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月的狄安娜踏着輕快的舞步,在天幕正中駐足,將自己美好的舞姿,在人間盡情展現,夜空女士賽米婭藏身在黑暗背後,掀開神秘的面紗,把多情的目光灑向凡世,風之賽洛揹着行囊,捲起深秋飄零的落葉,不知疲倦的腳步邁向遠方。
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喧鬧了一整個白天,現在已經疲倦的陷入了沉睡,秋末的蟲鳴接過了話語權,在大街小巷的每個角落唱響,讓城市響起了一曲深秋的奏鳴曲。
歌頌着神靈的榮光,披着各色聖袍的聖職者們依次關閉了神聖之廳的大門,神聖的讚美詩從緊閉的聖廳內傳出,數百個教會同時讚美神靈,這是每天晚禮拜都會出現的壯觀場景。
每天都會如此,衆神殿的夜晚,一如既往。
隨着時間的推移,食物的香味開始在衆神殿的街道上彌散,入夜後空無一人的道路上,漸漸又開始有了人跡。換下了刻板的聖袍,穿上彰顯個性的私人衣飾,聖職者們離開了神聖之廳,各自尋覓自己度過夜晚的場所,大多數神殿並不禁慾,漫長的夜晚,就是信徒們尋找快樂的時間,即便在這座教會組成的城市裡,也有太多的快樂,潛伏在夜色之中。
“吱呀”,樹洞和驢耳朵——名字非常奇怪的酒館——大門被輕輕推開,五個披着斗篷的旅人帶着夜晚清冷的風,走進了熱鬧的酒館裡。
剛進門,一股熱浪就撲面而來。
熱的不是真正的溫度,而是熾熱的氣氛。
雖然酒館裡的溫度比起外面寒冷的夜晚來說的確不低,但和火一樣熱烈的氣氛相比,就差得遠了。
小小的酒館,擠進了上百客人,讓酒館的大廳里人山人海,異常喧囂。
大廳盡頭的吧檯裡,幾個酒保的手臂彷彿已經拖出了殘影,搖酒器在他們的手裡變成了最神奇的魔法道具,一杯杯色彩豔麗味道絕倫的美酒,像魔法一樣從搖酒器裡生成,然後消失在吧檯前圍繞着的酒客嘴裡。
吧檯的一角,幾個飛鏢靶成了最受歡迎的娛樂道具,至少十個傭兵打扮的客人圍在標靶周圍,至於附近看熱鬧起鬨的好事者,就更數不出來了。
原本很普通的標靶,在這羣傢伙手裡就像要玩出花來一樣,投擲?矇眼投擲?背身投擲?那能算什麼,屬於傭兵的遊戲,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同時向五個標靶投擲,這只是基礎而已,用手投?不不不,傭兵們都是用腳或者用嘴投的。命中靶心?對不起,那根本不能計分,我們要用飛鏢在標靶上作圖,圖像越清晰越複雜,得分才能越高。看到那邊那個標靶沒有,上面那個美女剪影就像畫出來的一樣,驚訝吧,嗯,那本來就是畫上去騙人的。
兩個赤膊的大漢雙手在桌上互握,渾身肌肉高高隆起,用盡全力的肌肉像蛇一樣蠕動着,汗水從肌肉的溝壑中滑落,還沒碰到桌面,就被身體的溫度蒸發成霧氣,幾個人圍在兩人身邊,捶打着桌面瘋狂的叫喊,透明的酒液隨着撞擊從酒杯中濺出,刺鼻的酒精氣味簡直像爲熱烈的氣氛再點上一把火。
另一邊圍了更多人,但這裡卻安靜的多,一羣人像是大氣也不敢喘,屏住呼吸盯着桌邊的幾個主角。閃亮的金幣在桌面疊成一疊,每一枚都晶瑩剔透,發出最可愛的光芒,薄薄的紙牌在手中卻重如千斤,每一次碰觸都讓人心中更加沉重。
絢爛的燈光在頭頂閃爍,快節奏的音樂刺激着人們的心臟,讓它們跳動的更加距離,脂粉的香氣彌散在封閉的空間裡,混合在酒精的芳香中,刺激着人們心底最原始的衝動,帶着汗水的晶瑩皮膚隨着腰肢的擺動一閃一閃,令人忍不住伸手拭去皮膚上的水跡。
這裡是樹洞和驢耳朵,衆神殿範圍內最出名的一家酒館,是傭兵們和神靈的信徒們和諧共處的美妙場所,是連接神靈世界和凡人世界的紐帶。
這裡位於衆神殿城門附近,屬於旅行人的守護者、風之賽洛的信徒經營的產業,這些心裡藏着詩和遠方,浪漫到不可救藥的風之信徒們,把即將出發的旅行視爲最神聖的儀式,爲此不惜爲所有旅者撐起了這片出發前的庇護所。
原本這裡只是一家很普通的酒館,遠道而來的傭兵們再此聚集,即將離去的旅者們也把這裡視爲最後一站,雙方在此地接頭,交涉,進食,整理,爲即將開啓的旅途做最後的準備。
然而,世上本沒有混亂,傭兵多了,就形成了混亂。
這句話本是當年被傭兵們打敗的周邊國家,因爲不甘心失敗而傳出的污衊性留言,然而連製造者自己都沒想到的事發生了,嗯,傭兵們還挺愛聽的,他們自己高高興興的把這句話傳的越來越廣。
傭兵們不在乎,一點也不在乎,對於他們來說,這不是污衊,反而是誇耀。
坐在酒館裡,代表着安全,代表着享受,代表着狂歡,然而一旦離開酒館,就意味着要離開城市,走入危險的曠野,就意味着戰鬥,意味着流血,意味着殘酷的死亡。
生與死,只有一牆之隔,不止是傭兵,每一個坐在樹洞和驢耳朵裡的人都心裡清楚,就算有傭兵保護,但進入荒野就是賭命,每個人都可能會死,都可能再也無法回到安全的城市裡了,面對這樣的情形,又有什麼理由不恣意放縱,不盡情歡笑呢?
