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是……萬季安?”
由於看不清楚房間中兩個人的具體形貌,只能通過遠端模糊的影像進行大致猜測,管良此時發現了一個細節,詫異的脫口而出。
堯天聞言,心中卻是早已得出了相同的答案,倒不是說她要比管良更瞭解萬季安,而是她從羅天的口中得知了更多有關於飛鳥小築和萬季安的聯繫。
堯天沒有說話,一直注視着遠端的這個場景,由於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生命和規則力的氣息,所以她無從去判斷那個老人手中的億萬星辰到底是怎樣的一種形式,加上眼前正在上演的是一幕無聲的劇場,更是無法通過人和神的感官來捕捉更多有用的訊息。
當那個老人將手中的億萬星辰灌注在“萬季安”身上之後,房子裡的一切都變成了白茫茫的世界,這片白茫茫對管良來說太熟悉不過了,在過去幾次奇異的經歷當中,他已經多次見證過這片空白,或者說叫做至極的光明。
但是,管良卻同樣也沒能將記憶中的空白和眼前的空白聯繫在一起,除非他能夠找到兩者之間有相同或者連關聯的部分,否則此時所見到的一切他都不敢輕易的下定論。
牽着的雙手始終未曾放開過,或許是眼前奇幻的一幕幕也需要用彼此的溫度來溫暖對方,提升雙方的意志和勇氣,而與此同時,在空白的世界中突然發出了一個聲音,那是一個人輕輕的一聲嘆息。
雖然聲音來的突兀,沒有半點徵兆,但堯天和管良卻仍舊還是清晰的捕捉到了這個聲音,這個聲音是那個老人所發出,帶有一種哀傷和惋惜的感覺,但由於完全看不見的空白世界,所以他們並不知道這聲嘆息的背後,究竟是因爲自己的失敗而惋惜,還是因爲對方的失敗而感到遺憾。
管良此時心中一動,他之前一直在試圖搜索記憶中與之相關的那個場景,而此時他也回想起來了,是的,在那個夢境之中,在他到來之前,當萬季安和陸恆、唐龍陷入到與鬼族的戰鬥當中,是他的到來撥開了戰場的空白,最終戰勝了那至極的光明。
但是,那句關鍵的話,此時此刻卻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當初到底說了一句什麼樣的話,打破了那片至極的光明?
而在管良努力回憶的同時,堯天也試圖開始以神族規則力或者造夢之術企圖破開眼前的空白,可惜的是,一切都沒有用,畢竟如果說這片空白也同樣存在於魏碑然的記憶當中,他也曾經和如今的自己一樣,是身處這片空白中只是聽到了這樣的一番話,那麼他自然也就無法用更直覺的肉眼來看到眼前的這一幕。
然而,這一刻堯天的心中一動,她好似想到了什麼,而就在她即將開口的同時,只聽到管良突然說道。
“星型物品。”
隨着管良話音落下,隨即他就伸手入懷,拿出了屬於自己的那一枚星型物品,隨着經歷和的增多,如今這個東西已經被越來越多的人所擁有,不僅僅是人,就連劫影這樣的魔乃至於天忌這樣的妖也擁有,也同樣伴隨着見識的人事物的增多,讓管良愈發的覺得,這個東西根本就不是所謂的魔界入侵造化之門一役的紀念品那麼簡單,而這其中還隱藏着更多的陰謀。
當管良拿出那一枚星型物品的同時,他的眼前出現了另外的一道光,而這道光瞬間就衝破了眼前的光明,兩束光以截然不同的形態和“顏色”相互抗衡、排斥,最終星型物品上面的光芒在這個空白的世界中佔據了一席之地,也讓管良和堯天自這極端的光明當中看到了彼此的身影。
“你之前想說什麼?”
