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爾的答案一出口,神國裡立刻陷入了一陣沉默,連樓頂呼嘯的風聲都停止了,只有修爾淺淺的呼吸聲,在寂靜的神國裡清晰可聞。
“你是說……”沉默了很久很久,連杯中飲料裡的氣泡都已經徹底散盡,女神大人才慢慢的說道,“不,你是覺得有……”
“呵,讚美主。”修爾神秘的眨了眨眼,阻止了露娜大人繼續猜測下去,“從夢境中醒來之後,我在密室裡靜坐了四天,除了考慮之後的計劃之外,這四天裡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夢中的那個世界是如此的真實,真實到沒有事先的準備,我都很難分辨真僞的地步,簡直就像是真正的帕瓦帝加一樣。而我呢,爲了探究夢境世界的真相,爲了尋找挽救世界的契機,因此進入如此真實的夢境世界裡,觀測甚至推動夢境世界的變化,因此對那個世界裡的人而言,我就是那雙無處不在的觀測之眼,從夢境外的世界,窺探着夢境的真相,甚至改變着夢境世界運行的軌跡。”
“而很巧的是,咱們的帕瓦帝加以及整個扭曲虛空,同樣也是一個夢中的世界,而且您看……”修爾拿起一塊神靈賜予的聖餐點心,嗷嗚一口塞進嘴裡,一邊咀嚼着,一邊灌了一大口飲料,很享受的抹了抹嘴,“您看,這個世界同樣真實,真實的令人髮指,好吧,因爲對我們來說,它即便是創世神的夢境,但依然是絕對真實的世界。我想,我之前夢裡的那些人,那些莉莎,那些薩芙,那些莫瑞婭,會不會和咱們有同樣的感覺,覺得那個世界是絕對真實的世界呢?我想也許是會的吧,畢竟對於她們來說,那就是真正的世界。”
“呵,真是很有趣的巧合,同樣都是夢境,同樣如此真實,那麼問題就出現了,我們的世界裡,會不會也擁有同樣一個類似於‘修爾’的存在呢?他帶着不爲人知的目的……”說到這裡的時候,修爾的眼角微微跳動着,顯然對之前親手毀滅自己夢中的世界,親手讓幾個女孩化爲虛無這件事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淡漠,“恩,帶着目的,甚至使用一些手段,成爲這個世界裡的觀測者,代替創世神觀測着咱們的世界呢?”
“我不知道答案,我花了四天的時間想不出結果,但我沒有放棄,之後我每天都在想,甚至每一刻都在反覆思考,可惜直到現在,也沒有想出一個答案。”無力地靠在沙發靠背上,修爾學着露娜大人那樣仰望漆黑的夜空,聲音輕的如同夢囈,“我的故鄉有句古老的諺語,井底的青蛙,永遠看不到外面世界的廣闊,即便向它們講述,它們也永遠無法理解,更別說依靠自己思考弄清真相了。呵,我想我就是井底的那隻青蛙吧,再怎麼努力思考,也找不到答案。”
“這些苦惱,這些心事,你爲什麼……”女神大人並非第一次看到修爾露出脆弱的一面,實際上在夢中的世界裡,她就已經見到過修爾這一面了,雖然當時的修爾還有其他目的,但表現出來的脆弱是絕對真實的,否則也瞞不過她的視線,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修爾如此疲憊,發自靈魂的疲憊和無力。我是你的信仰,我是你的神靈,爲什麼你的疲憊,不能和我分享呢?然而她的問題並未出口,就已經想到了答案,“是因爲我也處於可能的對象之中吧,也對,任何一位神靈都有可能,甚至連凡人都不能排除在外。”
“不,唯獨只有您,是絕對不可能的。”修爾輕嘆道,“您是如此的溫柔,愛着世間的一切,爲了您所眷戀的世界,您甚至不惜自己的軀體與神魂,這樣的您,是不可能成爲觀測者的,因爲您始終會努力改變一切挽救一切,這不符合觀測者的要求。想要觀測到自己希望觀測的東西,首先就要置身事外,盡最大可能的不去幹涉世界的運轉,只在需要的時候,微調世界運行的軌跡,而您……顯然做不到這一點。不,您甚至不止是做不到這種程度,呵呵,就比如現在,如果您是觀測者,您真的忍心看着自己的侍奉者爲了您的事如此苦惱疲憊,而不把真相告訴他嗎?”
“忍心。”
“嘿嘿,讚美主,您說謊的時候一點也不自然。”
“其實我知道,你並未懷疑過我,否則對我也不會是這樣的態度了,我也知道你爲什麼不和我分享這些苦惱。”女神大人清冷的聲音裡隱隱透出了溫柔,“但是我必須告訴你,你想多了,我早就說過,神靈的無所不知只限於這個世界,我們很清楚自己的侷限,並不會因爲世界之外存在真正的未知而動搖,我們還沒有那麼脆弱。”
“讚美您,您的目光還是這麼敏銳。”凝視了女神許久,修爾點點頭,算是承認了自己的顧慮,“這樣我就放心了。”
“但是我也很遺憾,這件事我只能分擔你的情緒,無法指引你找到答案。”露娜有些苦惱的說道,“在此之前,我甚至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更不要說答案了。不過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獨自思考這個問題了,我也會和你站在一起,和你一同思考,直到我們找到答案。”
“不,女神大人。”修爾卻搖了搖頭,“現在我已經想通了,這個問題,其實根本沒有必要去尋找答案。”
“恩?”
“呵,有沒有觀測者,對咱們來說有什麼區別嗎?找到觀測者,對咱們又有什麼意義嗎?就算真的有,而且被咱們找出來了,咱們難道還能因爲他是觀測者,就把他幹掉嗎?”修爾眯着眼睛古怪的微笑着,“所以說,糾結於這個問題,其實根本沒有意義。”
“我明白了。”女神大人愣了不到一秒,就已經聯繫起了前因後果,“難怪你要瞞過所有神靈和生靈的眼睛,或者說,只是不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是啊,既然無法確定,那就乾脆把每個人都當成觀測者好了,其實這一點也不難。”