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兮這一提醒,他纔想起還有諸多問題,不是父皇駕崩新皇繼位就能解決的。於是不甘心的看看冷遠,打消了這個念頭。
玉兮見冷然打消了念頭,便起身走到小太監身邊解了他的繩子,微乎其微的使了個眼色道:“你既然是冷遠的人,就不要將今天事情說出去。來,搭把手。”
冷然的視線隨着兩人擡着皇帝的手移動,直到看到他們將皇帝放在內室的牀榻上,蓋好被子遮住傷口才想起自己該做的事,於是輕咳一聲,突然大喊起來:“不好了,父皇暈倒了,快,快傳御醫。”
冷遠一直靠坐在架子邊上,他們在說什麼做什麼他全然不知。只看到很多人越過他腳邊跑進內室,慌慌張張吵吵嚷嚷。冷遠皺了皺眉,好吵啊。剛纔發生了什麼,怎麼好像發生了很恐怖的事情。
直到許久之後,書房才安靜了下來。幾個人將冷遠架起來送回了宮,玉兮跟在後面,還有冷然。
南書房內不用擔心,冷然的心腹在那守着。現在要考慮的是接下來的問題。
冷遠被送進房中,玉兮屏退了周圍的人,做了個“請”的姿勢道:“大皇子請先到竹林中的石榻上休息片刻,我要先看看冷遠有沒有事。”
冷然沒有反對,只是奇怪道:“你還會醫術?”
玉兮笑了笑:“宮女送來的書中混了幾本醫術,我只是看看,還沒有試過。”
冷然聽了倒是幸災樂禍:“那你就去試試吧。”最好將他試死。
可冷然失望了,在苦等一個時辰之後,玉兮出來了,不僅他一個人,後面居然還跟着一臉平靜的冷遠。
冷然微微詫異,挑了挑眉但沒有顯出異樣,上前便衝着冷遠道:“你沒事了?”
冷遠表情僵硬,點點頭“嗯”了一聲,沒有開口的意思。冷然討了個沒趣。心道原來還是三魂沒了七魄,還道玉兮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還會收驚。
玉兮越過冷遠,緩緩坐在石頭上,看向並排站着的兩人,好像他纔是他們的主子,而這兩個尊貴的皇子只是下屬一般。
兩人並未察覺到這一點,玉兮沒有給他們察覺的時間,張口便道:“我要出宮一趟。”
“出宮?”冷然奇怪的重複了一邊,眉頭微皺,上下打量玉兮,猜測他的企圖。
玉兮也沒有讓他猜很久,很快又道:“嗯。剛纔我細想了一番,皇帝不能死,他如果死的太突然只能擾亂朝廷和百姓的安寧,到時候爲爭地位肯定會血染北紹。要當皇帝的不止是你們,還有朝堂上的人。”
玉兮這麼一說,冷然直覺便想到大將軍。臉上表情更是凝重。
“但是,他也不能醒。”玉兮知道冷然同意了他的說法,於是又道。
冷然瞄了一眼冷遠,冷哼一聲:“你是想救冷遠嗎?”
“不是。”玉兮淡淡的迴應,微微一笑,伴着一絲邪氣,“他醒了,我就會死。而且他不醒,代爲處理國事的就是你,
到時候慢慢滲透到朝政中”
冷然的冷笑立刻收了起來。是啊,皇上醒了對他有利,可玉兮死了對他就損害極大了。他還有很多人沒有收拾,還有很多事需要玉兮。
沒有再多的話,三人各懷心思,卻都下了最後的決定。
“那跟你出宮有什麼關係?”冷然等於默認了玉兮的話,不打算讓皇上醒了。
“他只是昏迷,遲早會醒,可我在書上看到一種草藥,可以讓人長期昏睡又不會死去,還查不出原因。”玉兮的聲音越來越低,卻恰好能讓兩人聽到,徒增了幾分神秘,“還是,大皇子想讓別人去找,然後不小心泄露這個秘密?”
冷然無話可說,想了一想才道:“可你不能隨便出宮。”
他不會忘記玉兮是哪國人,他若放他出宮只怕就不會再回來了。
玉兮似乎是忘了這個問題,斂眉思索起來,沒一會又擡起頭看了眼冷遠道:“不知大皇子可否讓冷遠陪着我去?”
