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像,安秋尋真的很喜歡紀子舒。打從第一眼見了伊始,就像擺脫不了命運一樣喜歡了。那雙眼睛滿含笑意,溫暖又戲謔,裡面還有點點瑰麗的青藍。
安秋尋和紀子舒走在後頭,她甕聲對紀子舒道:“你別擔心,他們要是不收留你,我就帶你去我家住。我家很大,可以住得下你的。”
紀子舒垂眼看了看她,吊起一邊眉梢,不置可否。
這話叫林青薇聽到了,回頭冷眼看了紀子舒一眼,道:“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隨隨便便往家裡帶,你家裡還有你爹孃,莫非想讓你爹孃因爲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將來背上什麼負累?”
安秋尋擰了擰眉,很是不喜聽到這話,但好像又有點道理。她自己喜歡,她也不能給家人帶來什麼麻煩呀。
紀子舒輕輕拍了拍安秋尋的肩,他想他還沒喪心病狂到要連累別人一大家子人的程度,輕聲悠悠道:“安小姐,我們還沒發展到要見家長的程度,等再發展反正,我會帶你去見我的家長。”這樣說着,紀子舒眼裡卻流露出淡淡的苦澀。他已經沒有家長了,唯一的兄長卻要對他趕盡殺絕。
安秋尋聽了,覺得有些高興又有些失落。她也說不上來失落什麼,大概是失落他們之間的關係,如他所說,並沒有要好到那種程度吧。
上了街以後,越是接近年關這幾天街上人潮愈發的多,熙熙攘攘十分熱鬧。若是平時一行人上街,可能會引來太大的矚目,眼下一下子便淹沒在人潮之中,頂多是吸引幾雙迎面來的好奇打量的眼光而已。
安秋尋自然要和林青薇走在一起,後來小齊和心如又來作陪,三個女子便行走在前面。安秋尋還惦記着後面的紀子舒,時不時就要扭頭去看一番,見紀子舒和蕭晏、小齊走在一起,主僕倆面無表情,但紀子舒卻是優哉遊哉,一路走一路觀摩着大夏的集市。
林青薇給了心如一個眼神,心如立刻便心領神會,拉着安秋尋到街邊攤鋪買小玩意兒的地方,挑選新奇好玩的東西。比如吹糖人、買面具,起初安秋尋心不在焉的,但到底少女心性,漸漸就被吸引了過去。
又到了耍雜技的地方,中間場地上有江湖藝人正賣力地拋着火球,惹得周遭觀看的人連連拍掌叫好。心如和安秋尋也被這年下氣氛所感染,看得津津有味,熱鬧處也不忘奮力鼓掌。
林青薇安靜地陪在她們身邊,看得也有些趣味。
蕭晏帶着紀子舒在人潮中涌動,最後朝另一方向走掉了。小齊默默無聲地跟在兩人後面。
紀子舒一邊跟着他走,一邊嘴上不着調道:“你這是打算把我帶去某個偏僻的地方丟了嗎?”說着這話時,兩人已經走上了偏街,這邊人就稀疏得多了,只偶爾迎面走來幾個人,都是要去正街趕集的。偏街後邊有一條衚衕巷子,那是衆多住宅中間分離出來的一條後巷,幾乎沒有什麼人。到了衚衕口,小齊便停住了腳步,守在衚衕口裡。紀子舒又道,“你就這樣把我打發了,安小姐知道以後是會責怪你的,她也會傷心難過的。”
那笑眯着眼的樣子,彷彿不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
蕭晏不語,紀子舒又道:“如果我是三歲小孩倒好,可惜了,我不是。你將我丟得再遠,我也找得到回家的路不是?雖然十分不想連累你們,但目前看來除了你們那兒唯一的落腳之處以外,我還沒有別的地方可去……”
話音兒一落,冷不防蕭晏忽然迴轉身來,朝紀子舒動起了手。面上看起來動作輕巧靈快,實則掌風猶如雷霆萬鈞、逼人心魄。紀子舒大概也是早有防備,在蕭晏動手的那一刻,他已撤身回手抵擋。
兩人你來我往,一個步步緊逼,一個個步步後退,高低立下。紀子舒雖有內裡武功,但他不如蕭晏厲害,再加上現在他身上又負了傷,氣息明顯不足。三五招之間便露出了破綻,蕭晏毫不手軟,欺身上前一掌擒住了他的脖子命脈。
紀子舒腦門上皆是冷汗,面色較先前更蒼白了兩分。
蕭晏眼神清冽,半眯着直直盯着紀子舒,那鳳眸裡積蓄着如雲如霧的殺氣,道:“回家的路?那也是你的家?還是我說得還不夠清楚?救你只不過是一時興起,而不是必要。你敢那麼做,不等你踏進門口一步,我便會殺了你。”
紀子舒仰着下巴看蕭晏,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味,道:“橫豎都是死,在外面流落太久等不到接應我的人我會死,到不如到你家裡去。”想了想又笑了,“說不定林小姐心善,不捨得你殺我呢,我還能撿回一命呢。”
脖子上的力道緊了一緊,蕭晏面色愈發清寒,道:“你一人生死倒無關緊要,那若是我將你西禹內亂之事透露給大夏皇室又當如何?”
紀子舒面色譁然一變。
西禹內亂不宜聲張,不然他也不至於遭人暗地裡追殺。若是被別國給知道了,內憂外患是輕的,別國還不日思夜想地想把西禹國給吞了。
且據紀子舒瞭解,大夏皇帝日益年長,野心膨脹,朝中手腕也是厲害,知道了這件事,必定不會就此作罷。
紀子舒當重新審視蕭晏,良久放低了聲音道:“你看起來不似尋常的大夏百姓。你這般費盡心機地趕我走,是怕我連累你?”能聽蕭晏這麼說,說明他早已經把西禹內亂的事打探得清清楚楚,而自己的身份在他面前也根本不是個秘密。紀子舒索性敞開天窗說亮話,“我見你能耐非凡,之前和現在你對我無禮,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如若你能助我平定內亂,將來我必有重謝!”
蕭晏冷冷地看着他,精簡道:“我沒興趣。”
最後蕭晏還是放開了他,拂了拂袖袍,轉身道:“你若識趣一點,今日過後就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現。否則我會讓你西禹的內亂提前結束。”走了兩步,他回頭,神色已然恢復平淡,看着紀子舒,“在我手上死了,你一點機會都不會再有。好自爲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