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凝結的水珠從鐘乳石上滴落,砸在地面凹陷的水坑裡,滴水的聲音,在寂靜而空曠的溶洞裡迴盪,微弱,但久久不散。
黑暗中,幾隻不知名的小獸倒在小水坑的邊緣,這些水坑曾經爲它們提供了充沛的飲用水,是它們的樂園,但是今天,這裡也成爲了它們的埋骨之所,這些抗性脆弱的小動物成爲了第一批犧牲品,連發生了什麼都來不及反應,就不幸被毀滅之光奪走了生命。
但它們也是幸運的,至少沒有感受到死亡的痛苦和絕望,從屍體能看得出,正在水坑邊嬉戲的它們,沒有掙扎,沒有抵抗,就那麼靜靜的倒在水坑邊,任由潰爛的屍體流出的組織液流入水坑裡,污染了潔淨的水源。
“踏,踏”,腳步聲由遠而近,三道光柱撕開了籠罩溶洞的黑暗,兩個人影一前一後出現在光柱的末端,慢慢的從遠處走來。
“距離目標還有大約三點七公里。”
修爾走在薩芙前面,當然不是爲了保護女士,身體強悍的物理職業保護相對脆弱的施法職業纔是正常的選擇。修爾走在前面,是因爲他需要一邊繪製地圖一邊研究,分走了太多注意力,雖說幾乎可以肯定,此行不會遭遇魔獸的襲擊,但即便只有萬分之一的遇襲可能,也不能有絲毫大意,因此由女劍士斷後,前後都能照顧的到,不至於發生意外,這已經是他們三個人的默契了。
“越來越遠了。”薩芙從小獸的屍體旁邊跨過,一路上這樣的場景見得太多,已經無法再吸引兩人的注意力了,“吃人的溶洞就是這樣,彎彎繞繞的,走遠了就沒法辨別方向了。”
“辦法總還是有的。”修爾在每個岔路口都探頭看看,或者趴在石壁上隔着面罩認真傾聽,有時候還要趴在地上仔細觀察地面的痕跡,也就是頭部被面罩全封閉,否則說不定還真要伸出舌頭來舔舔呢。
尤其是在路過屍體的時候,如果莫瑞婭在這裡,一定會奇怪的詢問修爾什麼時候開始連屍體都感興趣了,每當他經過中型魔獸的屍體,都會蹲下來盯着看半天,有時候還隔着防護服擺弄那些全是血泡的屍體,讓薩芙看的很是糾結。
“路不是從來就有的,都是靠人開出來的。”最終,修爾的目光盯在溶洞一側的牆壁上,薩芙甚至能從厚厚的面罩上,聯想到他臉上滿意的微笑。
“奉暗月之名,加神聖之力於己身。”淡淡的微光在修爾的手臂上聚集,雖然隔着防護服,看不到手臂隆起的肌肉,但可以明顯感覺到手臂上越來越強的神聖之力,“我說,這裡需要有路,於是……”
“轟”,釘錘揮出,重重砸在巖壁上,巨大的撞擊聲沿着溶洞的通道遠遠傳出,幾公里的範圍裡,地下都在迴響着沉重的轟鳴。
但是……牆沒砸開。
“薩薩。”修爾保持着揮錘的動作僵了幾秒,才收回釘錘,陰沉的聲音裡充滿了鬱悶。爲了不導致溶洞坍塌,他不僅仔細測量過洞穴的承受能力,而且很小心地控制了力量,可惜,對巖壁的厚度還是有點估計不足。
“嘻嘻,知道啦。”砸和刺還是有本質區別的,大劍輕靈的刺向巖壁,鬥氣強化下,厚實的鋼鐵都能刺穿的大劍,當然不是已經被震酥了的石壁能阻攔的,很輕易的在洞穴壁上開了的口,把燈湊過去可以看清,對面果然是另一條溶洞隧道。
“走,咱們鑽過去。”等薩芙把洞口擴大了,兩人蜷身通過,對面看起來和之前走過的那些洞穴沒有任何區別,所有環境都是一個樣,難怪說深入這裡的人幾乎沒有能活着回來的呢。
“有個細節,不知道你注意到沒有。”修爾在牆壁上刻下並不醒目的記號,“之前咱們在地上看到的那些屍體,你還記得吧。”
“嗯。”
“它們大多都是生活在地面之下的生物,但是臨死前都鑽出地面了,爲什麼?”
“它們想要逃命?”
“也可以這麼說吧,這些小型生物沒有強橫的實力,終年生活在生與死的邊緣,必須擁有極爲敏感的直覺,才能保證自己不被世界淘汰。”修爾垂下肩,光柱下移,剛好照到地面的幾具屍體,“看,這幾具屍體,死亡時的朝向有些差別,但是如果沿着它們的屍體反向畫一條線就能發現,反向延長線會在同一個位置交叉。”
“它們在躲避你說的那個殘片?”