“冷遠?”冷然掃視兩人,玉兮的表情很無辜,看起來就像是無奈下的提議,至少冷然是這麼覺得,再看看冷遠,好歹是個皇子,雖然很不對盤,但在不放走玉兮這個問題上應該還是一致的。
於是只好點頭同意,不過同時還要他們帶上幾個自己身邊的心腹,並且一天之內要回到皇宮。
對於這些,玉兮都沒有猶豫的接受,看起來倒是非常的誠心。
回到屋內,眼神一直處於空洞狀態的冷遠終於恢復了焦距。他沒有點燈,漆黑的屋子掩蓋了他所有的情緒。他擡起雙手顫抖着放到自己眼前,雖然看不見,但他彷彿能感受到滿手的血跡。他真的下手了,他居然真的朝自己的父皇下手了。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一回事。
真的下手了,才知道自己心裡是多麼害怕,多麼驚慌,還有道德的譴責。
他的臉上流滿了淚,無聲的哭泣着怕讓別人聽到。
玉兮送他進屋後,不知給他喝了什麼,讓他的心神回到了現實。之後又說了一些安慰他的話,他卻全然沒有聽進去。他知道他說的很有道理,很對。可他萬萬沒想到他殺的第一個人是他的父皇,雖然沒死。但他畢竟下手了,濃稠的血液濺到他的身上,將他的視線染的鮮紅,冷遠又顫抖起來。
冷遠需要時間,需要時間去平復。玉兮說了,他若不動手,死的人就是他自己。他不需要內疚,不需要害怕。這只是自我保護,只是本能。
他沒有錯。
冷遠合着衣服倒在自己的牀上。連被子都沒蓋便這樣躺了一夜。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睡着,只知道昨晚的一幕幕不停的在眼前晃動。直到天色大亮才停止。
“吱呀”房門緩緩推開。一襲白衣優雅的移動到他的牀邊。,冷遠擡起佈滿血絲的雙眼望着玉兮,突然發現他張大了,不知何時丟棄了孩子的稚氣和可愛,滿滿都是高貴和優雅。
他的眼神像是有魔力一般,瞬間安撫了
掙扎一夜的冷遠,心變得寧靜起來。
玉兮淡笑着望着冷遠受傷的眼神,嘉獎般的道:“你怕什麼?記得我當初說的嗎?以暴制暴是我們唯一的辦法。現在你已經能夠做到了,只不過第一個流血的人是你的父皇,而且他又沒死,你不該高興嗎?”
“我該高興嗎?”冷遠無意識的喃喃出聲。
“當然,”玉兮鼓勵的望着冷遠,“你很快就會變得強大起來,很快就可以獨當一面。你昨晚還保護我讓我沒有丟了性命。”
對啊。他的初衷不就是保護玉兮,如果父皇執意要殺玉兮,他最後的最後也難免要面對這些血腥的場面。現在只不過提前了一些。
冷遠的內疚、不安隨着時間越來越少,最後由玉兮的一番話徹底終結消失。
玉兮知道他已經恢復了正常,於是道:“起來吧,今天我們會很忙。準備準備,出宮吧。”
清晨的陽光幾乎沒有什麼溫度,加上入了深秋,寒意夾雜着露水幾乎溼了他們的衣衫。玉兮從三年前進宮開始就再也沒有出來過。外面的世界還是在進宮前撩開馬車窗簾從那小小的方格中看到的。
如今再看得到,只覺得恍如隔世。
冷遠第一次看到玉兮的眼神如此迷離,眷戀。當下心中不忍,北紹關了他三年,遏制他的才華他的能力,別說他有可能回不去,就算真的回去了,只怕東黎國也已經物是人非。
玉兮出來時太小,只怕對東黎的印象都不太深了吧。那個本應該是他的家,如今就算回去只怕也像是去了陌生的地方。
冷遠越想越覺得可憐,心中憐憫,竟將昨晚的事情漸漸淡去。只想帶着玉兮好好玩玩逛逛,以後,他會保護他的。如果可能,他會放他回家。
冷遠從未說過他的想法,因爲他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能做到。等能做到的那天,再給他一個驚喜吧。
雖然時辰還很早,但市集上已經擺出了各種小攤。人聲隨着時間的流逝漸漸喧鬧起來。他們要去的地方雖然是郊外,但爲了低調,所以只是打扮成平民步行過去。
奈何玉兮容貌太過驚豔,加上冷遠也是美男子一個,竟吸引了一個圈少女爭相圍觀。他們帶來的五六個侍衛只好怎是充當護花使者,硬生生將兩人包圍在一個圈內,彷彿這些女子失控往上撲。
不能出手傷害百姓,又不能亮出身份制止人羣。縱然是武功奇高的侍衛們也無可奈何。眼看場面就要失控,突然一隻手從外面拉住冷遠和玉兮便往前跑,玉兮年紀本來就小,身高也不高,冷遠又因爲長期沒人管沒人問,營養不足而長的不高。所以兩人被拉着東鑽西鑽竟鑽出了人羣,逃去了寂靜之處。
兩人跑的只覺得肺裡的空氣都要被榨乾了。前面那人才在一處死巷子最裡處停了下來。兩人氣喘吁吁的緩了好一會才緩過勁來,喘息着擡頭看向前方,發現他們面前站着的竟是一個小乞丐,年紀看起來和冷遠差不多,身高也差不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