“哦,哦,哦,哦哦哦哦。”歡呼聲從慢到快,越來越急促,砰的一聲,一隻胳膊被另外一隻壓在了桌上,輸家懊惱的揪着頭髮,臉上漲得通紅,贏家舉着雙臂發出震耳的嚎叫,捶打着自己敞開的胸膛。
觀衆們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簡直比自己獲得了勝利還要興奮,大片大片的酒水,在歡呼聲中被濺上了半空,幾個衣着清涼的女性尖叫着撲了上去,忘情的撫摸着勝利者堅實的胸肌,甚至有一個在胸前迅速舔過,隨即發出花癡一樣的尖笑。
“嘖嘖嘖,真熱鬧。”下意思的在胸前摸了摸,闖入酒館的五個客人中身材最高的一個——當然,那就是修爾——頗爲遺憾地說道,“傷風敗俗,簡直太傷風敗俗了,我們應該把她們揪過來,在密室裡好好訓斥一番,用主的慈愛感化她們。”
毫無疑問,明顯目的不純的評價,換來的只有白眼而已,新進的牧師大人塔琳娜雖然已經不再年輕了,但還是受不了這些,只好垂着頭,不斷在胸前畫圓,祈求萬能的暗月之主懲罰這些不知廉恥的罪人。倒是偉大的莉莎大人,早就見多識廣了,這點小場面算的了什麼?少女一直抱着修爾的胳膊,一臉燦爛笑容的頻頻點頭,簡直就像是明確表示,哥哥什麼都是對的。
跟在塔琳娜身後的兩個孩子自然也不會給修爾什麼好評價,他們毫不掩飾的對修爾露出鄙夷的目光,不過,這位名叫艾迪的小夥子,你能告訴我,你怎麼做到一邊鄙夷我,一邊不停偷看那邊大姐姐的大腿的嗎?
“我不是,我沒有,你閉嘴。”小男孩怎麼可能是修爾這種人的對手,小夥子渾身皮膚都紅了,在同伴索菲似懂非懂的眼神裡抱着頭,估計他現在一定在懷疑人生吧,喜聞樂見,真是喜聞樂見。
“大家小心一點啊。”修爾做了個堵住耳朵的動作,從行囊裡取出一個銅盆,雖然很難理解一個聖職者爲什麼要把銅盆這種奇怪的東西放在揹包裡,但畢竟沒有哪條教義,規定聖職者不許這麼做呀,所以再怎麼奇怪,別人也不好干涉。
銅盆加釘錘,毫無疑問,等於刺耳的噪音。
“咣咣咣咣”,簡直像在敲鑼一樣,把周圍的酒客嚇了一跳。嗯,只有周圍的,酒館裡太熱鬧了,稍微遠一點的人,連鑼聲都聽不到。
“暗黑傭兵團的人在不在,快點出來,再不出來委託人就走了。”藉着破鑼聲的伴奏,修爾大聲喊道,“暗黑傭兵團的聯絡人,在不在,在不在,鴨子傭兵團的聯絡人,快點出來了。”
“這位先生,雖然很不希望和僱主發生衝突,不過……能不能把我們傭兵團的發音糾正一下?”
這次輪到幾位聖職者被嚇一跳了,剛纔周圍還都是路人,突然就蹦出一個人對着自己說話,除了修爾這樣早有心理準備的之外,換成誰都會被嚇一跳吧。
好在這個聲音還是比較正常的,一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很嚴肅很正統的女人的聲音。
一回頭,就連兩個小孩子都不由在心裡讚歎一聲,驚歎。
突然出現的女人算不上漂亮,但視覺效果極佳,栗色的長卷發,古銅色的皮膚,深藍的眼睛,結實的肌肉,健美的身材,尤其是兩條修長的腿,看上去就蘊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充滿了危險的誘惑力。相比之下,外貌上的一點瑕疵,早就已經被人忽略了。
“哪位是莉莎女士?”女人的聲音很沉穩,“我就是暗黑傭兵團的聯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