目不視物的混亂管良和堯天都已經領教過一次了,盲人的世界他們不會懂,也不願意去懂,而如今重見“光明”的兩個人,在經歷了這樣一段奇幻經歷之後,彼此之間那相互排斥和憎恨的心也在慢慢的放平,當兩人四目相對的時候竟然也有那麼一瞬間想到了彼此過去的好。
“之前曲念怡見過與之相同的畫面。”
堯天的話讓管良一怔,由於記憶抹除的發生,讓他忘記了來到這個夢境相關的全部人事物,就算他還記得蕭何這個名字,但由於缺少了相關聯的事件線索,因此就算他疑惑自己爲何會知道這個名字,但也只能掃入記憶的垃圾堆裡。
“曲念怡也在這裡?”
管良詫異的問道,此時的他看着堯天的眼神,忽然間的失神回神,漸漸的也明白了過來,恐怕自己當真是失去了很長的一段記憶,而且就和這個夢境有關,之前堯天出現的時候,管良看到堯天的第一眼的確攜帶了本能的憎恨,但此時想來,或許恰恰是因爲他失去了一段重要的記憶,忘記了之前計劃的一切,所以他纔會再見到堯天的時候講這一切混亂當成是堯天又一次的背叛。
不過,眼下並不是討論記憶抹除的時候,隨着堯天的點頭,繼續說道。
“其實不重要,對了,你怎麼知道這枚星型物品可以刺破眼前的光明?”
堯天自然也見過這個東西,雖然她沒有,但她和管良一樣,也在追隨羅天計劃的道路上見過很多人都擁有這個東西,而且羅天偶爾會做出一些感慨和總結,雖然大多數堯天都不明其意,但此時想來,那些意味不明的話語當中或許就摻雜了真相。
當然了,誰也不是羅天,也成爲不了羅天,就算是再有一個墜崖不死的人出現,他的劫後餘生也難以讓他擁有如羅天那般極端的恐懼之心,但也正因爲羅天的恐懼,才能讓他將那些過去發生過的事情記得那麼清楚,甚至是創造出一個和記憶息息相關的夢境世界,來承載陸恆和唐龍,讓他們兩人也能像是還活着一樣的真實存在於每一個見到他們的人的眼中。
“這倒是要感謝你了,沒有你和巴海對我做的那一切,恐怕我也不會明白很多東西。”
管良的話其實並沒有夾雜任何別的心情,他之前原本想說的是“這還不倒是拜你所賜”這樣的話,但想了想還是選擇了更加溫和的說法,不過這話在堯天聽來卻還是有着怪罪的味道,當下她很誠懇的回答道。
“對不起,包括我過去對你所做的一切。”
堯天的話讓管良的心中一暖,其實自從管良離開了那個夢境之後,雖然他們仍舊還在結伴旅行,但堯天卻始終不曾再說起過關於那個夢境的事情了,更沒有哪怕一次直面管良的想法。
或許是作爲神來說,她只是做了站在她的立場該爲之事,雖然計劃因羅天的緣故而失敗,但她同樣也沒有對管良說抱歉的理由。
又或者是因爲神不懂人類的感情,也不需要去理會人上當受騙乃至被自己最親密之人背叛後的那種心情,所以一直以來管良一直在等,希望得到堯天的一句道歉,但卻只能滿懷失望,漸漸的這份失望也轉化爲了一份恨意,若是沒有這份恨意,或許他的人格便如同羅天所說的那樣,並非完整了。
而如今,堯天親口對管良認錯,在這個氛圍當中,管良除了心暖之外,更有一股不一樣的感覺,畢竟現如今的這種感覺,和過去兩人還在一起時所經歷和麪對的一切並沒有太多的不同,但唯有一點卻是不一樣的,那就是此時兩人之間再也沒有了立場和身份的關聯。
無論如何,堯天都是神族祭司,而管良也是命天教未來的繼承人,他們兩人在一起可以是神仙眷侶,也可以是這天地間兩股龐大勢力的強強聯合,如果拋開人與神的種種不同和限制,單純的來看待他們兩人存在於理想軌跡上的那段婚姻,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之間的結合。
但遺憾的是,他們兩人各自身上的責任都太重了,因此,單純的男女愛情是不存在的,而是會以更多的“王家”責任表現出來,他們要做的不但是要讓神族和命天教發揚光大,甚至還要讓人族和神族緊密的聯繫在一起,至少能夠維持一百年的時限。
