡足心意可不能走啊。”
孫清雅一聽便急了,伸手攔着玉兮道:“你要去哪?說來我父親也快成你岳父了,你不該留下來祭奠一下嗎?”
玉兮搖搖頭道:“不必了,面對着我這個罪魁禍首,只怕你父親九泉之下不肯讓你嫁給我啊。我還是迴避好了。”
論是胡扯,並不是她孫清雅一個人厲害的。
玉兮冷哼一聲便要往外走。孫清雅剛想跟上,卻被阿略攔住道:“孫小姐,祭奠的東西已經準好了,請孫小姐不要亂跑。”
孫清雅眼看玉兮越走越遠,不想再理阿略,推着他的胳膊就要硬闖。阿略瞄了她一眼,道:“阿略是粗人,下手不知輕重,奉勸小姐還是不要亂動了。”
孫清雅知道阿略是認真的,她曾想挑戰阿略的極限,誰知他真的下狠手將她打暈。醒來之後還美其名曰保護,她揚言要告訴玉兮,阿略卻絲毫不怕。孫清雅也明白,告訴玉兮也沒用,這就是玉兮授意的也說不定。
她總算安靜了下來,狠狠瞪了一眼阿略,命人佈置好祭品,心不在焉的祭祀起來。心中哪裡還有父親,只盼望早點結束,早點去找玉兮。
玉兮出了小王爺立刻縱身上馬奔向將軍府。他若是猜的不錯,花容容唯一能去的地方只有將軍府了。他本以爲她真的狠心走了,若不是後來付天掏出那封信,玉兮又從信中看出端倪,哪裡會想到花容容真的只是出走,而不是回到未來去了。
還好他看出來了,還好他趕上了。玉兮狂奔至將軍府門口,平復呼吸,翻身下馬走進府中。將軍府並不像小王爺那麼慘,看來冷遠真是恨慘了他。
除了荒無人煙,牆上有些刀劍的痕跡外,倒沒有什麼變化。玉兮輕輕的穿過小道,走向花容容的房間,他曾經偷偷住進這裡,還擅自在她的牆上開了個洞。想想那段日子,雖然鬥個不停,卻算是最平靜祥和的日子了。
玉兮懷念的看着屋子裡的一草一木,雖然這不是他的家,但有花容容的地方總是不自覺的就倍感親切。他走的很慢,心卻很急。終於來到花容容的院子裡,那個門洞居然還在。他欣慰的看了看,便繼續前行,一直來到花容容緊閉的房門前。
房內靜的可怕,像是沒有人居住。玉兮雖然篤定,但此刻卻也緊張了起來。他伸手搭在門上,卻不敢推。最後還是敲了敲房門。
門外沒有人應聲,難道他猜錯了?玉兮皺了皺眉,又敲了敲。還是沒有迴應。正欲推門之時,身後卻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極輕極輕。玉兮失望的心又重新充滿希望。他回身躲入了門洞後面,只見他朝思暮想的人提着小籃子緩緩走進了院子裡。絲毫沒有察覺他的存在。
玉兮面露喜色,目光隨着她的移動而移動。花容容將籃子裡的菜倒在了外面的石桌上,輕輕嘆了口氣。她果然該找個有人的地方隱居,而不是這個自己熟悉卻一無所有的地方嗎?
玉兮看見她發愁的模樣,難得的愧疚起來。想要現身,又不敢貿然現身,好不容易纔將她找到,如果再嚇跑了,只怕就真的嚇回未來去了。
花容容正發愁着,院門口便奔進來一個弓着腰地男子,跑到花容容面前恭恭敬敬的道:“花小姐,奴才到處看過了,這裡沒有任何做飯的器具,都,都已經被砸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