“對,就像地火噴發或者地震的時候,小動物們會本能的逃跑一樣,毀滅之光也一樣。除了最脆弱的那些,一瞬間就死亡了,來不及做出反應之外,生命力稍微旺盛一些的,都會向毀滅之光的反方向逃跑,希望遠遠躲開。”
一腳把剛剛做完講解道具的屍體踢開,修爾擦了擦靴子上的膿血,輕輕嘆了口氣。
“所以,地下的生物都鑽出了地面,就是因爲危險來自地下,可惜它們不知道,即便到了地面上,一樣無法逃離危險的陰影,呵呵,毀滅之光,是無處可逃的。”
“不對呀,修爾,它們逃避的方向是這邊。”薩芙伸手指了指溶洞隧道的方向,“但是,剛纔我也觀察過幾只,它們逃離的方向可不是,和眼前這幾隻逃離的方向差的很遠呢。”
“呵,因爲它們還沒有傻到只知道朝着一個方向跑,它們也明白,牆壁撞上去不光會痛,還會被撞死呢。”
“討厭鬼,又罵我。”薩芙拍拍自己的頭罩,反應過來自己問了個蠢問題,這些動物明顯是逃命,不是簡單的亂竄,當然會順着道路,朝着遠離殘片的方向逃跑了,等等,這麼說……“難怪你從一開始就不擔心找不到目標,因爲有這些屍體給你指路,就算有偏差,隔着一兩道牆壁,你也可以像剛纔那樣,把牆壁鑿開。”
“說對了,剛纔在地面上,我就猜到它們的鑽出來的原因了,所以才這麼有信心找到目標。”
“不止是地面吧。”薩芙其實一點也不笨,“你要求自己親自來的時候那麼有自信,恐怕那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吧,恩,帶着我而不是莫瑞婭,也是因爲我破牆能力比莫瑞婭強得多,對不對?”
“呵呵,走了,知道翡翠之光的方向,又有它們的屍體指路,想找到目標並不難。”修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真正爲難的,是我擔心目標沒那麼容易摧毀。”
“真的來自地下嗎?可是你剛纔又說來自虛空。說是兩樣東西,但是你又說它們都是毀滅之光。”被修爾拖着向前走,薩芙就算明知道修爾是在轉移話題,也溫柔的不去戳破他,而是順着他的意圖說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的確是兩樣東西。”修爾在一個岔口停了下來,每個隧道都進去走了一圈,又退了回來,最終選擇了其中之一,“虛空中的確存在那種現象,剛纔吾主就是忙着抵抗毀滅之光,纔沒顧上回應我的祈禱。毀滅之光的出現並不頻繁,大概幾千年纔出現一次,而且神靈可以提前發現,提前做出應對。事實上,有神靈的守護,地面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但這次有些意外,因爲這次的毀滅之光,喚醒了當初被獅心王撿到的金屬殘片。金屬殘片?呵呵,的確是金屬殘片,可以發出仿照的毀滅之光,射出一種無形的光線,直接殺死覆蓋範圍內所有生物的金屬殘片。”
“幾百平方公里?”
“是的,覆蓋幾百平方公里,幾分鐘內,所有生物斬盡殺絕。”
“太狠毒了。”
“是啊。”修爾自問因爲自己的決定而死亡的戰士和平民也成千上萬了,但一想到這種武器的效果,依然覺得毛骨悚然。修爾並不畏懼戰爭,但戰爭的根本目的是政治而不是殺戮。但是,這可是對某一區域滅絕性的屠殺武器,實在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制造出這樣單純爲了殺戮生命的武器。
“等等,你說這是人造的武器?”薩芙剛剛反應過來,“沒有種族能做出這樣的武器吧。”
“帕瓦帝加當然沒有,吾主也說過,這些是天外飛來的碎片。”修爾指了指天空,“來自於虛空的碎片。”
“虛空裡……除了帕瓦帝加之外,還有其他有生命的星球?”
“絕對沒有,神靈的意志可以覆蓋無盡虛空,不是距離遠近的問題,而是從概念上覆蓋,只要他們願意,隨時可以知曉虛空中任何一處的情況,呵呵,所謂全知全能,也並非只是爲了傳教創造出的宣傳口號啊。”修爾嘆息道,“吾主可以確信,虛空中除了咱們帕瓦帝加星之外,沒有任何生命存在,咱們是孤獨的。”
“但是,那這個碎片從何而來?”薩芙覺得自己腦子不夠用了,“總不會真像你說的,是突破空間屏障,從其實世界來的吧。”
“呵,很遺憾,就是這個‘總不會’,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這個碎片來自於其他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