當然了,如今來討論這個已經不重要了,畢竟堯天從一開始就不是真的愛上了管良,並不存在天之驕子之間的結合這回事,而當管良夢醒之後,也接受了這個事實,他畢竟從小到大就是一個循規蹈矩之人,而在師童羽翼之下成長的他,更是不會深**屬於自己的內心秘密。
但兩人之後的數次再見,卻避免不了各自心潮的涌動,男人和女人之間雖然不完全是那種關係,但當過去的關係糾纏着現在兩人的關係時,卻難保不會讓兩人彼此對各自的感受當中也還殘留着過去曾經擁有過的那種念想。
“你不用對我說道歉。”
管良微微搖頭,臉上雖然什麼表情也沒有,但溫和的神態間卻也不再有任何的恨與糾結,當他回到了過去那個隨時隨地都如沐春風的管良時,堯天卻是笑了,那一抹笑容之間還隱藏着一縷獨屬於人類女子的羞澀。
此時兩人同時轉頭,重新看向了管良手中的那一枚星星物品,隨後管良說道。
“讓我們過去,看一看那頭到底發生了什麼。”
堯天聞言,自然是欣然點頭同意,兩人牽着手,在星型物品那足以刺破光明的“光明”的指引下,一路來到了前方,漸漸的兩人察覺到了一股怪異莫名的規則力就在距離他們的不遠處,這種規則力對管良來說很陌生,但對於堯天而言,卻有幾分熟悉之感。
“啊……難道那是‘暗’?”
堯天脫口而出,管良自然不明白,堯天當下將自己和曲念怡等人在夢境之中見到冥火的事情對他說過之後,管良思索片刻,這才說道。
“也就是說,在前方不遠處可能有一個記憶之門?”
管良的話讓堯天也是好半天才明白過來,回想當初只有曲念怡能夠很快的理解那團冥火化形之人所說的話,此時他試着用自己能夠理解的方式解釋道。
“雖然我也不是太明白,但我想,那應該是一個只要你願意接受他,願意被他所吞噬,便能夠得到內中秘密的一種比神族造夢之術更加奇特的記憶儲存之術吧,只是沒想到,魏碑然的記憶當中竟然會有那種東西。”
堯天的解釋也讓管良愣了半晌,正如同當初那團冥火所說的那樣,語言邏輯就是讓相同種族彼此間溝通的方式,人有人的語言邏輯,神自然也有神的語言邏輯,而冥族當然也有屬於他們的語言邏輯了。
兩人此時主意已定,隨即大膽着朝着前方而去,在逐漸靠近的過程中,那強烈的規則力反應也越發的濃烈,直到兩人來到一處混沌漩渦的跟前,才被眼前那恐怖的、駭人的宛如洪荒猛獸撕裂的大口而震撼到了。
“等一下,我們真的要進入到這裡面去嗎?”
堯天此時有些退縮,她的話讓管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試着安撫她的心情,不過就算管良自己此時的心中也是同樣的驚駭莫名。
眼前所見分明並不僅僅是空間傳送門那樣的東西,而是一個規則力更爲扭曲,氣息也更加混亂,不知道會將他們帶去哪裡的傳送門。
而且這當真是傳送門嗎?
冥火所謂的吞噬,僅僅只是人類語言邏輯當中的接受那麼簡單嗎,只要被放心大膽的接受被“暗”吞噬,便能夠最終得到有用的線索繼而回來嗎?
就在堯天和管良兩人猶豫的同時,此時在那棟閣樓的外面,蕭何、曲念怡已經魏碑然三人也同樣還在駐守,堯天並沒有讓他們進入,所以他們還在等,等着堯天給他們發來下一個信號。
然而,就在這時,一旁的魏碑然突然間慘叫了一聲,蕭何和曲念怡猛地回頭,兩人的眼中同樣佈滿了駭然之色,因爲此時的魏碑然並不僅僅是痛苦慘叫那麼簡單,而是他的身體竟然出現了一道道肉眼可及的撕裂感,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他的身體裡鑽出來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